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竹苑环山抱水,在闹市里难得的清净地。解首御原来喜欢这种青砖绿瓦、阆苑琼楼般徽派建筑风格。碧竹苑此时大门紧闭,门口的一对石狮子像是英勇的禁卫军,镇守着宏伟的翠竹苑。翠竹苑大门前有两道河流,是做护城河用吗?这个别院造的很是考究啊。小羽叩门半晌,不曾有人应答。难不成都在后院?一阵风吹过,苦涩且浓郁的药味阵阵袭来。司马琰聒燥不安,一会儿上下比划着,一会又站在门口打量着围墙,弹跳起来准备徒手翻墙,被一旁的兄长一把拉下,踉踉跄跄险些摔倒。就在这时大门开了条缝隙,一双慈祥的眼睛谨慎地打量着门外。
小羽显然认识他,向前一步行礼说:“解管家,我们是将军府的,惊闻边塞风云,小姐和少爷们特地前来拜访。”
那管家往我们这边又望了几眼,微笑点头敞开大门。
宇轩兄长笑脸迎人:“解管家,劳累了!我们兄妹三人贸然拜访,实属讨饶,略备薄礼,不成敬意。”我们三人上前行礼。
“少爷、小姐这可使不得呀~老奴受不起。”解管家连忙回礼,紧接着侧身扬手,半倾斜着身子说:“各位里面请。”
解家小厮接过小羽怀里的药材和糕点便退下了,管家在前面为我们引路。
司马琰向前追了几步说:“老人家,不用带我等闲人去前厅了,直接带我们去内院可好?解同也不知如何?实在不安”
解管家看着稚嫩的琰弟弟和蔼的说:“小公子放心,偌大悬济堂可不养庸医,解同伤势虽重,但好在没伤筋骨,实属万幸,许是马不停蹄、昼夜赶路,又因一路上数次遇袭,虽戮力杀敌,但也太伤元气了!听老先生的意思,估计静养数月应该就醒了吧。”
宇轩兄长:“唉······万幸!千里走单骑,过五关斩六将,定要好生将养,此番恩情,我辈定涌泉相报。”
一行人穿过庭院、长廊,路过竹林、池塘,总算到了内院。弥漫的药味越发浓郁,只见廊坊的边缘处排满了煮药的小炉子,七八个小药童拿着蒲扇摇曳着,药罐咕嘟嘟地翻滚着,院子里晾晒着各种药材,耳房里摆放着层层药柜,悬济堂的奇珍异草估计都在里面了。而内院正厅宾朋满座,却又寂若无人般,有人翻医书查古籍;有人拈药品剂量;也有人埋头写药方。站在院中的我们也不敢高声言语。管家说都是来给解同会诊大夫,皆是京城内的杏林高手、制药名家。看到这个场面,莫不是悬济堂顶顶好儿的坐堂医都来了?我莫名地紧张起来。这场面~解同伤势怕是······
我忐忑不安,终是忍不住,冒失地问带路的管家:“解管家,看这场面,解同怕是伤的很重呀!解同昏迷前可曾留下什么话?我定为他讨个公道!那你家少爷可还好?”
解管家若有所思,迟疑些许依旧微笑说:“小姐莫要着急,咱们穿过内厅房,一会就可以看到他了。我家少爷不曾传话回来,边塞遇袭追杀之事,只能等解同苏醒。”
宇轩兄长:“管家说的是!我们先去看望解同要紧,”
解管家带着我们同内厅的大夫们寒暄几句,便穿梭去厢房看解同了。
轻推房门,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映入眼帘的是:背对着门口的老先生正在为他把脉,床榻的小方桌上摆满了瓶瓶罐罐。只见病榻上解同浑身缠满了纱布,血迹斑斑块块地浸出来,而解同面无血色、嘴边呓语不止,时不时抡起手臂,像是在时刻战斗。伤势如此重!还说皮外伤?不由得担心十面埋伏下的解首御了,他到底有无伤病?只怕与此时的解同一般无二吧。
解管家上前轻声问:“张老先生~解同伤势如何?”
张老先生叹口气说:“唉······摸筋接骨都挺过来,怎得现在还是不醒?这后生惊吓过度,伤口反复裂开,灵丹妙药不吸收、都给吐出来了。逼的李老先生都施针了,大罗神仙也该醒了啊,怎得出趟远门落得这般模样?那咱家少爷岂不是危机四伏?为了个~~”
“先生!”解管家像是故意打断的样子,上前几步又说:“先生,那就一点点地喂,一会让药童再煮几剂药备着可成?”
张老先生:“也只能这样了,等会我再换一副药试试。”张老先生一边收拾着出诊箱子,一边转身欲走,忽然看到我们几个,叹声气,扭头问管家:“这波人也是将军府的?”管家点都不语。
“是的!老先生,您受累了!”宇轩兄长向前行礼,我们见状也纷纷行礼。
张老先生边拿着药瓶往箱子里装,边说“你们也回去吧,院子里这么多坐堂医,不会白白砸了悬济堂招牌的。”说完想了半晌,接着说:“等会,解同今日一直呓语不止,反复说兵部贼人通匪,欲截杀司马小姐。”
我惊讶不已,望向张老先生和管家说:“哦?为何?我们将军府的府兵可不少,又在天子脚下,他们会这么猖獗吗?”
管家望着病榻思忖片刻说:“情报应该不假,不然塞外如此凶险,少爷怎会让解同着急忙慌地赶回啦?”
我怔怔的看看兄长和琰弟弟,显然他俩是早就知道的,不然怎么会一早巴巴地赶来找我,连今天的车夫都换成府兵了。
张老老先生拿着一瓶药丸向我走来:“司马小姐,这幅丹药你随身携带,止血化瘀神药,我管它叫保命丸,给解同服用的也是这个,内可护心肺,外可止血化淤。”
我心想着应该用不到吧,但还是很感激,行礼接过药瓶连连道谢:“多谢老先生!不知他可曾说到谢公子情况?今早我也听了些许传闻,很是不安。”
张老先生先是瞥向解管家,停顿片刻,而后又伏身拿起出诊箱说:“哈哈~哈哈~老朽没注意,悬济堂还有病友等候,就先走一步了,诸位慢聊。”
我们行礼话别,此时解管家不想我们再探解首御情况,他率先开口讲:“诸位公子、小姐,我家少爷至今没有任何消息传回,还望边塞司马家多多照拂。眼下快晌午了,不如留下吃点便饭?”
宇轩兄长:“太打扰了,一早儿的唐突登门,实在是不易叨饶,今日看过解同,碧竹苑名医汇集,久悬的心总算安了,府内还有事,他日再叙。”我们纷纷行礼告别。
回府的路上,宇轩兄长的马车忽然停下来,要小羽去前面马车与琰弟弟同乘一辆,说有事与我商谈。她俩换乘后,宇轩兄长神色严肃且郑重的说:“小妹!今日朝堂祖父会拿暴匪短刃对峙兵部马贼,只言兵部兵刃管制不利,任由暴匪挥霍,估计马贼会消停一会。此外,祖父会当朝吐血,以身体抱恙辞官,请陛下放御哥回京探亲养病。无论京城内,哪家世家小姐邀你赴诗会、赏花、泛舟、品茶、策马、听曲儿,你都要以祖父病重抱恙回绝。”
“吐血?祖父身体一向健朗,怎会?为何只问罪管制不利,为何不讲军中投毒、官兵暴动?其他?我不出门就是了。”我疑惑不解。
宇轩兄长微笑说:“祖父吃的药而已,无碍!军中投毒和暴动,兹事体大,需要铁证。现今我们一没马贼直接指使证据,二所抓暴匪没留下任何活口,三:解首御非军职,擅自布兵换防,军中有多少马贼眼线未尽可知啊!”
我追问道:“那陛下万一不允呢?说起朝堂,兄长今日不也没早朝吗?”
“我告病了。陛下应该会答应,昨日,姑父家和高家联手参了马贼一本,京郊马场侵占圈地案,百姓分毫未得,却流离失所,当街乞讨,陛下可是体会过乞讨人家艰辛的,估计今日马贼轻则罚俸,重责丢官。”兄长讲完,我久久不语,政治是残酷的,不知何时起我们与马家变成横眉冷眼、势不两立的两拨人。
宇轩兄长看我想的出神,晃着我的手说:“小~妹~,熙儿~不要怕,还记得我儿时记事儿起,祖母的母家因为朝堂变故,全部命丧黄泉。祖父为避嫌谎称旧疾复发、府中疗伤、闭门谢客。整个将军府一片沉寂,同年你出生,没人同你讲过何故招此横祸,皆拜马贼父子所赐。今日回府便不要再出门了,想那解同何许人也?武艺超群之辈,犹如解首御左膀右臂,他拼死回京,背后定有风波”
“好!”我应和着却对时局捉摸不透,书院辞学后再也无人与我分析时局,果然是:洞中才数月,世上已千年!家里私塾先生只教习诗书礼乐,自是比不上书院的开阔。不出门也好,众所周知,无论我与哪家高门联姻,将军府都会如虎添翼,更何况我是将军府内孙子辈唯一的女娃。
马蹄哒哒的作响,车轮吱吱呀呀应和着,府兵沉重的脚步声,全都交织在一起,让人聒噪不堪。回府的路感觉好漫长,今天的讯息压抑的令人喘不过气,朝堂上的局面我不想懂,这场厮杀令我惴惴不安。
到了府门,门口却停了数量马车,悬济堂的马车也在!谁生病了?我们兄妹刚下马车,就看到姑母火气火燎地奔进府内,我们急忙向前追去,姑母却说:“你们去后院陪祖母,别跟来。”我给小羽递了个眼色,她悄悄去前厅打探了。
我们兄妹三人还没进祖母房里,就被母亲叫住了。“你们三一晌午跑哪去了?宇轩也是,你祖母费尽心才寻了郡主这份亲,你还有想法?看给你祖母急得呀······都别在这杵着,前后院忙疯了,去书房老实呆着。”
原来兄长是躲亲了,哈哈,祖母看上哪个郡主?哈哈哈哈我的宇轩哥哥呀——窘迫的样子,哈哈哈,真少见!我和司马琰对视后,发现彼此都在憋着笑,可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兄长倒是镇定自若。我带他俩来我书房等小羽送消息,也不知今日府内到底出什么事了?
不一会,小羽巴巴地跑来:“小姐,不好了,老将军朝堂气的吐血了。兵部反咬一口说镇南大将军养巫医,致使军中疟疾肆溢,边防涣散。好在御少爷也染疟疾,且早早换防布兵点将,陛下恩准御少爷回京养病。因京郊马场侵占圈地案,罚兵部马尚书3年俸禄,责令其拆卸还原。”
“什么?只罚俸禄三年?”宇轩兄长心有不甘,拍桌而起。
一向温良的宇轩公子会这般怒气,小羽显然被吓到了,不由地暗暗后退几步。
“所以姑母回府也是此事?”我向前拉着她的手接着问她。
小羽想了下接着说:“是,也不全是,好像表小姐要定亲了,回府与老夫人商议。”
“那可是婚配东宫朱允炆?”我兴奋地问。
小羽面露出些许尴尬:“是的,但皇长孙好像要同时娶两个侧妃,一个是芷小姐,一个是兵部尚书家的马蕊。”
“什么?我芷姐姐不是正室?还有个平起平坐的马蕊?”我在心里又开始碎碎念:好你个朱允炆,还真是投了个好胎。我对这个素未谋面、人人敬重的皇长孙没有任何好感。怪不得马贼有恃无恐,原来有皇长孙这个靠山。
宇轩兄长叹口气说:“唉······芷妹妹如此显赫家世,竟要与那马蕊共侍一夫!马贼今日脱险,估计皇长孙没少出力吧。”
司马琰丝毫看不出这个气氛,竟然喜笑颜开的跳起来,“哈哈哈太好了,以后小爷我也算皇亲国戚了!”
“你呀!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我看着琰弟弟很是无奈,怎得家中会有这般纨绔子弟?
宇轩兄长也上前打趣道:“那~这位皇亲国戚,也奔波一天了,咱回屋吧。”
司马琰歪着头嘟囔着说:“小爷我要跑了,懒得理你俩。这么体面、开心的事情,搞得神神叨叨的,真是懒得理你俩。”说着话拔腿就往外面跑。
宇轩兄嬉笑着紧追其后,留我和小羽原地伤神。事到如今。只能祈求皇长孙偏爱芷姐姐,马蕊在东宫安生点。希望芷姐姐平安、开心。
············
一晃数日过去了,大伙儿都忙忙碌碌的,将军府一切安和如旧。近日来,祖父身体无恙,姑母与祖母每日商议也没个结果,宇轩兄被祖母安排参加各府的诗词雅会,名为诗词雅会,实则相亲。也真是难为兄长了。琰弟弟和我每日掰着指头,算着日子等御哥哥回京,也盼解首御平安回府。
热浪渐渐袭来,五月底总算到了,按行程今日也该到啊,小羽一趟趟地跑大门口观望,宇轩兄长、浩然兄长、琰弟弟早早地去城门口迎接了,眼瞅着日上三竿,丝毫没个音信。若不是答应兄长宅在府中,我也早早地跟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