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县一高就如一枚晶莹的琥珀一般，被一种凝重的气氛冻结着。安静两个大字贴满了校区的每一个角落，就连学校四周的马路都已经被交通管制，只有树上夏蝉偶尔的鸣叫，抗争着无形的压迫。
这已经是而立的第三场考试了，前两科的语文数学对他而言难度都不大，数学只有最后一道大题的最后一问让他感觉有些难度，语文嘛只有作文题目有点偏，而立自问写的还凑活。这一场英语才是他的老大难。
一份长长的试卷，里面的每一个字母他都认识，但是当它们组合到一起的时候，无疑就变成了一本晦涩的天书。
而立很烦躁，刚刚结束的听力考试，他几乎一句都没有听清，干脆大手一挥，闭着眼睛涂满了听力答题卡。笔试选择题更简单，三长一短选最短，三短一长选最长，两长两短选择C，一样长短选择B。然后造句，写作题又变成了拦路虎，踌躇了半晌也不知该如何下笔，头发倒是一根根的往下揪，而立真是从灵魂深处厌恶透了英语这门学科，继而又产生了深深的无力感和懊悔的情绪，不停地埋怨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好好学。
显然无论如何的懊悔也无法改变眼前的困难，而立干脆凭借着脑海里为数不多的单词，生拉硬扯的写满了答题纸，寄希望于批卷老师看在挺费笔的份儿上多少给点儿分数。放下水笔，而立伸了个懒腰，也不去检查试卷，因为那根本毫无意义。
交卷铃声终于在呆滞的目光中响了起来，看着监考老师收走了自己的答题卡，而立恍恍惚惚地走出了考场，半路汇合了柳生也没说一句话，今天他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考试是分为两天进行的，晚上而立他们会住在学校安排的宾馆，大部分学生会抓紧这仅有的一晚努力的复习没考的学科。
而立拿着书看了一会儿却是怎么也没法静下心来，干脆站了起来，对柳生说：“我看不进去，想出去吃点东西，你来不来？”
“走吧。”柳生站起来就往外走。
两人刚刚走出宾馆大门的时候，李丽和李华正好牵着手从宾馆一侧走过来。
“柳生，你们俩去哪儿？”
“你们去哪儿了？”
李丽和柳生几乎同时问道。
“我看不进去书，拉着李丽去旁边转了转。”李华说。
“那你们吃饭了没？我和柳生正准备去吃点儿东西。”
“没呢，一起吧，这附近人不多，我俩刚才都没敢走远呢。”李华拉着李丽就跟上了两人。
绚丽的晚霞下，一辆简单的凉皮车，三五张陈旧的桌椅，这就是一个老阿姨所有的谋生家当了。四个人沉默的围着小桌坐下，一声不吭的吃着面前的凉皮，而立感觉味道比当年水库边上的差远了，差的也许不是油盐，可能是多了一些莫名的伤感吧。
喝干净了最后一滴汤汁，而立又把一次性筷子一节一节的崴断扔在地上。
李华拿筷子敲了一下他的手说：“郭而立，你怎么了，跟它有仇啊？”
而立轻叹一声：“没事儿，没事儿嘛不是！”
李华眉头一皱打趣道：“你今天怎么了？英语考得不好啊？这有什么好伤心的，反正你也从来没考好过。”
而立一张嘴发现自己真的无力反驳，只好又叹了一口气。
“想不到你郭而立也会有唉声叹气的一天啊，不考英语，你也能上一高，有什么好担心的！”李丽安慰道。
而立摆了摆手：“我没事儿，也不是因为英语，吃完了咱们去转转吧。今天的晚霞真漂亮。”
四人沿着人行道慢慢地走着，都没有再说话，安静的享受着初夏的清风，就如当初的银杏林一般。
一直转到了晚上八点多，才回到宾馆。
第二天的考场，天气明显比昨天热了许多，就连校园里的知了也烦躁了起来，没命的聒噪着个不停。。
傍晚时分，而立他们迎着绚丽的晚霞坐上了回家的中巴车。
中考成绩会在一周后公布，等待的时候，时间流动的总是格外慢，而立也就越发的烦躁，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躺着又感觉后背奇痒，干脆冲了个冷水澡，拎起一个盒子就走出了家门。
小小的山前镇从没有大型的厂矿，更没有如今的污染，在这样的夏季日里，十天里有八天都是晴朗的天气，等到了傍晚，就会在极西的天边堆出满天的晚霞，红的，黄的，一层一层的绚丽恢宏。
走在熟悉的小路上，而立喃喃自语道：“老人都说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看来明天又是炎热的一天啊。”
“郭而立你嘟囔什么呢？”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不用说就知道是李华，而立转过身笑了一下说：“没啥，想着明天估计更热了。”
毕业后没有了繁重的作业，两人又恢复了从前到小路上散步的习惯。每天固定下午6点半，相约在银杏树林旁，绕着小路转到天黑，然后而立把李华送到路口，再慢走回家，每天如此。
背着手走在前面，李华突然转过头说：“郭而立，你是不是特别穷啊？”
而立不太明白她什么意思，撇着嘴说：“我是很穷啊，零花钱不多，至于我家穷不穷我就不知道了，大概也是穷的，反正我妈总说她没钱。”
李华呵呵一笑：“我是想说，你看人家柳生，固定每月送礼物，不是书就是音乐盒，还有水晶球，对了，这次送了一条项链呢！你看看你，干的都是些什么事儿啊，我桌子上的石头都没地方摆了。青的，白的，红的，黑的，圆的，扁的，方的，大的，小的，还有四不像的。就是没有一样值钱的，一分钱都不值，哈哈哈！”
“嗬！”而立瞪着眼睛说：“你这就没境界了吧，那些买来的礼物是没有灵魂的，你只看到了石头，怎么没有看到我刻的每一个字，还有涂的每一幅画儿呢！这些才是情谊啊，情谊是无价的，肤浅！”
李华转身撩起裙边坐在水渠上，轻哼了一声：“你还好意思说，我现在都得给我爸妈解释是我自己喜欢这些石头了，我大哥还说我傻了呢，真的没地方放了呢！”
“今天不送你石头了，诺，这个给你。”而立从身后拿出了一个小盒子。
李华接过来打了开来，用两只手指捏起来晃了晃：“这就是你今天送我的礼物？一根筷子？”
劈手夺了过来，而立加重语气说：“什么筷子啊，这是一根簪子，前面还雕了一只凤凰呢！你看多像！来我给你插头上。”说完就轻轻地插在了李华挽起来的秀发上。
李华俏脸一红，啐了他一口：“还不就是拿筷子雕的！”
“就算它从前是一根筷子，今后也不是了。”
“那，今后是什么？”
而立温柔的看着李华说：“是信物啊！”
噌的一下，李华整张脸变得通红通红的。
双手反复拧着衣角，蚊子哼咛一样的说：“郭而立，这算啥？”
“哈哈哈，咱们要一起上高中，一起上大学，一起毕业好不好？”而立爽朗的笑着说。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