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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黄袍老怪

话说八戒出了松林,往西边走了十几里地,没有撞见一个人家,真是个有虎狼没人烟的地方。那呆子走得辛苦,心中沉吟道:“当年行者在的时候,老和尚要吃的就有。今天轮到我头上,真是‘当家才知柴米价,养子方晓父母恩’。实在是没地方去化缘啊。”这会走得瞌睡又上来了,沉思道:“我要是现在就回去,对老和尚说没有地方化斋,他肯定不信我走了这么多的路。必须得晃荡一个时辰,才好回去回话。……罢了,罢了,就在这草丛里面睡会觉吧。”

那呆子就把头拱在草里面睡下了。当时就就想着朦一会儿就起来,哪里知道走路辛苦的人,躺下了,呼呼的就睡着了。

且不说八戒在这里睡觉。话说那长老在林间,耳朵热眼睛跳,身心都不安稳。急切的叫沙僧道:“悟能去化斋,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来?”

沙僧道:“师父,你还不知道哩。他见这西方人家斋僧的多,他肚子又打,他还能管你?只能等他吃饱了才回来哩。”

三藏道:“是啊,假如他在那里贪吃斋饭,我们上哪里找他?天色也晚了,这里不是个住人的地方,还得找个地方才行哩。”

沙僧道:“不要紧,师父,你先在这里坐会,我去找他。”

三藏道:“正是,正是。有斋饭没斋饭也就罢了,寻找个住的地方要紧。”沙僧拿了宝杖,出了松林寻找八戒。

长老一个人坐在林中,十分烦闷困倦,只得强打精神,起来,把行李攒道一处,将马拴在树上,结下戴着的斗笠,插好锡杖,整了整衣服,在林间漫步,就当解闷。

那长老看着漫山的野草山花,听遍了归巢鸟叫。原来这林子里都是些草深路小的地方,因为他情思絮乱,走错了路。他一来是要解解闷,二来也是要寻找八戒、沙僧。没想到他们两个直接朝西边走了,这长老转了一会儿,却是向南边走去了。出了松林,忽然抬头,见旁边金光闪烁,彩气腾腾,仔细看去,原来是一座宝塔,金顶上在发光。

这正是那西落的太阳,映照在那金顶上放着光芒。他道:“弟子我一直没有缘分。自从离开了东土,发誓逢庙烧香,见佛拜佛,遇塔扫塔。那放光的不就是一座黄金宝塔吗?怎么就没走这条路?这塔下必定有寺院,寺院里必定有僧人,我先去看看。这行李、白马,想必那地方也没人行走,也没有事。那里要是方便,等弟子们来了,好一起借宿。”

哎,这也是长老的晦气到了。你看他迈开步子,来到塔边。只见那:

高耸的山崖有万丈,大山一直耸立道云霄。根部连着大地,山峰插入高天。两边的杂树数千棵,前后缠绕的藤蔓百余里。花朵草梢风来的时候晃动着影子,水流淌过去云朵飘过月亮沉浸在水中。倒下的树木横担在深涧上,枯藤挂在光秃秃的山峰上。石桥下流过滚滚的泉水,石台上长着白白的粉。远处看像海外三岛,近处看犹如蓬莱仙境。香松紫竹环绕着溪水,雅鹊猿猴穿梭峻岭。洞门外,一来一往的走兽成行。树林里,有进有出的飞禽成排。青青的香草分外秀丽,艳艳的野花到处盛开。

那长老迈步前进,刚走到塔门下边,便见到一个斑竹帘子,挂在里面。他迈入门中,揭开帘子,往里面就走,猛然抬头,只见那里面的石床上,侧身躺着一个妖魔。你看他长得什么模样:

青靛的脸色,白色的里哦啊呀,一张大口张着。两边是乱蓬蓬的鬓毛,都用胭脂染了颜色。三四块紫巍巍的髯毛,恍惚好似那荔枝的枝芽。鹦鹉般的嘴弯钩拱拱,天明星样的眼巴巴。两个拳头,像和尚的钵盂一样大小。一双蓝脚,似悬崖枯木树杈一般粗糙。斜披着淡黄色的袍子,赛过那织锦的袈裟。拿着的一口刀,精光闪耀。睡的一块石,细润无暇。他也曾小妖排列如蚁阵,他也曾老妖坐蜂衙。你看他威风凛凛的,大家都吆喝一声爷爷。他也曾月下三人壶酌酒,他也曾风生两腋盏倾茶。你看他神通变化许浩浩,眨眼间游遍天涯海角。荒林喧鸟雀,深莽宿龙蛇。仙子种田生白玉,道人伏火养丹砂。小小洞门,虽然到不了那阿鼻地狱。愣愣妖怪,却是一个牛头夜叉。

那长老看到他这个模样,吓得打了一个倒退趔趄,浑身酥麻,两腿酸软,慌忙抽身就走。刚刚转了一个身,那妖魔,灵性的确是强,撑开一双金睛鬼眼,叫道:“小的们,看看门外是什么人!”

一个小妖就伸出头去,朝门外看了看,看到是个光头的和尚,连忙跑进去,报道:“大王,外面是个和尚。圆头大面,双耳垂肩,嫩乎乎的一身肉,娇滴滴的一张皮,真是个好和尚。”

那妖怪听了,呵呵笑道:“这叫做‘蛇头上苍蝇,自来的衣食。’众小的们!快点追上去,给我抓住他。我重重有赏。”

那些小妖,一窝蜂的拥上去。三藏见了,虽然一心似箭,两脚如飞,但终究是心惊胆颤,腿软脚麻。加上又是崎岖山路,林深日落,步子哪里还走得动?被那些小妖拿住,平抬着抓了回去。

你看那些小妖,抬着长老,放在那竹帘外面,欢欢喜喜的报道:“大王,抓住和尚回来了。”

那老妖,偷眼瞧了瞧,见三藏果然相貌堂堂,真是好一个和尚。他心中想道:“这等好和尚,肯定是上方人物,不能等闲视之,如果不耍个威风,他怎么肯降服呢?”

陡然间,你看他狐假虎威,红色的胡须倒竖,血色的头发朝天,眼珠子崩裂。大喝一声道:“带那个和尚进来!”

众妖们,大家齐声大声的答应一声“是!”就把三藏朝里面一推。有句话是“人在屋檐下,怎敢不低头!”三藏只能双手合着,与他见礼。

那妖怪道:“你是哪里的和尚?从哪里来的?要到哪里去?快点说说。”

三藏道:“我是唐朝的僧人,奉大唐皇帝的命令,去西方拜佛求经。经过贵山,特地来塔下拜谒圣贤,不期惊动了大王威严,万望恕罪。等去西天取得真经回东土路过这里,永远记得大王姓名。”

那妖怪听了,呵呵大笑道:“我说是个上邦人物,果然是你。正准备要吃你哩,来的正好,正好!不然,不就错过放任你离开了?该你是我嘴里的食物,自然要跑过来,就算放也放不过去,就算走也走不脱!”叫小妖道:“把这和尚抓下去绑了!”

那些小妖果然一拥而上,把个长老用绳索捆上,绑在那定魂桩上。老妖拿着刀又问道:“和尚,你们一行有几个人?总不会一个人就敢上西天吧?”

三藏见他拿着刀,又老实说道:“大王,我有两个徒弟,分别叫猪八戒、沙悟净,他们都去松林里面化斋去了。还有一扁担行李,一匹白马,都在松树林里面放着呢。”

老妖道:“又是造化了!两个徒弟加上你,一共三个,连上马四个,够吃上一顿了!”

小妖道:“我们去捉他们过来。”

老妖道:“不要出去,把前门关了。他们两个化了斋,肯定会拿给师父吃,找不到,一定会找到我们门上。常言道:‘上门的买卖好做。’就等着慢慢捉他们。”众小妖听令,把前门关了。

话说,那边沙僧出了松树林寻找八戒,走了十几里路,也没有见到一个村庄。他站在高岗上瞧看,听到草丛中有人说话,急忙用宝杖拨开深草查看,原来是那呆子在里面说梦话哩。这呆子被沙僧揪住耳朵,才叫醒,道:“好你个呆子啊!师父让你去化斋,你怎么在这里睡觉?”

那呆子冒冒失失的醒过来,道:“兄弟,什么时候了?”

沙僧道:“你快起来!师父说有斋饭没斋饭的也就罢了,让我们去寻找住处呢。”

那呆子还懵懵懂懂的,托着钵盂,拉着钉耙,与沙僧一起回去。来到林中,早不见了师父。沙僧埋怨道:“都是因为你这呆子化斋不回来,师父肯定是被妖怪抓走了。”

八戒笑道:“兄弟,不要胡说,这林子里是个清雅的地方,肯定没有妖怪。想必是那老和尚坐不住,到哪里去看风景去了,我们去找他。”

二人只好牵马挑担,收拾了斗篷、锡杖,出了松树林寻找师傅。

这一次,也是那唐僧不该死。他们两个找了一会找不到,忽然看到那南边有金光闪闪。八戒道:“兄弟啊,有福的就是有福。你看师父去他家了,那放光的是一座宝塔,去了谁还能怠慢?一定会安排斋饭,留他在那里吃。我们快点走,也快去吃点。”

沙僧道:“哥啊,还不知道危不危险。我们先去看看。”

二人雄赳赳气昂昂的到了门前,——呀!居然关着门哩。只见那门上横着按了一块白玉石板,上面镌刻着六个大字:“碗子山波月洞”。沙僧道:“哥啊,这不是什么寺庙,这是一座妖精洞府哩。”

八戒道:“兄弟别怕,你先把马拴上,看护行李,等我问问。”那呆子便举耙子,上前高声叫道:“开门!快开门!”

那洞里把门的小妖,开了门。忽然见到他们两个的模样,急忙转身回里面禀报:“大王!买卖来了!”

老妖道:“哪里有买卖?”

小妖道:“洞外来了一个长嘴大耳的和尚,还有一个晦气色的和尚,在那叫门哩。”

老妖大喜道:“是猪八戒和沙僧寻过来了!呀!他们也是会找,怎么就找到我门上了?既然嘴脸凶悍,不能怠慢了他们。”叫:“小的们,取我的披挂来!”小妖们抬来,穿上,拿着刀出了门。

那八戒、沙僧在门前正等着,见那妖魔来的凶险。

他青脸红须赤红色的头发飘荡,黄金色的铠甲亮光闪耀。裹着腰的是磲石腰带,绑着盔甲的是步云绦。在山前立着便风声吼吼,在海上游玩便浪花滔滔。一双蓝靛色的大手,拿着一柄追魂刀。话说他叫什么姓名,二个字叫黄袍。

那黄袍老怪,出了门,便问道:“你是哪里的和尚?在我门前吆喝什么?”

八戒道:“儿子,你不认识我?我是你老爷!我是大唐差往西天去的,我师父是御弟三藏。要是在你家里,趁早送出来,省的我一顿耙子打进去!”

那怪笑道:“是,是,是有一个唐僧在我家里。我也没有怠慢了他,给他安排了些人肉包子吃呢。你们也进去尝尝,怎么样?”

这呆子听了真要进去。沙僧一把拉住他道:“哥啊!他骗你哩。师父什么时候吃人肉了?”

呆子这才醒悟过来,擎着钉耙朝妖怪劈脸就筑。那怪物侧身躲过,用钢刀架住。两个各显神通,纵起云头跳到空中厮杀。沙僧撇下行李、白马,举着宝杖来帮忙。这两个和尚,一个泼魔,在云端,一番好杀!真是:

宝杖来了,大刀迎着。耙子来了,宝刀来架。这个魔将逞威风,两个神僧出变化。九齿钉耙真英雄,降魔宝杖真凶恶。前前后后一起来,那黄袍公然全不怕。你看他那钢刀亮如银,神通更是广大。杀得那满空当中,云雾迷绕。半山中,崖崩岭塌。一个为了名声,不肯罢休。一个为了师父,也断然不怕。

他们三个在半空当中,来来往往,斗了数十回合,不分胜负,各自为了性命,斗得更是难解难分。

话说,那八戒、沙僧与那老怪斗了三十个回合,不分胜负。你说为什么不分胜负?要论赌斗手段,别说两个和尚,就是二十个,也不是那妖精的对手。只因为唐僧名不该死,暗地里有护法神祗保护着他。空中有那六丁六甲、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一十八位护教珈蓝,帮助着八戒沙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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