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煎熬的等待，中考成绩终于要公布了。而立早早地就来到了镇中学，他有点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结果了，还有一点儿就是他还准备了一番话，想要对李华说，就在他们确定进入县一高的榜单下。
上午十点，学校的老师齐刷刷的在板报栏上贴出了十张大字报，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500多个名字和成绩，其中最前面的一张上面只有35个名字，那是过了县一高分数线的学生名单，有着特殊的荣光。
而立拉着李华的手奋力的向前挤着，也不知道踩了几个的脚挨了几句臭骂，终于挤到了榜单下。他抬头向上望去，不出意外的，李丽的名字高高的挂在最上面，看来李丽成功的创造了镇中学连续三年所有考试均为第一名的传奇历史。
再看向第二个，居然是柳生的名字。嗬！真牛气，到了中考还要再进步一点，居然就比李丽低上了5分而已。看来柳生的智商确实是高的吓人啊，而立也真心的为柳生感到高兴。接着就继续向下寻找着自己的名字。
第三不是，第四不是，第十也不是，看来自己确实没有超长发挥啊，而立这么想着。
十三，十四......二十，二十一......三十都不是，而立有些慌了，他发现自己的心脏跳的格外快，就像要蹦出来似的，因为到目前为止已经低于自己平时的名次了。
三十一不是，三十二不是，三十三不是，三十四也不是。最后的最后三十五还不是。而立迅速又重新看了下第一张榜单，希望于近视眼的自己漏掉了什么。
一遍没有，两遍也没有，三遍更没有。他还发现了一个同样令人沮丧的事实，那就是李华的名字同样不在榜单上。然后他就感觉手心里特别的湿滑，那是自己紧张的汗水，在汗水的浸泡下，那只小手也好似慢慢地滑离自己的大手，甚至越是想要握紧，就越是握不住。
“而立！”李华担忧的看着眼前的大男孩。她并不伤心于自己的落榜，本来也就是在边缘的徘徊，但是她真的担心郭而立，特别是他明明已经看了四五遍榜单还是不肯挪开一分一毫的样子。在而立出神的当空，其实李华已经找到了自己和而立的名字，也确实不在第一张榜单上。
郭而立，450分，第三十九名，距离县一高分数线4分。
李华，436分，第四十八名，距离县一高分数线18分。
过了大概十分钟，李华才把而立拉出了人群。然后他就呆呆地坐在花坛边上，呆滞的看着远处拥挤的人群，任凭李华的呼唤，但始终一言不发。
柳生和李丽也来到了花坛边，同样担忧的看着他。
“李华，他这样可怎么办啊？唉，你们俩真是可惜了，差的都不多，算是有点失误了。柳生你劝劝郭而立呗。”李丽推着柳生说。
“我，我，我......”柳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从来就不会安慰人，更别说是安慰平时最乐观的而立了。
“没事儿的，让他静静吧，你们先走吧。”李华强撑起一抹笑说道。
李丽拉着柳生走了，她觉得名字高高挂的两人对于郭而立而言无疑是更大的刺痛，再说更多安慰的话，也一定都是伤人的软刀子。
过了好久，又好像是过了一秒钟。而立终于收回了毫无焦距的眼神。但是准备了好几天的千言万语却是怎么也没办法再说出来哪怕一个字。在此时此刻，他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花花，你回家吧，我也回家了。”说完就逃也似的离开了学校，他感觉己没有颜面再面对李华，更何况自己曾是那么不知所谓的自大、自欺、自我陶醉。
看着逐渐远去的背影，李华也叹了一口气，慢慢走回了家。
郭而立很痛苦，回家后他很是羞愧的给父母阐述了自己的成绩和落榜的事实，并等待着父亲狠狠落下的巴掌和母亲的责备。他很清楚这些年为了让三个儿女都努力进学，父母究竟付出了多少，曾经高大帅气的父亲已经略微佝偻了腰，才四十多岁的母亲，已是满脸的皱纹，这些都是生活无情摧残的烙印。
等待了许久的巴掌并没有落下来。只听到父亲闷闷的说：“没考上就没考上吧，看来咱家是没这个命啊。你二姐当年不也是没考上么，现在不也一样上了大学！既然咱家没有那个天才的基因，咱们就努力做个优秀的普通人，我对你们的要求也不高，尽全力就好，只要未来不像我和你妈一样只能在农村做个下力的农民就行了。呵呵呵，你不用管了，我托人到市里问问，给你找个好学校，考不上县一高，咱们也不在县里那些个破烂学校混了。”说完就拍了拍自己裤腿上的泥灰出门给而立的叔叔打电话去了。
而立他们这个县教育走的也是精英路线，简单的概括就是集中绝大部分教育资源培养县一高的学生，至于其他七八所普通高中嘛，说难听点自生自灭就行了。所以那些落榜了县一高，但是成绩还不错的学生通常就会走出县城到市里去上一个二流高中。
市里的这类二流高中有五六所，教学质量的话，虽然低于县一高很多，但是又比县里其他高中好上了很多。而立的二姐郭雪眉上的就是这样的一所学校，并且在去年考上了武汉市最好的一所二本大学。就像而立父亲说的，他其实并不寄希望于自己的孩子成为多伟大的人，只要脱离了农村，不再面朝黄土背朝天就行了，这就算是不辜负老两口的血汗了。
而且市里的二流高中也很喜欢这些县一高淘汰下来的农村学生，他们都有着农民的普遍特性，朴实，努力。而且历年来成才的也从不乏这些农村孩子。
一连三天，而立都没有再去小路上，他还在自责着自己的过失。不过到底是半大的青少年，慢慢地也就从迷茫里走了出来，现在他又急于想要见到李华，想要知道她的打算。
卯足了劲儿跑到银杏树林里，不大一会儿李华就一如既往的出现在了树林里面。还是往常绚丽的晚霞，还是那一袭的长裙，活泼的裙摆随风摇来摇去，而且还特意插上了而立送的那只发簪。
李华迎着晚霞走到了而立面前，轻轻的问：“好点儿了么郭大帅哥，你爸没有打你屁股吧？”
“没有，他让我别灰心，以后的路还很长。对了，他还说要给我找一所市里的高中上学，应该没问题，你呢？什么打算？”而立迫不及待的问道。
李华犹豫了一会儿才说：“我也不知道，我做不了主啊，看我爸怎么说吧。”
“我们一起去市里上高中怎么样？”
“我也想啊，可是我说了不算。”李华温柔的拍去了掉落在而立头上的黄叶，缓缓说道：“我不像你，是一个男孩子。你是你们全家的宝，而我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呢，他们早早的就都出去打工了，所以我爸其实不太在乎我上什么学，在他眼里，儿子才是一切，女儿嘛差不多就行了。”
而立一把拉住了李华的手，再次问道：“你爸既然不大管你，那么去市里上学应该也可以吧，你回去说说呗。咱们虽然上不了县一高，但是到了市里，说不定会更好呢对吧。”
“嗯！”李华不动声色的抽出了自己的手，笑了笑说：“我回去给我爸说说吧。”
“那好，等我爸联系好了学校，我再给你说。然后咱们一起去市里，就这么说定了！”
“嗯！”李华轻轻点了个头。
除了没有考上县一高的一点点不愉快，这天下午就像以往的无数个傍晚一样。两道身影在夕阳下拉的好长好长，慢慢地被笼罩在绚丽的余晖里，偶尔还传来或爽朗或清脆的笑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