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公主见他如此说,也不再劝,道:“你真有手段?”
行者道:“我的手段,你是没见过,最会降妖,极能伏怪。”
公主道:“你别害了我呀。”
行者道:“绝对害不了你。”
公主道:“你既然会降妖伏怪,今天要怎么拿他?”
行者道:“你先回避一下,不要再我眼前。假如他回来,不好动手,只怕你与他情意深厚,舍不得他。”
公主道:“我怎么舍不得他?留在这里,是因为不得已!”
行者道:“你与他做了十三年的夫妻,怎么会没有情意?我要是见了他,可不是儿戏,一棍子便是一棍子,一拳头便是一拳头,必须打倒了他,才能带你回朝呢。”
那公主果然按照他的话,到僻静的地方躲避去了。也是她姻缘该尽,所以遇到了大圣过来。那猴王把公主藏了,他摇身一变,就变成了公主一般的模样,回到洞中,专门等着那妖怪。
话说八戒、沙僧,把两个孩子,拿到宝象国中,往那白玉阶前扔下,可怜都摔成了肉饼似的,鲜血迸流,尸骨粉碎。慌得那满朝官员报道:“不好了!不好了!天上扔下来两个人来了!”
八戒厉声高叫道:“那两个孩子是黄袍怪的儿子,是被老猪和沙师弟抓来的!”
那怪物还在银安殿,宿醉未醒。正在睡梦中,忽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他翻起身,抬头观看,见猪八戒和沙和尚正在云端要和。妖怪心中暗想道:“猪八戒也就罢了,沙和尚被我绑在家里,他怎么出来的?我那娘子怎么肯放了他?我的孩子怎么到了他们手里面?恐怕是猪八戒怕我不出去和他交战,因此来激我,我要中了他的计策,就要与他打,哎!我这还醉着酒呢!如果被他筑上一耙子,不是灭了自己的威风,让他识破了这点?先让我回家看看,是不是我的儿子,再和他应对不迟。”
好妖怪,他也不辞王驾,转入山林,径直到洞中查看消息。此时朝中已经知道他是个妖怪了。原来他夜里吃了一个宫娥,还有十七个逃跑的。又因为他不辞而别,越发知道他是个妖怪。那国王即刻让官员看守着假老虎不题。
话说那怪径直回到洞口。行者见他来了,想办法哄骗他,把眼挤了挤,眼泪扑簌簌的如雨水留下来,儿天儿地的,捶胸跺脚,在洞中嚎啕大哭。那怪物匆忙间哪里认得出来,上前搂住道:“娘子,你有什么事,这么烦恼?”
那大圣现编了鬼话,捏造了虚词,眼泪汪汪的诉说道:“郎君啊!常言道:‘男子无妻财没主,妇女无夫身落空!’你昨天入朝认亲,怎么不回来?今天早上被猪八戒劫走了沙和尚,又把两个孩子抢走了,我苦苦哀求,不肯饶了他们,说要抓去道朝中认外公。这半天不见孩子,也不知道生死如何,又不见你回家,让我怎么割舍得下?因此忍不住伤心痛苦。”
那怪闻言,心中大怒道:“真是我的儿子?”
行者道:“正是,被猪八戒抢走了。”
那妖魔被气得乱跳,道:“罢了!罢了!我儿子被他摔死,已经活不了了!就拿那和尚给我儿子偿命!娘子,你先别哭,如今你心中觉得怎么样?先医治医治。”
行者道:“没没怎么,只是舍不得孩子,哭得我有些心疼。”
妖怪道:“不要紧,请起来,我这里有件宝贝,在你疼的地方摸一摸,就不疼了。但是要小心,不要用大拇指弹着,如果用大拇指弹着了啊,我就现出本相来了。”
行者听了,心中暗笑道:“这泼怪倒是也老实。不用动刑,自己就供出来了。等他将宝贝拿出来,我试着弹一弹,看看他是个什么妖怪。”
那怪携着行者,一直走到洞里面深远封闭的地方。从口中吐出一件宝贝,有鸡蛋大小,是一颗舍利子玲珑内丹。行者心中暗喜道:“好东西啊!这东西不知道花了多少坐工,炼了几年的磨难,配了几转的雌雄,炼成了这颗内丹舍利。今天大有机缘,让老孙遇到了。”
那猴子拿过来,哪里有什么疼痛的地方,特意摸了摸,一指头瘫了过去。那妖怪慌了,劈手来抢。你想啊,你猴子多么滑溜,把那宝贝一口吸进了肚子里。那妖魔握着拳头便打,被行者一手挡住,把脸抹了抹,现出了本相,道声:“妖怪!休得无礼。你先看看,我是谁?”
那妖怪见了,大惊道:“哎呀!娘子,你怎么弄出这么一副嘴脸来了?”
行者骂道:“你个该死的泼怪!谁是你娘子?连你祖宗都不认识了。”
那怪忽然醒悟道:“我好想有些认出你了。”
行者道:“我先不打你,你再认认。”
那怪道:“我虽然看你眼熟,一时间却想不起名字了。你是谁?从哪里来?你把我娘子鼓捣道哪里去了?实在无礼!可恶!”
行者道:“你是也认不得我。我是唐僧的大徒弟,叫做孙悟空。我是你五百年前的祖宗哩!”
那怪道:“不是这么说的!不是这么说的!我抓住唐僧的时候,只知道他有两个徒弟,叫做猪八戒、沙和尚,哪里见到说有个姓孙的。你是哪里的怪物,到这里骗我!”
行者道:“我没有和他们一起过来,因为我师父嫌老孙打杀妖怪,杀伤太多,他是个慈悲好善的人,将我驱逐走了,因此没有和他们一起赶路。你是不知道你祖宗的姓名。”
那怪道:“你不是个男人!既然被师父赶走,还有什么嘴脸出来见人!”
行者道:“你这个泼怪,哪里知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父子无隔夜之仇’的道理。你伤害我师父,我怎么能不来就他?你害他也就罢了,怎么又在背后骂我,怎么说?”
妖怪道:“我哪里骂你了?”
行者道:“是猪八戒说的。”
那怪道:“你不要信他。那个猪八戒,突突着个嘴,最会搬弄是非,你怎么能听他的?”
行者道:“不要再说闲话了。先说老孙今天到你家里面,你怠慢了远来的客人。虽然没有酒款待,还是有个头嘛,快点将头伸过来,让老孙打上一棍儿,当茶!”
那怪听说要打,呵呵大笑道:“孙行者,你想错了!你既然要打,就不该跟我进来。我这里有大小妖怪,百十来个。就算你满身是手,也打不出我的门去。”
行者道:“不要胡说!别说百十来个,就算有几千,几万,只要一个个看明白了,肯定棍棍没空的,让你断根绝迹!”
那怪听了,急传号令,把那山前山后的妖,洞里洞外的怪,一起点起,各拿了兵器,把那三四层们,紧紧的拦住。行者见了,满心欢喜,双手握棍,喝声“变!”变成三头六臂,把金箍棒晃一晃,变成三根金箍棒。你他六只手,使着三根棒子,一路打过去,好像虎入羊群,鹰落鸡栏。可怜那些小怪,碰着的,头骨粉碎。刮着的,血流如水。大圣往来纵横间,如入无人之境。片刻便只剩下一个老妖,追出门来骂道:“你这泼猴,着实无赖!怎么上门来欺负人家!”
行者急回头,用手招呼道:“你过来,你过来。打到你,才是功绩哩!”
那怪举着宝刀,分头便砍。好行者,擎着铁棒,正面相迎战。这一场,在山顶上,半云半雾间的厮杀:
大圣神通大,妖魔本领高。这个横理着金箍棒,那个斜举着蘸钢刀。悠悠刀起来闪烁着霞光,轻轻的棒子架住彩云随风飘。往来护住头顶多次,反复转动身形几遭。一随风变化面目,一个立地把身体摇晃。那个睁着火眼金睛伸着胳膊,这个明幌着眼睛折虎腰。你来我往,刀迎棒架。猴王的铁棒依三略,怪物的钢刀按六韬。猛烈的猴王更加猛烈,英豪的怪物愈加英豪。
他们两个打了五六十回合,不分胜负。行者心中暗喜道:“这个泼怪,他那口刀,倒是也能抵挡老孙这根棒子。等老孙弄个破绽给他,看看他能不能认出来。”
好猴王,双手举着棍子,使一个“高探马”的架子。那怪不知是计,见有空当,舞着宝刀,就朝下三路砍。被行者急忙转了个“大中平”,挑开了他那口刀,又使个“叶底偷桃式”,朝着妖精头顶就是一棍,一棍下去打得妖怪无影无踪。
大圣急忙收了棍子去看,找不见了妖精。行者大惊道:“我的儿啊,这么不禁打,就被打得不见了。如果是打死了,好歹也得有些脓血,怎么一点也没有?想必是走了。”
急忙纵身跳到云端里看,四周也没有动静。“老孙这双眼睛,不管哪里,一抹就见,怎么走得这么快》我知道了,那怪说有些认得我,想必不是凡间的怪物,多少天上来的妖精。”
那大圣一时忍不住发怒,扯住铁棒,打个筋斗,跳到南天门上。慌得那庞、刘、苟、毕、张、陶、邓、辛等众,连忙弯腰行李,不敢阻拦,让他打入天门,直接到通明殿去了。有张、葛。许、邱四大天师问道:“大神怎么来了?”
行者道:“因为保唐僧至宝象国,有一个妖怪,欺骗当国公主,伤害我师父,老孙和他赌斗。正打斗间,找不见了这怪。想来那怪不是凡间的怪物,多半是添上的精怪,特来查看,那一路走了什么妖神。”
天师听了,便进灵霄殿上启奏,蒙差勘察九曜星官、十二元辰、东西南北中央五斗、河汉群辰、五岳四渎、莆田神圣都在天上,没有一个敢离开方位。又查了那斗牛宫外,二十八星宿,颠倒查了几次,只有二十七位,独少了奎星。
天师回奏道:“奎木狼下界去了。”
玉帝道:“不在天上多长时间了?”
天师道:“四卯不到。三天点一次卯,到今天十三天了。”
玉帝道:“天上十三天,下界已经是十三年了。”即刻便命令本部收他上界。
二十七星宿领了旨意,出了天门,各自念动咒语,惊动了奎木狼。你说他躲在哪里?他原本就是被孙大圣大闹天宫时打怕了的神将,躲避在那山涧中,被水汽遮住了妖云,所以看不到他。他听到本部星员念动咒语,才敢漏出头来,跟随星员们上界。被大圣拦在天门要打他,幸亏众星们劝住,押来见玉帝。
那怪从腰间取出金牌,在殿下磕头认罪。玉帝道:“奎木狼,上界有无边无际的景色,你不享用,却私自下界,为什么?”
库木狼叩头奏道:“万岁,饶恕臣的死罪。那宝象国公主,不是凡人,他本来是披香殿侍香的玉女。因为想要和臣私通,臣怕玷污了天宫盛境。她思凡先下界去了,托生在皇宫之中,是臣不辜负前面约定,变成了妖魔,占了名山,摄她到了洞府,与她当了十三年夫妻。‘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如今被孙大圣到此成就了功劳。”
玉帝听了,收回了金牌,贬他去兜率宫给太上老君烧火,带薪当差,有功了恢复原值,没有功劳罪加一等。
行者见玉帝如此定罪,心中欢喜,朝上面唱了个大喏,又对众神道:“各位,走了。”
天使笑道:“那个猴子还是这样粗俗,替他说了怪神,也不谢天恩,唱个喏就走。”
玉帝道:“只要他不找事,天上落个天平就好。”
那大圣按落祥光,径直来到碗子山波月洞,寻到公主将那思凡下界收妖的话正式告诉她。那公主欲言又止,大圣见状,又嘱咐她此地之事,切莫告诉第三个人知道,不然顷刻间便丢了性命。
这时,只听到半空中八戒、沙僧厉声高叫道:“师兄,有妖精,留几个给我们打啊。”
行者道:“妖精已经死绝了。”
沙僧道:“既然把妖精打绝了,没有了牵挂,将公主带入朝中去吧。不要睁眼,来使个缩地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