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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危机

这些日子,楚歌楼的掌柜王河可谓是春风得意。先是重金挖走了春风楼的主厨,后又找到了《高祖传》这部精彩的评书。现在的楚歌楼,可以说是盖过了春风楼一头。

但是,风头正盛之下,亦藏着隐患。以往评书都是短小精简的,《高祖传》虽然一反常态,是部鸿篇巨制。但也终有讲完的一天。前些日子,《高祖传》就已经讲到倒二回了。为了借《高祖传》的名头多吸引些客人,他已经一拖再拖。但客人们的耐心已经快要被消耗光了,从这几天客人越来越少便可以看得出来。再拖下去,恐怕适得其反。

昨夜思虑了良久,王掌柜终于决定,后天,便让说书人讲《高祖传》的最后一回。这最后一回,要讲得轰轰烈烈。要请红袖招里最好的歌姬舞姬来暖场,再让梨园的戏子唱一段《高祖斩白蛇起义》,最后压轴的才是最后一回《高祖崩殂长乐宫,天下自此归一统》。然后,最重要的是,要把自己能请到的贵客都请来。

打发手下人去红袖招和梨园后,王掌柜亲自盯着烈日,站在街头,遇到眼熟的公子哥,就先唱个诺,然后邀请其后天来楚歌楼听《高祖传》的最后一回。

在太阳底下站了大半天了,往日里常来楚歌楼听《高祖传》的公子哥已经见得七七八八了。只是有件事令王老板感到奇怪,这些公子哥都是行色匆匆,看上去像是要赶着去哪里。脾气好的,还和他寒暄两句再走,脾气差的,如崔七郎,说了声“好”便不耐烦地走了。

王掌柜以为只是恰巧几位公子都有急事,便没有在意。

白驹过隙,短短的两天很快便过去了。

这一天,掌柜的早早便换上一身精致衣裳,站在门口指挥着手下人张灯结彩,他一脸的喜气洋洋,见谁脸上都是热络的笑容。在王掌柜焦急地等待中,时间很快来到了傍晚,暮色四合,但长宁街本是繁华之地,街上的商家,早早地便燃起了蜡烛。整条街比昼时少了几分明亮,多了一丝幽邃。便如佳人披上轻纱,反而更勾起了人们的好奇与遐想。往往看不见的比看得见的更加诱人。

夜间照明之物,如蜡烛并不是寻常百姓能用得起的,更别说夜明珠之类的了。因此,一旦入夜,玉京之中,大多数地方都是黑漆漆的。此时若有仙人立于云端,抬头遥望穹顶,幽暗的夜空中点缀些许繁星。低头俯瞰玉京,似有星辰坠入人间,一颗大星落到了玉京北方,一颗小星则与其比邻。

大星便是皇城,小星则是被誉为“销金窟”的平康坊。

王掌柜站在门口,心里略有些焦躁不安。此时方入夜不久,长宁街上已是游人如织。但往楚歌楼走的却没有几个。这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那种万人空巷,人群如潮水般向楚歌楼涌来的场景,似乎和眼前所见有所出入。

于是王掌柜等不下去了,他再次走到长宁街的入口。刚到牌坊这边,就看到熟人了。他中午刚盛情邀约过的李公子正迎面撞上。王掌柜连忙叫住他,李公子一回头,见是王掌柜,脸上立刻露出了尴尬的表情。毕竟他中午才刚跟王老板说今夜家中有事不便外出。

“额……嗯……”李公子支支吾吾的,还想着怎么跟王掌柜说。

王掌柜却是善解人意的先开了口:“李公子家中的事可是解决了。”

“啊,对,解决了。”李公子连忙拍手道,踩着王掌柜给的台阶就走了下来。

“敝店今夜正有《高祖传》最后一回,公子不妨赏光到敝店坐坐。”王掌柜笑容满面,李公子才发现原来自己顺着台阶走到了王掌柜的陷阱里。

“这个……这个……”李公子结结巴巴的。这时,两个人从他们旁边走过,其中一人一边走一边说:“还不快点,去晚了就没位置坐了。”

李公子闻听此言,一跺脚,忽然一溜烟的跑了。只留下一句话:“下次。王掌柜,下次一定。”

王掌柜在原地呆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决定跟上去。当然,不是为了拉回李公子这个客人。而是瞧瞧究竟是什么东西这么吸引他。

没走多远,王掌柜赫然发现,这群人的目的地是春风楼。人群确实是如潮水般涌来,只不过不是朝着楚歌楼的,而是朝着一个王掌柜很少去的地方---春风楼。人群之中不乏王老板今日午后才盛情邀约过的公子哥。有的跟他说最近囊中羞涩,有心无力。有的跟他说今晚佳人有约,脱不开身。前者也就算了,说佳人有约的那个,这春风楼也不是青楼啊,整座酒楼上上下下,除了掌柜春十三娘是个美人。那些管家、护卫、小厮哪个算得上佳人啊?春十三娘又是个有名的贞洁烈女。王掌柜的此刻真的很想冲上去狠狠地揪住他的领子,问问他,到底约的是哪位佳人?

担心进楼后遇上春十三娘,王掌柜在春风楼外踌躇了一会儿,眼见着一个个原本预定的大主顾走进了春风楼。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一掀门帘,眼前是挤得水泄不通的人群。但意外的是,如此多的人,楼内竟不喧闹。所有人都聚精会神,伸长脖颈,望向大堂中央的台子。

“只见吕布顶束发金冠,披百花战袍……”拥挤的大堂中,王掌柜仍能清晰地听见说书人的声音。他看出来了,众人这是在听评书。只是他想不出,便是《高祖传》也没有如此多的听众。这是那部评书,竟有如此魅力。

他拍了拍前面一人的肩膀,那人没有理会他。他又拍了拍,那人转过头来,低声喝斥道:“别吵。有什么话听完再说。”

见旁边的人也都是听得全神贯注,于是王掌柜只得悻悻地把手缩回去,站在这儿陪着众人听评书。不多时,王掌柜身后已经围了一群人。开封的八月是顶热顶热的,特别是当你被夹在人群中的时候。

王掌柜的汗水已经濡湿了衣衫,但他顾不得擦汗。一是人与人之间摩肩接踵,没有伸手的余裕。二是这部评书,好像有点意思?

“正是,擒贼定须擒贼首,奇功端的待奇人。未知胜负如何,且听下文分解。”语罢,说书先生一拍惊堂木,午后的评书,讲到这算是完了。

王掌柜恍恍惚惚的,既不知自己听了了多久,也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春风楼回到楚歌楼的。

在挂满灯笼和各式锦缎的大堂中央,王掌柜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周遭冷冷清清的。他面目呆滞,神情恍惚,连口水也不喝,仿佛是中了邪似的。

小厮们见他这样子,路过的时候都特意绕开。唯有那个憨厚小厮,小耿,鼓起勇气走上前道:“掌柜的,这是梨园那边给的曲目名单,请你过目。”说罢他把册子放到掌柜左手边的桌子上。

王掌柜忽然发疯似的,一下子将桌上的东西全扫开,狂吼道:“还有谁会过来听?还有谁会过来听啊?”

杯盏掉落到地面上,茶水流了一地,将册子浸湿了。往日里小厮们都是争着在掌柜面前表现,现在却没人上来收拾。

小耿尴尬的站在那。王掌柜的吼叫了一阵,忽然平静下来了。坐在那儿。不一会儿,红袖招和梨园的人都来问是否该开始表演了。掌柜的坐在那儿,咬牙切齿道:“演,给我好好地演。”

红袖招和梨园的管事道了声“好嘞”,就赶紧离开了。

丝竹声起,身材婀娜的舞女们长袖飘飘,舞姿曼妙。姑娘们对着空有一人的台下,仍是十分卖力地表演着。

台下,王掌柜的摇头晃脑,似是沉醉在美妙的歌舞中。时不时屈指轻叩桌面,仿佛在应和着曲乐的节奏。若没脚边那满地的碎瓷的话。真让人觉得他是在认真地欣赏着歌舞。

看着这一幕,台上的用力演,台下的用心听。

远远的,小耿有些担心地看着这一幕。他不知道为何王掌柜出了一趟门,回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虽然他并不喜欢王掌柜这个人,但他知道,要是掌柜的垮了,酒楼的生意就会变差,酒楼的生意变差,他们这些小厮的日子就会更不好过。就像书上的那个成语说的:“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楚歌楼要是塌了,最先砸死的便是他们这些小厮了吧。

一曲歌舞罢,便是唱戏的登台亮相了。

“咿呀呀呀呀~~~~~~。”素脸抹红的老生戴着三绺的髯口,腰系玉带,唱着戏腔粉墨登场。身后跟着几个扮从者的花面。

王掌柜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看得比以往都要认真。待台上戏子演到高祖一行人行至丰西泽,探路的说前方有大蛇拦路。扮高祖的老生拔剑道:“壮士行何畏。”上前一剑斩了白蛇。王掌柜一拍桌子,喝道:“好,杀得好。”

好在梨园的戏子走南闯北的,见识多了。什么古怪的客人没见过?相较之下,包一栋酒楼独自听戏也算不上什么了。

戏剧演完后,舞台就留给说书先生一人了。楚歌楼请的说书先生是个留着山羊胡的矮小老人。他慢吞吞地走到台上,又慢悠悠地坐下,然后轻轻地拍了下惊堂木,缓缓开口:“上回讲到……话接上文……”。

面对这仅有一个听众的状况,说书先生显然不太淡定。毕竟他之前来楚风楼讲《高祖传》时,都是座无虚席的。今天是《高祖传》的最后一回,他估摸着,怎么着这大堂都得挤得水泄不通才对。如何会只有掌柜一人在听。难道是预演?但是掌柜的也没说啊。不过既然付了钱,那就讲呗。

一般说书先生的收入,主要是靠听众的大赏。而他不一样,王掌柜出钱买断了《楚风传》。每讲一回,王掌柜便给他一笔钱。至于听众的打赏,则全归掌柜的。“管他台下有几人,反正到手的银子都是一样的。”说书先生心想着,略略加快了语速,并且跳过了几段不重要的内容。台下的王掌柜似乎没有注意到这点,仍是听得很入神。讲了足足半个时辰,说书先生终于把《高祖传》最后一回讲完了。他收起话本,逃也似地离开台子。

说书先生走后,王掌柜闭目沉思,店里的小厮无人敢打扰他。也不知过了多久,王掌柜的睁开眼,眼神平静。但愈是平静,愈让人感到害怕。

对付春风楼的方法他已经想到了,无非就算四个字:故技重施。《高祖传》能偷,难道《三国演义》就不行吗?或许经历过上次的事情,春十三娘对此会严加防备。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早晚,他会把《三国演义》的话本弄到手。春风楼讲得,楚歌楼就讲不得吗?

“这么好的评书,只由春风楼一家来讲,着实有些浪费。”王掌柜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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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三国演义》开讲一来,已过七天了。不同于之前的话本一天一讲,《三国演义》是隔一天讲一次。一次讲两回,时间定在午后和傍晚。

午后那次,每回开讲,都是万人空巷。傍晚那次还好点,来听的人虽然少了,但都是些有钱有闲的人,赚得的赏钱反而更多。

再加上春风楼新推出的名为“火锅”的吃法,也很是吸引了玉京中的一批老餮。这群老餮不乏达官显贵,如颖安王周荣、殿前都指挥使兼兵部尚书许运心、大文豪苏程。

只有先吃饱了,才能追求吃得好。一般来说,能成为老餮的,不是富商就是大官了。

如今,在玉京,吃着火锅,听着评书,已经成为了一种风尚了。

春十三娘招待着来来往往的宾客,晚上的客人大多身份贵重,她不敢怠慢,整个人如穿花蝴蝶似的,游走在春风楼的各个地方菜上慢了,她先得给客人赔罪,然后还得去厨房催促他们赶紧上菜;酒水撒了,碗碟碎了,她得去安抚客人,既不能让客人生气,也不要让手底下的人受到委屈;客人对安排的表演不满意了,她得赶紧换。总之是片刻不得闲。连带着小钰也被她使唤得团团转。

但久违的忙碌让她感到身心都充实起来了。而这一切,都是归功于那个人。想到那个人,她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微笑。

这时,前方走来一个小厮,他一脸慌张,到春十三娘身边后,低声说了些什么。春十三娘听完后,脸色立刻变得凝重了起来。她对小厮说:“此事重大,再去打探清楚。”小厮点了点头就朝着门口的方向快步走去。

小厮走后,春十三娘细想着刚才听到的话:楚歌楼的说书人竟也开始讲起了《三国演义》,虽然比春风楼慢了两回。她眉头紧锁,自此经历了上次主厨被挖、《高祖传》失窃之事后,她对这种事早留了个心眼。

完整的话本被她藏在了一个很隐蔽的地方,除了她没人能找得到。然后她会提前一日把第二天的话本给说书先生。说书先生不能把话本带走,只能在春风楼里看。最后,当初请人时就已经说好的,在《三国演义》讲完之前,说书先生的吃住都在春风楼,无故不得离开。离开时身边必须有春风楼的人跟随。

重重防范之下,不说王河难以接触到说书先生,就算是他把说书先生挖走也没用。因为说书先生也不知道《三国演义》后续的内容。

“难道是?”想到了某种可能,但春十三娘心中有些不愿相信。因为,她不想再次体会被背叛的感受。

“会是他(她)吗?”怀疑的念头一直在春十三娘的心头萦绕不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随着一声惊堂木响,宣告今日所讲的《三国演义》到此为止。下面的听众们例行发出哀叹声,挽留声。但说书人不为所动,收起话本,径直往台下去。

接说书先生班的,是几名舞女。伴随着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琵琶声,她们身姿妖娆,舞步翩跹。只是,台下的观众多少还沉浸在《三国演义》中。

每日的评书讲完后,基本是戍时过半,春风楼中的客人陆陆续续离场了。待客人们走得差不多后。春十三娘也有空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三娘,这是今日的话本。”中年说书人讲一本薄薄的册子递给了春十三娘。

春十三娘随手接过册子,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先生在春风楼住的吃的可还习惯?”

“习惯习惯。”中年说书人笑道:“就是久不见家人,颇有些想念。”

“思亲乃是人之常情。三娘我也不是不近人情,明日便准许你回家探亲如何?”

“如此甚好,甚好。”中年说书人脸上露出了惊喜之色,连声道谢。

待说书人退下后,春十三娘若有所思,《三国演义》讲完到现在约有一个时辰。而他却直到现在才把话本还给自己,这中间的一个时辰,足够把今日的两回《三国演义》抄写一份了吧。

翌日,说书人早早地便起了。春十三娘派了个小厮陪他一起回家。说书先生的家就在城郊,距离春风楼说近也不近,说远也不算很远。途中要穿过两道城门,五个坊,再沿汴河走八百米。

许是因为即将要见到家人的缘故,说书人的脚步有些急促。小厮有些跟不太上,被落在了后面。

走到了一处闹市,说书人的步伐忽然又加快了,他左闪右避,拥挤的人流对他丝毫没有造成阻碍,反观小厮,瘦小的他在人流中寸步难进。不多时,小厮便失去了说书人的影子。

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小厮终于挤过了闹市。前方是城门,早早的便排起了长队。小厮赶到这时,说书人身后已经排了十几个人。小厮没办法,只得排在最后,眼睁睁地看着说书人过了城门,身影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待到小厮过了城门,追出去后,早已不见说书人的踪影了。他一拍额头,没有说书人带路,他根本不知道要往哪走。只好先回去向三娘复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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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一刻钟前。

说书人转头看着排在自己身后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松了一口气。冷不防,一只手拍在他的肩膀上:“兄台,你的钱掉了。”说书人下意识地往地上看,果真有一贯钱。他急忙蹲下来把钱捡了起来,拍了拍钱上的尘土,然后揣进兜里。随后他才转过头去,发现刚拍自己肩膀的是个身高八尺的昂藏大汉,怪不得手劲这么大,说书人心中暗自嘀咕。不过表面上他还是朝大汉行了一礼:“多谢提醒。”

大汉咧开嘴,笑得很开心,配着满脸的络腮胡,活似一只偷到了蜂蜜的熊:“不用客气。”

小插曲结束后,很快轮到了说书人。守城士卒简单搜查了一番后,就放他走了。

说书人走出城门后,回头望去,小厮的身影已经淹没在人群中。于是他长出了一口气,继续迈开步子,不过,却不是往城郊的方向。说书人七拐八绕,来到一处僻静的院子,他轻轻敲了两下门。门被推开了一道缝隙,门后的人很警惕,并没有把脸露出来,至少在第二个跟踪者的角度看不到。

没错,春十三娘派来的跟踪者不止一个。那个小厮,只是个幌子,目的是为了让说书人在把他甩掉之后放松警惕。从而难以注意到这第二个跟踪者。

当然,即便没有小厮,说书人也很难发现这第二个追踪者。因为他并不是春风楼的人。他是春十三娘找旌阳造纸坊借来的打手,刚才外地回来,据说是猎户出身,特别擅长追踪。

在说书人进了院子后,第二名追踪者从角落里站了出来,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不是别人,正是城门口排在说书人前面的汉子。他打量着院子,然后沿着围墙一路绕道院子左侧,一个利落的借力侧翻,便跳进了院子里。

要不是抓罗昊时他不在,也就没有后面这么多的麻烦事了。

快速观察了周围的环境,他借景物掩藏身形,悄悄接近了最中央的一个院落。一路走来,他并没有发现别人。

紧紧靠在墙壁上,院子中央的房间里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爷,这此的要价会不会太高了?”嗓音略带嘶哑,说话的是说书人。

“这是……公子……你就……”另一个人说话了,只是他刻意压低了声音,隔着一堵墙,只能隐约听见几个词。

追踪者舔了舔手指,对着窗纸轻轻一捅,捅出了一个小洞。然后直起身子,眯着左眼,透过小洞,试图看清房间内的人。只是,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说书人的背影,另一人的样貌被说书人挡住了。

他悄悄挪了个位置,又把窗纸捅开一个洞,透过窗纸的破洞,朝房间内看去。这次,他隐约可以看见另一人的侧脸了,只是房间内光线昏暗,看得不是很清楚。

“爷,三娘好像开始怀疑我了。”说书人又道。

“无妨。公子早就……”这次的说话声稍微大了一点点,但仍然听得不是很清楚。于是追踪者偏过头,把耳朵贴在窗户上,希望能听到更多的内容。

“这事公子早就料到了。说不定,此刻他……就在门外。”听到”就在门外”四个字,追踪者心头一颤,连忙把头转了回来,透过窗纸的破洞朝里看。这一次,他终于看清了,因为另一人已经把头转了过来,正对着他所在方向。

只是,那张脸,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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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说书人风尘仆仆地赶回了春风楼。一进楼,他就看到春十三娘正坐在那。看上去也不像是在等谁,可是他就是忍不住心中一跳。

“三娘。”说书人有些心虚地朝春十三娘打了个招呼。春十三娘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笑盈盈地回道:“想不到先生今儿就回来;了。我原以为最快也得明晨。”

“我回家看过了,犬子得的不是什么大病,有内人照顾他足够了。”

“如此也好,先生赶了一天的路,不如早些歇息。下两回的《三国演义》我明晨再给你吧。”

“明日再看,怕是有些来不及。”说书人迟疑道。

“来不及的话明日就先只讲一回。先生还是好好休息吧。”

“如此也好。”说书人快步往房间走去,满头是汗。看得出来,赶路确实很累。

说书人走后,春十三娘也起身,往偏僻的厢房走去。到那后,早有一个昂藏大汉在那儿等着了。

“有发现什么吗?”春十三娘开口问道。

“没有。我跟了他一路。此人确实是回家探亲去了。并无古怪。”

“那他又为何要甩脱我派去的人?”

“许是无意的吧。这人脚程颇快,为了跟紧他,我也是费了点力气的。想必是思亲情切,所以走得快了些。”

“如此说来……”春十三娘陷入了沉思,既然说书人没有问题。那么现在嫌疑最大的就是……

回过神来,发现大汉还站在自己面前。春十三娘微微屈身,道:“辛苦阁下了。些许酬劳,不成敬意。”说罢,春十三娘拿出一个袋子,递给大汉。

大汉接过钱袋,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说。

春十三娘眉宇间满是疲惫之色,神思不属,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待大汉走后,春十三娘一人待在原地,喃喃道:“会是你吗?小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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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结束了一天的喧嚣,春风楼复归宁静。

春十三娘只觉得浑身上下的疲劳在此刻一股脑地冒了出来。她长抒了一口气,什么也不愿想,什么也不去想,任由自己被热水所浸没,连同那些焦虑、怀疑、痛苦都一起沉到最底下去。

只是生活最喜欢作弄人,你最不想看见的,它偏要你遇上。

房门被轻轻推开了,来人步履沉重,还伴随着荡漾的水声。

春十三娘没有回头,但她已经可以想象出小钰提着水桶的样子。因为这一幕她从小到大已经见过了许多次。

小钰是被她的父亲卖给春十三娘家的。

刚进柳府的小钰还是个小小的女娃子。二人初见时,是管家拉着小钰的手,她说:“从今以后,她就是你的丫鬟了。”小钰看了春十三娘一眼,然后像受惊的小鹿似的,低下了头。

而当时,春十三娘看着怯生生的小女孩,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多了个妹妹啦。”

那时的她,还不明白妹妹和丫鬟的区别。其实,直到现在,她也还没明白。

刚进柳府的小钰,个头比水桶高不了多少,还提不动装满的水桶,因此每次桶里的水都只有一半。为此,她要在厨房和春十三娘的闺房之间多走很多个来回。

后来,小钰长高了些,但桶里的水也被加满了。她还是走得摇摇晃晃的,撒了一路的水。

等小钰把桶放下的时候,桶里的水就只剩下三分之二了。

“小姐,水凉了吧,我再给你加点。”小钰见春十三娘闭着眼睛,似是在沉思,又似是熟睡过去了。于是不等她回答,用瓢舀起热水往浴桶里倒。

水面被搅乱,泛起了那些焦虑、怀疑、痛苦。

小钰伸出手试了试水温,感觉差不多了,便悄悄地提着桶退下了。

“小钰,我们好久没有一起睡了。”春十三娘闭着眼睛,吐出了一句话。

“小姐。”转过身来,小钰只说了两个字,后面的话却停在了嘴里。但春十三娘明白她想说什么。

主仆有别。

尽管从小春十三娘便不把她当作丫鬟,但小钰却一直以丫鬟自居。脏活累活苦活从来都是抢着做。

有一段时间,春十三娘闹着要和她一起睡。小钰拗不过她,只得答应她。那天,春十三娘在房间等了许久,直到睡着了,也没等到小钰。第二天起床时,也没看到小钰。于是春十三娘有些不开心,觉得自己被小钰骗了。

于是她去找小钰。小钰却说,她昨天忙完到春十三娘房里时,春十三娘已经睡下了。第二天她起床时,春十三娘还在熟睡,为了不吵醒春十三娘,她就悄悄地先走了。

从那以后,春十三娘才知道,小钰一直比她晚睡,也一直比她早起。

在春十三娘酣睡之际,小钰可能正对着油灯昏暗的光芒缝补衣服;或者是在厨房里忙碌,准备着早饭;春十三娘平常能看见的那些辛劳,并不是小钰遭受的全部。

小姐和丫鬟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沐浴更衣后,春十三娘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抱着一块枕头,敲响了小钰的房门。

一阵脚步声响,门被打开了。小钰仍旧穿着便装。

“小姐,快进来吧。”见春十三娘衣衫甚是轻薄,小钰连忙侧开身子,示意春十三娘快进来。

春十三娘抱着枕头踏进房内,屋里点着一只蜡烛,桌上放着针线和没缝补完的衣服。

“还是和从前一样啊。”春十三娘心中感慨。

“小姐,你忙了一天了,还是早些歇息吧。”小钰挽着春十三娘的手,把她带到了床边。

春十三娘放下枕头,平躺在床上。四面的窗户都被打开了,夜风习习,倒也不会闷热。

见自家小姐“乖乖”地躺在床上后,小钰又回到桌子旁,就着昏黄的烛光,缝补起衣服来。

春十三娘侧躺着,看着小钰。迷迷糊糊的,想起了自己的娘亲。在自己小时候,娘亲也是这样一边缝补着衣服,一边陪伴着自己入睡。两个身影渐渐重叠起来了。她总认为自己是姐姐,但其实在某些方面,小钰更像是她的姐姐。

夜深了,烛影摇曳中,不知不觉间春十三娘已入睡了。

“呼~”小钰吹灭烛火。借着满屋的月光,轻轻地走到床边,脱去便装,靠着春十三娘,安然入睡。不久后便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夜更深了,促织的鸣叫声和着断断续续的鼾声。一直听着这样单调而乏味的演奏,哪怕是失眠的人也该睡着了。

春十三娘忽然睁开了眼,只是她没有起身,而是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把头转过去,盯着小钰。

小钰平躺着,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似乎是梦到了什么美好的东西,小钰露出了开心的微笑。过了一会儿,确认小钰真的睡着了。于是春十三娘转过身去,背对着小钰,左手沿着床板一阵摸索,摸到了一处暗格,轻轻把隔板提起,然后右手探入暗格中。

出乎春十三娘意愿又不出乎春十三娘预料,暗格里是空的。原本这里应该有一本《三国演义》。

“唉。”

她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把隔板放下,再次转过身,心中猛地一颤,眼前是小钰挂着淡淡微笑的脸。

心跳快得像是要从胸口蹦出来似的,春十三娘浑身紧绷,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二人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半晌后,春十三娘发现小钰一动不动,并未醒来。

原来是仍在睡梦中的小钰不知何时翻了个身,由平躺换成了侧躺,恰好面朝着春十三娘。

缓缓地将绷紧的身子放平,春十三娘只觉刚刚把自己三魂七魄吓丢了一半。她大口地喘着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这时,耳边冷不防地响起一声“小姐”。春十三娘刚刚才平缓下来的心跳一下子又蹦到了天上去。她冷汗直流,丝毫不敢转过头。用力地把眼皮压下去,一点都不敢把它张开。

许久,背后不再有声音传来。春十三娘终于重新鼓起了勇气,猛地一下把头转过去。背后依然是小钰那张熟悉的脸,只是不再挂着微笑。借着月光,春十三娘看清楚了,小钰闭着眼,流露出一种悲伤的表情。这是一种她从未在小钰脸上见过的表情。

自打二人相识后,春十三娘在小钰脸上看得最多的就是不服输的表情了。小钰做什么事都很固执,一定要做到好为止。沮丧、悲伤这样的表情似乎从来与她无关。

或许是梦见了什么难过的事吧。可是到底是什么事会让小钰露出这样的表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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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钱不能给你了。这是……”女人拉着男人的袖子,苦苦哀求着。

“臭婆娘,给我松开。”男人转身扇了女人一巴掌,又怒骂了一句。

女人坐倒在地,仍旧不肯放弃,她紧紧抱着男人的腿,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般掉了下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滚开。”男人嫌恶地看了她一眼,用力地把她踹开。然后抓着钱袋大摇大摆地出去了。女人跪坐在地上,披散着头发,眼神呆滞。

“没米了。没米了……”她只是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

里屋响起了婴儿的哭叫声。

十一岁的小钰在旁边目睹了全程。她没有哭,只是默默地走到厨房,掀开米缸的盖子。“唔……这些米大概还够娘亲和弟弟吃两天。”她心里盘算着。

她面无表情地走回里屋,把小小的婴儿抱了起来,轻轻地拍打着他。哄了一会儿,婴儿终于停止哭闹了。

小孩子的悲喜都是无常的。

襁褓里的小娃娃吮吸着自己的大拇指,前一刻还皱成一团的小脸此刻忽然舒展开来,露出了欢喜的笑容。

又抱着弟弟晃了一会儿。弟弟渐渐收敛了笑容,陷入了沉睡中。于是她把弟弟轻轻地放到床上,盖好被子。

回到前厅,女人还是呆呆地坐在地上。她走到女人身边,把手架在女人的胳膊之下,女人木然任由她将自己扶起,坐到椅子上。

“娘,米不够了。”面对着女人,她一脸严肃地说道。

女人嘴唇开阖,想说家里最后的钱被你父亲拿去赌了,我们已经没钱买米了。周围的邻居不会再借钱给我们了。两天之后,我们就没有东西可以吃了。

最后女人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满脸哀恸地摇了摇头。

“把我卖了吧。”她说道。

“什么?”女人还沉浸在悲痛之中,一时没反应过来。

“把我卖了吧,这样就有钱买米了。”她认真地重复了一遍。

“你……”女人终于把目光放在了她身上,脸上的表情还来不及从哀恸切换成吃惊。

“柳府的小姐最近缺一个丫鬟,把我卖给他们。应该能换一锭银子。”

“你什么时候……”这下女人终于露出了吃惊的表情,她盯着小女孩,像是在看一个不认识的人。

“娘亲,你听我说。拿到银子后,你不要回家,到米铺去,把银子全换成米。请铺子里伙计帮忙送回来。”

小女孩面无表情地说着,好像这件事和她完全无关。

女人一开始以为小女孩在说气话,但没想到她说得头头是道。于是,不禁思考起这件事的可行性。良久,女人一声叹息:“柳府,也好。”

这件事就这样定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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