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天际泛起了一抹流霞,初晨的阳光格外的刺眼。
小女孩看了看天空,再靓丽的双眸也掩盖不了眼底下的倦意,又回头看了看荆天良,咬了咬嘴唇,她是真的不想让他再这样生活下去,可是每次来他都装哑巴不说话,难道他就真的要这样承认了么,也许在世人眼中,这已成了既定的事实。
叹了叹气,小女孩拿着已经熄灭的灯笼和空的水盆走了。
等到小女孩走了,荆天良睁开了双眼,身体摇晃着坐了起来,看着新换的衣服,咬着牙强忍着眼泪,不让它出来,可孩子毕竟是孩子,即使如此忍着不哭,眼泪还是从眼眶中溢出。
“香姐姐,我也不想,可我没办法,我。。。。。”原来并不是哑巴啊,小女孩走后才缓缓说出话。
一个半大的孩子有什么秘密?为何却要承受这么多?
缓了缓情绪,荆天良看着小女孩远去的路:“这还好,没事的,总不会死,比起以前连睡觉都不敢的日子好太多了,至少,可以睡安稳觉。”
孩子口中脱出惊天一言,以前?什么时候?照镇上人们所说,他两岁左右就来了这里,可两岁之前的他又有什么记忆呢?那时候的他又是怎么活过来的。
荆天良感受着身体,已经好了不少,至少可以动弹了,虽然伤口依旧作痛,不妨,这种事经常都有发生,可唯一难以忍受的是腹中饥饿感,看来,又得想办法去觅食了啊,就像一匹脱离了群众的孤狼。
站起身,又一次走向了昨天那个差点让自己死了的镇子。
客栈门口,到处都是木头的残渣,碎屑,客栈里面也是一片狼藉,看样子,有人来闹过事了,加上昨晚镇里的人的话语,这或许是张七指的杰作,可已经过了这么久了,都还没人来打理么,马小二呢。
却见马小二呆坐在店门口,双眼无神,嘴里喃喃道:“张七指啊张七指,你为何一直跟我过不去啊。”
确实,为何谁人都没事,偏偏张七指会一直纠缠这个不过是一个客栈的小二呢。
要说这张七指原名张顺意,早年嗜赌,输光了家底,从别人处借了不少,但赌坊岂是个善地,使得张七指依旧血本无归,还不上债,被债主找到,切掉了三跟手指,并要求张七指为他们打工还债。
这才使得张七指如今成了镇上有名的恶霸,而马小二因为前几周丧母,无钱置办丧事,便找了当初张七指的这位债主借了钱,谁曾想,这却是个无底的坑,那人专放高利贷,导致马小二即使出来打工也还不起,天天被张七指滋事。
店门口来了一个富态中年人,看着坐在店门口的马小二,啐了一口,上前拉着马小二的衣领:“你就是这么看店的?”
马小二一脸绝望,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什么时候才是个头,还连累了老板。
原来这富态中年人就是客栈老板朱胖子。
朱胖子一手拎着马小二,一手高举,似要打马小二,但却没能下得了手,打了他又能怎样呢,店被砸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既然店被砸了这么多次,为何朱胖子依旧没有辞退马小二?莫非真如人们口中所说?是与烟花女子的私生子?
“让开让开。”远处街道走过来三个大汉,中间一人光头,左手少了三指,想来这人应该就是张七指了。
在张七指左边一人右眼用眼罩罩着,应该是独眼刘正,张七指右边一人未着上衣,露出满背狰狞的纹身,这人是张七指原债主的手下在张七指身边管束张七指的,外号青背,名吕有德。
三人趾高气扬地来到了客栈门口,看着一脸生无可恋的马小二,戏谑道:“昨天给了你一晚上的时间,现在怎么样?钱呢?”
马小二见三人前来,神色开始变得惊慌,想要跑,可怎么能在三个恶霸的眼皮子地下溜走?
张七指一个箭步直接擒住了马小二:“想跑?问过我没?”
朱胖子见此,上前一步对视这张七指:“张七指,你良心呢,你是忘了你的手指是怎么没了的么?”
青背吕有德听此言,上前一步掀翻了朱胖子:“死胖子,你确定要管这桩事?看来传言马小二是你私生子所言不虚啊。”
朱胖子倒在地上脸色发青,虽然是传言,但果真如传言所讲,马小二真是朱胖子的私生子。
街上众人见是这三恶霸来了,匆忙散去,正在这时,想要再次来客栈寻食物的荆天良看到这三恶霸,也是慌不择路,客栈门口五人也没人去管荆天良。
荆天良一路小跑,跑到了一棵参天的大榕树前,张七指张顺意,独眼刘正,青背吕有德三人同是其噩梦中的一环,今天是马小二和朱胖子,可在此之前,自己几乎每天都要遭到三人的毒打,羞辱。
身上的大部分伤都来自三人,张七指和独眼还好,尤其是那个青背,仗着自己会点拳脚功夫,在镇上无恶不作,也是他打自己打得最狠,三人长期以戏弄自己为乐,幸好这次跑得快,不然,说不准自己也要受牵连,马小二的事他可不想管,昨天都还差点弄死自己。
抬头看了看这榕树,上面还有点点亮光,这里好像是千旗镇中其中一面阵旗所在位置,但荆天良也不会去理睬这些,当务之急是先找点吃的。
客栈暂时不能去了,那里是唯一的能捡到剩饭剩菜的地方,思索间,旁边一户人家里面出来一个孩童,看样子比荆天良要小两岁左右。
孩童看见了荆天良,双眼放光地跑过来:“天良哥,你怎么在这里啊,哇,你换新衣服了啊。”
孩童便是一年前开始与荆天良交好的聂童,也许,孩子不懂什么恶,只知道双方都是孩子,能在一起玩就是朋友,尽管聂童父母再三叮嘱不让他和荆天良玩,可是每次见到荆天良,依旧会上前打招呼。
“啊?是童童啊,你爹妈没在家么?”荆天良鲜有露出笑意。
聂童撇撇嘴:“大早上就出去了,都没给我做饭吃,我到现在还饿呢。”
听到聂童此言,荆天良有些失望,本以为看见聂童多多少少能拿点吃的,可是他自己居然也还饿着。
“我快受不了了,爹娘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再不回来我就要饿死了。”聂童毕竟还是小孩子,这会儿都要急的哭出来了。
荆天良知道饥饿的感觉,何况是这从来没挨过饿的孩子呢,看着聂童,荆天良真的很羡慕他,如果自己要是有父母该多好啊,虽然自己有过一年左右的父母。
“童童,你别急,他们肯定有要事去办,要不,我帮你去找他们吧,这样你也不至于饿着了。”虽口中这样说,但是荆天良也是有自己的盘算,也许聂童的父母看自己带聂童来寻他们,心情好能赏自己一口吃的,自己就不用再到处寻吃的了。
“只有这样了,那天良哥,你带我去找吧。”聂童点点头,跟在荆天良身后。
或许对于聂童这种很少能出门的孩子来说,千旗镇就是一个大世界,可对于长期在镇上跑来跑去无人管的荆天良来说,千旗镇真的太小了,小到,寻找聂童的父母并不是什么难事。
走到街上,远远就看到本来就被砸得破烂的客栈如今更惨淡了,客栈门前五人也是不见踪迹,走近一看,还有些许血迹,看来这里也是没少得了摩擦,就是不知道这血迹是马小二的还是朱胖子的,大概率不会是张七指三人的。
路过街边一小摊,听到两人说道:“我看啊,这马小二也不太会是朱胖子的私生子。”
“谁知道呢,那种情况下,别说儿子了,就是亲爹被宰了也得跑啊,可怜这马小二哦,要不是安葬自己母亲,怎么会摊上这么个破事,如果朱胖子真是他爹的话,那可是真没良心啊,马小二娘没了都不去看,这会儿又被张七指带走了,他居然直接跑了。”
另一人摇摇头:“落到张七指手里,凶多吉少啊。”
荆天良听到此言,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两边都是害过自己的人,不过朱胖子确实也太不是人了。
二人转头看到荆天良在旁边听,脸上顿时泛出厌恶之意,啐了一口:“晦气。”就走了。
荆天良也是无奈,人们都当他是恶,自然无人敢接近,生怕沾染了晦气,不过没事,习惯了,看看一旁的聂童,年少无知真的是好啊,也起码让自己在这里还有个玩伴。
聂童自然是不知道这些事,只是很奇怪,荆天良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孩啊,为何大家都厌烦他。
继续带着聂童走,走到一拐角处,远远就看见了聂童的父母在买糖葫芦,聂父手里还拿着一油纸包着的肉包子,对着一旁的聂母说道:“今天童童五岁了,可不能让他不开心哦。”
聂母笑了笑,眼中的宠溺之意溢于言表。
听闻此言,荆天良更是羡慕了,谁人不希望有爹疼有娘爱。
聂童径直朝着聂父聂母跑去:“爹,娘。”
见聂童跑来,二人一脸诧异:“童童?你不是在家么?怎么跑出来了?你不知道外面坏人多么?”
荆天良点点头,表示同意,外面真的挺多坏人的。
聂童耷拉着头说道:“我饿得不行了,是天良哥带我来找你们的,不然我就饿死了。”说着一手指向了荆天良。
看到聂童的手指向自己,聂童鼓起勇气走过去,脑子里还一直在想着要怎么开口要吃的。
顺着聂童的手指看到了荆天良,二人大惊失色,聂父竟然直接狠狠给了聂童一巴掌,手里的肉包子也掉了,聂童的脸颊瞬间肿起,聂母也是一脸愤恨地朝着荆天良吼叫道:“你个贱种,我让你离我家童童远点,你再靠近他我非扒了你的皮。”
荆天良停下了脚步,看来还是自己想多了,虽然知道聂父聂母二人不会喜欢自己,可看到聂父竟然直接给了聂童一巴掌,也是不由得咬牙,你们当我是恶就算了,童童可是你们的孩子,怎么下得去手。
聂童也是直接哭了出来,聂父恐吓道:“不许哭,告诉你不要跟他往来你怎么就是不听。”
说罢,抱起聂童和聂母直接跑远了。
荆天良的肚子又叫了起来,人们都惧他,都厌恶他,可镇长夫人真的是自己害死的么?因为这件事就定义自己为恶?
荆天良突然放声笑了起来。
周遭的人都是一脸厌恶:“这是疯了?”
“疯了更好,怎不去死呢。”
或许只有孩子心性才能让他这个世界还是美好的,不至于那么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