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启明跟个没事人似的找我问秋兰的住处。
本少君见他眼角乌青一片,该是一宿没睡,也不知想出个办法没?
“你打算如何做?”
启明叹道:“还能如何,也就几十年的事。”
本少君无语,到这个地步了他还在同我打哈哈。
“我说的是那个孩子。”
启明哑了。
我与他鬼混多年,情分没有,但良心仍在,本少君决意给他指条明路。
“让沧澜来?”
启明犹豫了,用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眼神望向了我······
“我还有课业,昆仑山也不是想出去就能出去的。”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你的风流债你不管,我就去找沧澜管。”
启明倒吸一口凉气,又长长得呼出来。
“你不管,我就去找王君,我俩这些年干的好事可不少!”
好你个启明,为了个女人威胁我?本少君岂是吃素的!
“你敢找王君,我就去找沧澜,我俩这些年逛的窑子也不少!”
“你······”
启明被我气得咬牙切齿,脸上红一块紫一块,恰这时,旁边花丛似有动静,我赶紧示意启明住嘴。
好一会儿,花丛窜出一只老鼠。
“是老鼠啊。”我嘴上如此说,但并没放心。
启明知我,附和道:“别打岔,你到底帮不帮忙!”
我轻手轻脚的靠近花丛,往前一看。
洞明!
洞明亦发现了我,拔腿就往外跑,启明眼疾手快,一个箭步,揪起洞明后领子,把他囫囵个儿地提了起来。
“洞明小弟,都是北斗星宫的,这样不好吧。”
洞明小脸儿通红,道:“废话少说,放开我,不然我就叫了!”
叫?这谁不会!
“来人啊!救命啊!有刺客!”
本少君受封以来,数这句喊得最多,声音最大,情感最为丰富,可谓直击人心,十里可闻。昆仑山乃是战神居所,周遭天兵修为佼佼,没一会,从天而降数十天兵。
本少君眼角滑落仙泪几滴,欲语还休。
一侍卫上前问道:“忆真少君,刺客在何处?”
启明配合上前,嫌弃地把洞明提到前头,眼中溢出不齿。
“忆真少君与我在此散步,怎料洞明星君从旁冲出,扑向少君,哎!”
三位仙阶都比自己高,这侍卫自然不敢轻易断案,又问洞明:“洞明星君可是如此?”
洞明拼命挣扎,脸上比方才还喜庆三分。
“不,不是,我没有,我是听······”
“你说不是,那你为何跟踪本少君?”我大声打断,洞明一个三百岁的小崽子何时见过这等场面,霎时噎住。
天兵面面相觑,不敢妄动。好一会,那天兵又道:“此事事关重大,我等不敢擅做主张,还是上报徐夫子,请他裁决如何?”
本少君只是怕洞明乱说话吓吓他而已,真闹大反而不好,于是哭道:“事关小神清白,还请诸位不要上报,让小神自行解决可好?”
天兵面露难色,启明赶紧接话:“理亏在北斗星宫,小仙定会给少君一个交代。”
一通双簧,忽悠走了天兵。
启明放下洞明,揉着手,贼兮兮的说:“洞明小弟你说我该给少君什么样的交代呢?”
洞明鹅似的僵着脖子。
“要杀要剐,随便!”
本少君有生之年还能瞧见北斗星宫出头倔驴,实在是值。
“洞明星君,你说我当怎么办?”我问道。
洞明还是怕,服软了。
“我不会到处说的。”
“你今日这样说,我可就记住了,不然,我就把你娶回去当面首。”
洞明脸羞得通红。
“不知羞耻。”
“这算什么不知羞耻?”本少君笑道,“少君养面首又不是不可以。”
启明笑道:“快别说了,若洞明真被你娶回去,我北斗星宫可就有两位星官栽你手里了。”
秋兰,我还是接了。
我给徐夫子递了假条,下山历练一个月。
鉴于是在宓妃娘娘的地界,本少君和启明都觉得要先拜山头,以后行事也方便。
好容易见到了娘娘,娘娘容色依旧,色中恶鬼启明星君对着屏风上的倩影愣了许久,一旁的敷虾仙侍见他眼珠子都快飞出来了,连忙咳嗽两声,启明这才收住。
启明的事不便放台面上说,他便说顺路过来看望友人。
娘娘叮嘱道:“什么都好,别出人命。”此言,就是默许了。
启明的意思,不管孩子是不是他的都不能杀,又不能接上天,那就只能把孩子留在凡间,找到他的亲生父亲。
秋兰摸着肚子,眼珠子亮着不知名的光,看得本少君心里直发毛。
“启明第一次来就是姑娘陪同,姑娘应该是府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以后还要姑娘多多照顾我们母子。”
我笑了笑。
“好说,好说。”
秋兰对我并不放心,每逢本少君去找启明,周围总有一两人影闪动,弄得下凡几日啥都没商量出来,全用来唱双簧了!
本少君一气之下搬出院子住进了附近的客栈,留启明跟秋兰厮混。
鸨母混迹秦楼多年,有些手腕,虽担心我是来找麻烦的,但在一条金条的保障下,鸨母一五一十说道:秋兰被卖进来不久便碰上了启明,她之前也有过几个客人,都是常客。本少君不放心,一一走访,还真就发现了端倪。
有一个失踪了,失踪的那个叫罗锦官。我冒充来投奔的亲戚沿街一路打听,找到了罗府。
是时初冬未凝冱,玉阶新霜,我装束整齐,冒着泠泠寒风敲了一早上的门,奈何没人应,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本少君不方便破门而入,只好蹲在阶下,等人回来。
一砍柴郎,出门时本少君刚来,午间负薪归来见我仍在,忍不住上前搭话。
“姑娘在此作何?”
“我是这户人家远方亲戚,家逢变故,特来投奔,但里间似无人。”
“此间人家并不常住,半月前已人去宅空。”
走了?本少君一时没了主意。
许是我找路旁花子讨的这身衣服太过寒颤,惹得砍柴郎心疼无比,他万分怜悯的说:“你若是无处可去,不如到我家喝口热汤。”
吃喝于神仙虽非必须,但初冬时分灌一碗热汤下肚,滋味委实不错。
砍柴郎的屋子,上雨旁风、土阶茅屋、摇摇欲坠,檐下有破红纸灯笼两只,屋内土炕单被,一柴火堆立于屋内,上吊一壶,旁堆数碗。
壶内热汤滚滚,砍柴郎盛上一碗递于本少君,热汤烫手,砍柴郎一颠二颠送到本少君手上,我稳稳接过,正要下嘴,砍柴郎呆住。
“你不觉得烫吗?”
······
“一时口渴,急了。”
晚饭时分,回来一女子。当时,本少君正躺在炕上闭目养神。
“哥哥,这是谁?”
“打外头来投奔罗家的。”
我便假装悠悠醒转。
眼前的女子,眉如远山含黛,口若含朱丹,身量窈窕,风情万种。本少君不禁感叹:洛水果真是人杰地灵,宓妃娘娘是神族第一美人,随便一个砍柴郎的妹妹也生得如此美艳。
“姑娘好,打扰了。”
“没事,我去给你拿身干净衣服吧。”
“谢谢,不必劳烦,我一会儿就走了。”
“外头天快黑了,你要去哪儿?”砍柴郎问道,“你一个女人,露宿街头不方便,还是在这里住下吧。”
这房里只有一张炕,还小得可怜,本少君装乞丐骗热汤已经是不对了,若还留下,于他们不方便,于自己也良心不安。
“算了,我哥哥还在外面,许久没回去,他当着急了。”
“你还有个哥哥?”砍柴郎惊道,“你哥哥为什么让你在罗府等了一早上?”
我答不上来,因为他是个混蛋?
砍柴郎愈加不忍,道:“我同你一起回去,定要和你哥好好说道说道。”
本少君苦笑道:“他毕竟是我哥哥。”
女子连忙插话:“哥哥别说了,这是人家的家事,咋们不方便,姑娘以后若有需要可以过来找我们。”
这当然只是客套话。
总算出来,罗锦官已走,本少君只能想到一个办法继续查下去:找土地。这事只能启明办。
守门的小厮认识我,虽然本少君一身乞丐装束让他迟疑了半晌,可还是让我进了门,只是那眼神,颇有些像幸灾乐祸。
启明在温柔乡里泡了几天,好在脑子还没泡没,见着本少君还知道叫一声“忆真。”坐在启明旁边剥桔子的秋兰见着我也愣了半晌,然后,笑得灿烂。
“姑娘来了,吃橘子吗?”
“不了,”我干笑两声,道,“启明你先出来。”
启明随我出来,上下打量,道:“忆真喜欢这样的衣服?”
“别玩笑。”我打断他,这次稀奇,四周无人,秋兰怎的改性了?
“我查到一个人,叫罗锦官,你去找土地问一问。”
“成,”启明爽快的答应,又问道,“你为何不自己唤?”
启明向来对这些事不上心,若无沧澜只怕诛仙台都上了几回了。
“我是东海的,不方便。”
人间庙里的土地多是白胡子老头的模样,事实上,土地多是刚飞升的散仙干的活,虽然凡人飞升时大多已至不惑之年,但白胡子老头还是不至于。
洛水是个好地。
没多久,地里出来了个年轻的男子,还颇为俊秀,眉清目秀,白衣高冠,长衫折扇。土地躬身行礼。
“小仙拜见星君。”
“我们要查一个叫罗锦官的人。”启明想了想,又补充道,“越详细越好。”
土地变出一本书,翻到其中一页,递了过来。
我接过,上头写着:罗锦官,客居者,三月前至,常去罗宅及晨露苑。
我问道:“这晨露苑是什么地方?”
启明嗓子痒得厉害,连咳了好几声,哑道:“秋兰以前在的地方。”
本少君嗓子也痒起来了。
“那你可知他去哪儿了?”
土地摇摇头。
“可有画像?”
土地道:“出来得急没带东西,烦请稍等,我回去拿法器。”
“不用了,”我问道,“你可有此人残留的灵力?”
土地又摇了摇头。
“这就奇怪了。”本少君道,“我去罗宅的时候那地儿的灵力挺多的啊?”
土地解释道:“罗宅是块风水宝地,灵力充沛,多有精怪居住,住进去的人家都以为闹鬼并未久居。”
启明招呼走土地,道:“你还有什么办法吗?”
“如果我想的没错,罗锦官是个神仙,还是秋兰肚里孩子的父亲。”
“何出此言?”
“秋兰以前的恩客都是凡人,没什么端倪,只有这个罗锦官。”
启明不死心,道:“那万一他也是凡人,这孩子真是我的怎说?”
本少君有些烦,道:“我怎么知道,又不是我的孩子!”
启明嘴硬道:“你就是爱多想,我问过秋兰了,她说当时急着告诉我是因她实在是受不了晨露苑老鸨成日打骂。”
启明是个傻子,我一个少君不能和他一般见识。
“我不管她怎么说,你现在立刻去罗宅取灵力回来,我去找罗锦官的画像。”
“成。”启明一脸无奈的说道,随后又问,“你打算怎么办?我记得虞氏那个小仙师在你们东海做客,要不你去请她来吧。”
我知道启明是个傻子,但我万万没想到他傻到这个地步。
“你还嫌这件事闹得不够大是吧!”
······
启明去罗宅取灵力,我则换了身行头,拾掇好笔墨纸砚,上晨露苑。
两条金条送上。
鸨母同我在一僻静房间席地而坐。
鸨母道:“罗锦官脸比较方,左边眼角有一颗泪痣,鼻头鼻孔都很大,长着络腮胡子,头发扎着小辫,穿着红色的衣服。”
我没急着下笔,只一味看着鸨母。
鸨母急道:“姑娘你倒是画啊!”
本少君笑道:“鸨母您记性真好。”
鸨母摇着扇子,一脸骄傲的说道:“那当然,我做这行都十几年了。”
我问:“记性这样好,可怎么和秋兰说的不一样啊?”
“许是我们说的不是同一次吧,那些恩客每衣服总要换的。”
“可秋兰说那人长得很秀气。”
“姑娘你可别信秋兰,她一个小丫头片子每天那样多的客人怎么记得住。”
本少君笑了笑。
“为什么秋兰会怀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