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公主只听到耳朵内风响,霎时间便回到了城里。他们三人将工资带上金銮殿,那公主参拜了父王、母后,拜会了姊妹,各官员都来拜见。那公主才启奏道:“多亏了孙长老法力无边,降服了黄袍怪,救奴家回国。”
那国王问道:“黄袍是个什么妖怪?”
行者道:“陛下的付马,是上界的奎星,令爱乃是侍香殿的玉女。因思凡下界,不是寻常事,都是因为前世的缘分,该有这段姻缘。那怪背老孙上天宫启奏了玉帝,玉帝查看他四卯没到,下界十三天了,也就是十三年了。——天上一天,地上一年。——随后派本部星宿,收他上界,贬在兜率宫戴罪立功去了。老孙这才救了令爱回来。”
那国王谢了行者的恩情,便让他:“去看你师父吧。”
他们三人出了宝殿,与官员们到了朝房里,抬出铁笼,将假老虎解了铁索。别人看他是老虎,唯独行者能看出是人。原来那师父被妖术魇住,不能行走,心里明白,只是不能开口说话。
行者笑道:“师父啊,你是个好和尚,怎么变成这样的丑恶模样了?你责怪我行凶作恶,赶我走了,你要一心向善,怎么一那样就弄成这样的嘴脸了?”
八戒道:“哥啊,救救他吧,不要只想着揭他的短了。”
行者道:“你什么事都撺唆,是他得意的好徒弟,你不就他,又找老孙干什么?原本就和你说了,等降服了妖精,报了骂我的仇,就回去。”
沙僧上前跪下道:“哥啊,古人云:‘不看僧面看佛面。’哥哥既然到了这里,万望救一救他。如果我盟能救,也不敢那么远的去请你来了。”
行者用手挽起他道:“不救我怎么能安心?快点取水过来。”
那八戒飞奔去了驿站,去了行李、马匹,将紫金钵取出来,盛了半钵水,递给行者。行者将水拿在手中,念动真言,朝那老虎劈头喷了一口,退了妖术,解了虎气。
长老现出原身,稳定心神,定睛看去,才认出是行者。一把搀住行者,道:“悟空,你从哪里来的?”
沙僧立在左右,把请行者,降妖魔,救公主,解虎气,以及朝堂上的各项事情,都陈述了一遍。三藏感谢不尽,道:“贤徒,多亏你了,多亏你了!这次去,到了西方,回到东土,奏请唐王,你的功劳最大。”
行者道:“不用说,不用说。只要不念那话儿,就感谢厚爱了。”
国王听了这话,又谢了他们四人。整治了素宴,打摆宴席。他们师徒受了皇恩,辞别国王西去,国王又率领官员们远远送别。
话说唐僧又得了孙行者,师徒们一体同心,共同去西天。自从在宝象国救了公主,君臣们送出了城西,一路西去沿途说不尽的饥渴,夜晚休息田晓就行。又到了三春时节,那景色:
清风吹过柳树柳丝绿如丝线,美丽的景色真是值得夸赞。这个时节到处都是鸟儿鸣叫,暖风吹开了花朵,满地芳菲一片。种着海棠的庭院飞来成对的燕子,正是观赏春景的时间。铺红的大地紫色的田野,绮罗管弦,真真的好景色好情致。
师徒们正边行走边观赏,又见到一座山挡住了去路。唐僧道:“徒弟们小心些。前面有高山,恐怕有豺狼虎豹阻挡道路。”
行者道:“师父,出家人不要说家里的话。你还记得那乌巢禅师的《心经》里‘心无挂碍。无挂碍,方无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的话吗?只是‘扫除心上垢,洗净耳边尘。不受苦中苦,难为人上人’。你不要忧虑,有老孙在,就是天塌下来,也保你没事。更不要说什么豺狼虎豹!”
长老勒马道:“我当年奉旨出了长安,只记得去西天拜佛求经。说是舍利国中有金色的彩象,浮屠塔上玉石的雕刻。结果过了无数的没有名字的河水,到了人间常人不至的山。每天奔波劳苦,什么时候才能闲下来?”
行者听了,呵呵笑道:“师父要想清闲,有什么难的?等成功到了西天,万缘都罢,诸法皆空。那时候,自然而然的就闲下来了。”
长老听了,只得苦中作乐,催促马匹向前奔跑。
师徒们上到山上,这山峰十分险峻嵯峨。好山,你看:
巍峨的峻岭,削尖的山峰。深涧蜿蜒前行,山崖陡峭耸立。深涧下只听到呼啦啦洗水蟒蛇翻身。山崖边只见那雄赳赳出林猛虎剪尾。朝上看,山峰突兀入云霄。回头看,壑下深沉邻碧落。上高处好像石梯石凳,去下边如堑如坑。真是个古怪的山峰,连山尖都是峭壁。山巅上,采药人都害怕走。峭壁前,打柴人寸步难行。胡羊野马到处乱跑,狡兔山牛如布大阵。山高遮天蔽日不见星斗,随处可见妖兽和苍狼。山径杂草丛生马匹都难走,这怎么走到雷音寺见佛祖?
长老勒马观看此山,正觉得难走时。只见那绿沙坡上,伫立着一个樵夫。你看他什么打扮:
头上戴着一顶老蓝的毡笠,身穿一身毛皂的衲衣。老蓝毡笠,遮挡烟雾盖过日头真是稀奇,毛皂衲衣,让人快乐忘却忧愁世上罕见。手里面的钢斧摩的异常明快,砍下的干柴绑得紧紧的。担头春色,幽然四序融融。身外闲情,常是三星淡淡。
那樵夫正在山坡前伐枯木,忽然见到长老自东而来。停下斧头出了林子,走上山崖,对长老厉声高叫道:“那西去的长老,先等一下。我有一句话说:这山有一伙毒魔狠怪,专门吃你东来西去的人哩。”
长老听了,吓得魂飞魄散,战战兢兢的在马上坐不住。急忙回头呼唤徒弟道:“悟空,你听那樵夫说的:此山有毒魔狠怪。”
行者道:“师父放心,等老孙去仔细问他个明白。”
好行者,迈开步子,径直上了山,对樵夫叫声“大哥”,打了个招呼。
樵夫答礼道:“长老啊,你们因为什么到了这里?”
行者道:“不瞒大哥说,我们是东土大唐派往西天拜佛求经的。那马上的是我师父,他有些胆子小。刚听到你指教,说有什么毒魔狠怪,因此我过来请教一番。那魔是几年的魔?那怪是几年的怪?是个有本事的,还是个雏儿?劳烦大哥老实说说,我好让山神、徒弟押解他们走。”
樵夫听了,仰天大笑道:“你原来是个疯和尚。”
行者道:“我没疯啊,这是老实话。”
樵夫道:“你如果说的是老实话,怎么敢说押解他们走?”
行者道:“你这么长他人威风,胡言乱语的拦路报信,莫非是和他们是亲戚?不是亲人必是邻居,不是邻居也必然是朋友。”
樵夫笑道:“你这个风泼和尚,太不讲道理。我就是好意,特地告诉你们,让你们走路时候,时刻防备,你倒是反而赖在了我身上。先别说我不知道妖魔的出处,就算知道,你怎么敢把他们押解走?押解到什么地方?”
行者道:“若是天魔,押解到玉帝处。若是土魔,押解到土斧去。西方的归佛祖,东方的归神圣。北方的押解到真武,南方的押解到火德。是蛟精押解给海主,是鬼祟押解给阎王。各有地头方向。我老孙到处都有熟人,发一张批文,就把他连夜飞快的押解走了。”
那樵夫止不住的呵呵冷笑道:“你这个风泼和尚,想必是在方上云游,学了些书符咒水的法术,只能驱邪缚鬼,还没有撞见过这么狠毒的怪哩。”
行者道:“怎么个狠毒法?”
樵夫道:“此山径走过去有六百里左右,唤作平顶山,山中有一个洞,叫做莲花洞。洞里有两个魔头,他们画了图画,要捉和尚。抄写姓名,要吃唐僧。你们要是别的地方来的还好,但凡有一个‘唐’字儿,就别想过去,别想过去。”
行者道:“我们正好是唐朝来的。”
樵夫道:“他们正好要吃你们哩。”
行者道:“造化,造化!就是不知道他们怎么吃呢?”
樵夫道:“你想要他们怎么吃?”
行者道:“要是先吃头,还好玩玩。要是先吃脚,就为难了。”
樵夫道:“先吃头怎么说?先吃脚又怎么说?”
行者道:“你还没有经历过呢。如果先吃头,被他一口咬下来,我就已经死了,任凭他怎么煎炒烹炸,我也不知道疼痛。要是先吃脚,他先啃了脚脖子,嚼了腿亭,然后吃道腰截骨,我急忙死不了,这不得零零碎碎的受苦?这才是太难了。”
樵夫道:“和尚,他哪里有这么多的时间,只要把你抓住,捆在笼子里,囫囵的蒸着吃了!”
行者笑道:“这个更好,更好!疼倒是不疼,只是得忍受些闷气罢了。”
樵夫道:“和尚不要贫嘴。那妖怪随身携带着五件宝贝,神通极为广大。就算是擎天的玉柱,架海的金梁,如果想保唐朝和尚过去,也必须要发发昏才行。”
行者道:“发几个昏么?”
樵夫道:“要发三四个昏才行。”
行者道:“不要紧,不要紧。我们一年,就发七八百个昏,三四个昏好发,发发就过去了。”
樵夫笑道:“你若有此心,倒是也能过去。到哪里也能去得了。”
行者笑道:“好说,好说,说不定能比十万八千里还远哩。”
好大圣,全然无惧,一心只是要保唐僧,离开了樵夫迈步回来。径直来到山坡马头前,道:“师父,没什么大事。有也只是有个把妖精,只是这里人胆小,放在心上。有我呢,还能怕他?赶路,赶路!”
长老见他如此说,只能放松胸怀,跟着走。正走着,却不见了那樵夫。长老道:“那报信的樵夫,怎么突然不见了?”
八戒道:“我们造化低了,大白天撞见鬼了。”
行者道:“想必是他去林子里找柴火去了,等我看看。”好大圣,睁开火眼金睛,穿山越岭的望去,却了无踪迹。忽然抬头往云端一看,看见是日值功曹,他纵云追上去,骂了几句“毛鬼!”道:“你怎么有话不直接过来说,却弄那般变化,逗弄老孙?”
慌得那功曹赶忙施礼道:“大圣勿怪,报信来迟,勿怪,勿怪。小神刚来,哪里有什么变化戏弄大圣?”
行者道:“你从哪里来,要报什么信?”
功曹道:“小神得到消息,刚刚赶来报信。这山里有两个怪,果真是神通广大,变化多端,只能靠你机巧应变,运动神机。仔细保护你师父,假如怠慢了些,西天路就别想去了。”
行者听了,把功曹叱退,记在心相。按落云头,径直来到山上。只见那长老和八戒、沙僧,正簇拥着前进。行者暗想道:“前番有樵夫,后有功曹,这都不好与师父说。我要把功曹的话实打实的告诉了师父,师父他扛不住事,必然就哭了。假如不告诉他实话,稀里糊涂的带着他走,常言道:‘扎入芦圩,不知深浅。’倘若他被妖魔抓走,还不得让老孙费心?……先让我照顾照顾八戒,让他先出头和打妖魔打上一仗看看情况。若是打得过他,就算是他的一件功劳。若是打不过,被那妖怪抓走,等老孙再去救他也不迟。也显得我以本事出名。”
他正在自己计较,以心问心道:“只怕八戒偷懒不肯出头,师父又有些护短。等俺老孙收拾收拾他。”
好大圣,你看他弄了个虚头,把眼睛揉了揉,揉出些眼泪来。迎上师父,径直往前走。
八戒看见了,连忙叫道:“沙和尚,歇下单子,拿出行李来,我们两个分了吧!”
沙僧道:“二哥,为什么分行李?”
八戒道:“分了吧!你还去流沙河当妖怪,我老猪还去高老庄上看看娘子。把白马卖了,买口棺材,给师父他老人家送终,大家散伙。还往西天去干吗?”
长老在马上听见了,道:“你这个夯货!正在赶路,怎么又开始胡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