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洪端着一盆热水进来了,肩膀上搭着一条乳白色毛巾。他把盆子放在桌上,看到发呆的苏力,把毛巾扔给他:“接着,赶紧洗洗,你都臭了。洗完吃饭去!”
“嗯!”水温刚刚好,跟他母亲试的水温一样。
“娘,我回来了……”碧儿放下锄头,气喘吁吁,手腕跟锄头棒一般粗,要多大的劲才能挥得动!
“洗手吃饭吧!”厨房传来母亲的声音。
“好!”碧儿找了半天没看到脸盆,就用瓢舀了半瓢水,笑着递给母亲:“娘……”
两人心照不宣,来到门外,母亲端着瓢慢慢往下倒,碧儿双手接住水用力的搓着。手心上几个水泡搓得生疼,虽然她努力掩盖,母亲还是看得心疼:这是握笔绣花的手啊……
“还掉下多少?”母亲问道。
“我的那份已经完了,明天洪儿一起去应该就能赶上的!”她擦手的毛巾也是乳白色,不过看上去新一点。
“姐,你回来了!”黄洪拉着碧儿来到饭桌前,摁她坐下,“吃饭了!”他跑进厨房端了一碗粥小心翼翼踱步,鞋子一如既往,后跟踩得很平。
他来来回回跑了几趟,桌上放了四碗看似相同的粥。
“苏力,你还没洗好呢?快点!”黄洪推开房门,进去拉出来一个白白净净的大眼睛男孩子。
“碧儿姐姐……”他害羞的低着头。
“过来坐吧!”碧儿拍了拍长凳的另一端。家中很久没来过客人,位置从未改变。
黄洪拉着他来到碧儿右边:“以后你就跟哥一起坐。”他让苏力坐在了靠外的地方,挨着碧儿,自己在靠神台的地方坐了下来。
母亲端着一然空心菜来到桌前,把菜放到苏力面前:“吃吧!”她挑了米汤最多的一碗稀饭。
碧儿瞅了瞅剩下的三个碗,将最干的一碗给了苏力,“你正在长身体,要吃饱。”边说边往他碗里夹菜。
苏力强忍着泪水,低头吃饭。母亲在时,也是把大米都给了自己,她总说自己不饿,实际上她那么瘦都是饿出来的。眼前的黄太太跟碧儿姐姐不也是如此……
“怎么了?不好吃吗?”黄太太看苏力半天没有下咽,有些担心。收入不多,油盐都要省着点,说是炒菜,其实跟水煮的没差别。
苏力摇摇头,依然低着头。
黄太太朝碧儿使了使眼色,碧儿摇摇头,拗不过母亲的眼神,只好朝厨房走去。不一会捧着一个罐头大小的瓶子,递给了母亲,里面装着半罐白色小颗粒。
她小心翼翼打开瓶盖,用小勺子舀了一勺,另一只手接在勺子下面,屏住呼吸慢慢向苏力的碗移去。
“来……”
苏力知道那是白砂糖,小时候喝药后,娘都会给他一大勺,压苦味。无事的时候,他也会偷偷捻一点放嘴里。爹出事之后,就再没吃过。
他抬起头,双眼通红望着黄太太:“谢谢伯母。”用筷子搅了许久才慢慢吃起来。粥里本就有红薯的甜味,加上白砂糖后,更甜了。这是他吃过嘴甜的红薯稀饭。
黄洪端起碗,可怜巴巴的伸到母亲面前:“娘……”
黄太太没有理会,拧紧瓶盖,将手指放入口中舔了一下,安静的喝着米汤。
黄洪想着:真要多了这么个弟弟,我的都会变成他的了吧……越想越气,他大口吃完碗里的粥,又来到厨房舀了一碗米汤两口干了,打了个饱嗝,才舒服了。
一顿饭下来,碧儿都很安静,似乎还保持着大家闺秀的做派——食不言。
她收拾好碗筷便回房休息了,唯有那个精美的小木盒能缓解她手心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