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红包红包，大大滴红包~~~~”方大美人完全不理会何爷爷的话，只伸出手笑得阳光灿烂的。
“行了，少不得你这一份儿。”何老难得笑得开怀。
方大美人捏着厚厚的红包，笑得鼻子眼睛都乐开了花。
几家的孩子在方大美人的率领下声势浩大的扫荡了程家伍家，苏让脸色微微发烫，觉得自己真是要疯了，居然也跟着他们胡闹起来了。算了，就疯这一回吧！她这一辈子难得这般不清醒。
难得清醒，却又难得糊涂。
伍墨捏着手里的红包，高兴得满面红光。大而壮实的身体跟个大猩猩似的满街跑。可是偏偏乐极生悲，腿一软就跪在了苏言的面前。言小丫头倒是大方得很，神色淡然的抽出一张红包，跟个大爷似的伸出手递到伍墨鼻子跟前儿：“红包给你，瞧这大礼行得，折煞我了……”
背后众人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纷纷爆笑如雷，连苏让这般清浅的人，也笑弯了眼睛。
伍墨涨红了脸，说什么都不肯接，苏言不耐烦了，扯着嗓子吼：“难不成也得让我给你磕一个咱们才算扯平？！”
伍墨那家伙跟吞了苍蝇似的脸瞬间变得铁青，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苏让上前，拍拍苏言的肩膀：“言言，别闹了，这是哥哥呢！不可以这么没礼貌……”
言小丫头狠狠的翻了个白眼，趾高气扬的拉着何宁远走了开去。
倒是伍家爷爷的面容久久的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是个很平常的老人，和千千万万的爷爷一样，性格爽朗，天生豁达。同样是上了年纪的人，却没有何爷爷的富态，亦没有方爷爷的精干，可是偏偏，他就是能让人过目不忘。
或许，是因为，他待方云澈，如同对待自家孙儿那般好。方云澈待他，也如同自家爷爷般亲近。
不难看出，几家老一辈人里，何爷爷是极不待见方云澈的，也许是因为他过于妖媚的打扮，或许……是因为讨厌自己的孙儿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学得不好。何爷爷虽然嘴上不说，可是眼里心里的想法，外人多多少少还是能猜得到的，这也许就是方云澈对他始终心存芥蒂的原因。
可是伍家爷爷显然不同。苏让记得临走的时候，伍爷爷站在她身后，绵厚有力的声音飘过她的耳边，他说，你若是了解从前的阿澈，便会了解现在的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别人对他坏一分，他从不计较；别人对他好一分，他便以十分回报。这样的一个好孩子，我凭什么不喜欢他？又凭什么不对他视如已出？
伍爷爷显然是睿智的，一眼就能看出苏让的心思。苏让微微窘迫，道了新年快乐，便匆匆追上已经跑了老远的一行人。
夜晚，方爷爷难得陪他们这些小辈坐在电视前看春晚。
方大美人对着电视上的美女帅哥指指点点，苏让白他一眼：“你什么时候对他们也吹毛求疵起来了？不是说这些人都入不了你的法眼么？”
“哼！看着碍眼，不说道说道难解我心头的怨气。”方大美人窝在沙发上，修长的手指一圈一圈的削着苹果皮。
“这样啊……”苏让恍然大悟的样子，嘴角一抹笑容如清莲般绽放，“那我给你看样东西，你一定不会有怨气的……”苏让卖了个关子。
“什么东西？”方大美人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
“你跟我来。”苏让起身，示意他跟她上楼。方大美人作英雄赴死状，痛心疾首的感叹好奇害死猫啊猫啊猫~~~
苏让从卧室的抽屉里抽出一封信递给他。
方云澈修长的手指优雅的接过去，脸上是一副疑惑的表情。然后看着看着，他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
“能告诉我，青伯是怎么死的么？”苏让面沉如水，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平静得让人心生寒意。
方云澈眉目失了光彩，没有了从前的恣肆张扬，嘴唇失了血色，看起来如同一个大大的美丽的木偶，没有了活力。
“青伯啊……”方云澈低着头蹲了下来，红色流光的发丝在卧室暖黄色的灯光下奇异的安详与静谧，“他是被淹死的……”
“……”
“那么浅的水，才及我的腰深，可等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脸朝下浮在水面上，尸体发白肿胀，整个人如同充了气的玩偶，打捞上来的时候，身体软绵无骨，面色青紫，那双眼睛，我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忘掉……”方云澈双眼无神的看着地下一格一格的瓷砖，神情悲恸。
“……”
“我们发现他的尸体的时候，他已经死了三天了。镇上来了警察去看，说他是自己淹死的……”有泪自脸颊滑落，方云澈浑然不觉，声音越发淡然，“可是，怎么可能呢？青伯一向谨慎，身体很好，水性也不错，又怎么可能会淹死在那么浅的水里？”
苏让也和他蹲下来并肩席地而坐，却始终没有答话。
“青伯年轻的时候跟着爷爷们打仗，风雨同行，到老了，却因为我惨死异乡……”那少年愈加悲伤的神色刺痛了苏让的眼睛，她以为，只要她做出妥协，就能护他周全，可是，显然她想错了。
“那他们，究竟要怎么做，才肯放过你呢？”苏让微微有些失神，温婉的侧脸在暖黄色灯光的照射下格外宁静。
方云澈蓦然回头看着她，一脸的不可思议：“你……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所有的人都以为他们做得天衣无缝滴水不露，可是，偏偏漏算了一个苏让。
“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不该知道的，我也一点都不知道。”苏让看着他，眼神纷繁复杂，“我想帮你，却不知道该怎么帮……我没有良好的家势背景，没有异于常人的聪明头脑，我只能做我力所能及的……”
“你是指，你已经知道他们想拿娃娃亲做为交换条件？”方云澈神色淡然，心里终究还是长叹一声。
“起初这件事情我并不知道。后来知道的时候，我就想到一定跟你有关。喝酒的那个晚上，阿妈，还有你的对话，我都听到了……”苏让抬起头，浅笑如花，“但我并没有觉得我这么做有什么不好……能够让你长乐无忧，我想，即使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再跟你见面，我也心满意足。”
方云澈笑容惨淡，神色哀伤，眉间凝着的始终是一股挥之不去的伤痛：“你这……算不算是……怜悯？”
苏让微微失神，尔后笑靥如花般绽放：“没有怜悯……我从来不会怜悯任何人，包括我自己。”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方云澈看着她，眼神澄澈明亮。
“我帮你，全按着我内心的想法，我的心说要我帮你，那我就绝对要一帮到底。”她不能排除自已存着的那份小小的心思，可是，她还是没有办法鼓起勇气对他讲。
方云澈起身，颀长的身影分外单薄：“谢了，我下楼陪爷爷去。”
“好。”苏让微笑，目送他走出卧室。
再大的房子，再多的人，似乎也无法将这少年清冷单薄的身影变得温暖，他形单影只，纵然一身暖色的装扮也无法融化他内心的寒冷。
这个世界，多么悲哀。
过了大年初二，许多人都感觉年味越来越淡。方爷爷却决定在大年初六这一天为方云澈办所谓的‘接风宴’。苏让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原本始终平静无波的容颜有了一丝笑意。说是接风宴，倒不如说是上流社会的派对，苏让虽然从未参加过，但对这些还是知晓一二的，来的人，非富即贵，都是名流。
方爷爷把宴会定在大年初六，用意在何，苏让暂且还揣摩不透，但这宴会表面上风光无限，背地里所含的暗潮汹涌却是让人难以预料的。方爷爷这样做，无疑是把方家未来唯一继承人公开来，不再选择让他躲躲藏藏，这样大白于天下，处在暗处的人自然不会再轻易对他动手。但这样做也是危险的，很多对方家暂时摸不清情况的人会对此一目了然，方云澈的处境也就更加危险了一分。不过，她心里还是十分赞同方爷爷的做法，与其躲起来等死，倒不如站出来，死也死个明白。
啊呸！自己在想什么呢！什么死不死的？他会长命百岁的！
见苏让坐在那里一会儿忧一会乐的，方大美人忍不住走过来。今天他终于没有再穿那艳俗的大红色的衣服，只着了简简单单的灰色外套，落寞的红色发丝，白晰的脸庞，看起来单薄又冷清。
“你在想什么？”他歪着头看着苏让清浅的脸庞，眉眼里是一种近乎天真的窥探意味。
“我在想，方爷爷把你这么块肥肉放在露天场合昭告天下，你的处境会变得更加微妙。”苏让微笑，看着他如水般沉静的眼眸，没有数九寒冰，没有尖锐的抵触，平和的，安宁的，微微安心，“那些个老虎啊狐狸啊狼啊统统会对你虎视眈眈的。”
“不怕不怕……”方云澈凤眼微瞌，薄唇勾起优美的弧度，“至少还有你在啊！”
苏让听到这里，微微红了脸，有些不自在的抚过耳边的发丝。
“咳咳！你可不要想不歪哦！我是说，你不是说过，有心要帮一个人，就会帮到底么？”方云澈偷笑，如画的眼眸流动着异样的神采。
苏让TT
“对了，你的礼服，我已经帮你挑好了，要不要看看？嗯？”方大美人难得这么一本正经的跟人交谈，似乎从他回到家里，苏让就极少见到旧时的方晴空的样子，明明是同一个人，却偏偏分化出了两种性格，她想，或许，只有这样做，才是保护自己的最好方式。
“啊？我也要去？我不喜欢那种场合……”苏让抬起头，看着大厅中央璀璨的华灯，如梦如幻的点点光芒，始终觉得，她不太适合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