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那时的事,菲欧娜没做过多解释,只说自己收到了某种神谕,知晓了离开那里的方法——全知全能的犹格·索托斯引导着她,只要在人世间还有未尽之事,她便不会轻易死去。
虽说如此,红发的祭祀还是没能料到伊德海拉可以为了寻找自己落得如此下场:她能感受到这位蛇身女神的神力在不断衰微,虽不至于致死,但很长一段时间内肯定是无法恢复的了。过去她可以附身于那些相信其歪理邪说的人身上汲取营养,现在却无力再做到这些,只能依靠着旧信徒身上传来的生命力苟延残喘,甚至无法夺舍心智健全的普通人类。
“关于这点我确实没有预测到.....”她说,“或者说....我所知道的也只是片段性的未来,只有拥有天眼的人类才能看透之后将会发生的事情。”
“可恶!”
伊德海拉拍打着自己的尾巴,身形比之前小了一半。瑟缩在菲欧娜的床铺上,她身上的伤口依旧疼的让人难以忍耐。回想着当时突然杀出的那个疯女人,她忍不住抖了抖身体,对自己为什么会中那种可笑的、滑稽的把戏感到后怕:毫无疑问,那个香水瓶里装着的东西是某种浓缩的、针对于祂们这种存在的超维物质,甚至可以直接伤害到祂们的本体。人类何时发展出了这种文明,她无从得知,只觉得安全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不小的威胁。
和哈斯塔一样,她也是被流放至这片世界之中的。有规律可循的神明们虽然会死亡,然而那对于祂们来说是太过困难、甚至是祂们中部分所渴求的东西。而对于那些更加混沌的神明,如同她和哈斯塔的本体来说.....死亡对祂们是一个不存在的概念。
然而,那个女人丢出来的东西就像是将死亡这个概念强行嵌入了祂们之中,并且夺走了祂们的一部分力量。可怕,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比那座迷宫还要可怕一百倍。
终有一天,人类或许能够殺神......
“你不必如此紧张,”菲欧娜检查着伊德海拉身上的伤口,淡淡的告诉对方,“这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技术,只不过人类在理论上无法实现——借住气味,也就是某些真实存在,人类可以感受到的东西,她将你们强行固定在了‘现实’的概念之中。也就是把你们从高维强行拉入低维,这自然会导致解体。而通过其他未知手段,她吸收了你们释放出的力量,只不过如此而已。”
“人类.....不,那群人到底是和谁在合作.....这种力量不可能是人类本身就拥有的。”
“也许你把人类看的太过渺小了,伊德海拉,”菲欧娜说着,看着蛇女,“我们本来就是一种狡诈又不讲信用的生物,和你差不多,不是吗?”
“......所以这就是你拒绝联系我,并在当时独自和那个beta逃出去的原因?”
“并不,我只是发现了些更有趣的事情。”
红发祭祀转身敲打了笔记本上的按键一下,屏幕上亮起一个标志:九根弯曲藤条组成了一个奇怪而诡异的标志,看起来就显示某个家族的家徽是的。伊德海拉愣了愣,开口说:
“九缪斯标记,怎么了?”
“那群人似乎是在追查这个东西,”她说,“就是伤到了你的那群人——我稍微‘探查’了一下他们的资料.....圣心会,一个模仿品。他们分成了七个不同的部门,彼此分立,却又统一在追查、勾结、利用着这个标志所代表的......现在你懂我的意思了吗?”
女蛇神为这戏剧性的一幕愣了愣,随后放声大笑起来,笑声里包含着惊喜和丝毫不加以掩饰的恶毒。没想到,真是没想到,这可谓连我都编排不出的悲惨故事。伊德海拉说着,挥了挥手,掀起菲欧娜衣服的一角——一个小小的、别在里侧的徽章散发着一股幽暗的光芒,上面的花纹和电脑上的缪斯印记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那群蠢货真是有眼无珠,没想到自己会找到正主之一的身上来。”
“这是从我父亲那继承到的.....并不完整,和我的力量一样,都是备用品。”
“备用的总好过那些呆头呆脑的傻瓜,”伊德海拉笑着,用手背掩嘴,“有趣,真有趣.....告诉我菲欧娜,你的那位神还告诉了你些什么。”
“祂并未指示我....所以这里是我自身小小的逾越.....我要接着追踪他们,伊德海拉——我被卷进去肯定不只因为前端时间在伦敦的活跃表现。洛克,那个伊甸园的失败品,他一定从某种程度上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我要弄清楚圣心会到底想追查什么,我必须弄清楚,他们要调查我们,是为了实现什么.....”
等库特差不多把自己的所有经历说完一遍后,时间已经过去四天了。穆罗听他说那些离奇又精彩的故事,一开始还可以投入其中,好好聆听。然而时间一长,他也不怎么撑得住了,觉得自己在被对方滔滔不绝的精神攻击,头昏脑涨且双目发黑。
库特·弗兰克并非有意如此,只不过他确实很久没有和人聊过,难免说的多了一些。他把自己在幻梦境里遇到组各的事情又重复说了一遍,被旁边听不下去的帕缇夏打断,她说:
“这块讲过了。”
“哦....不好意思,我可能把一些事情记岔了。”
警察们互相看了一眼,沉默了一会说:
“老实说,我们并不是不相信你说的话,毕竟在听你说话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难以解释的奇妙经历。只不过....你所说的完全就是你小说里所写的东西。”
“我强调过,那些都不是虚构,而是真实存在的。”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你所说的那位何塞·巴登把你过往的经历全部窃走,并且伪装成了你,以你的名义出书生活,直到寿终正寝。”
“不,那是不可能的,毕竟我没有全部告诉他,而且何塞他不是那样的人......”
无论如何这只是一个假设,你没必要太在意,但也不能完全否定。帕缇夏看着重新不知所措起来的冒险家,告诉对方:
“总之,我们已经前往了你墓地所在的地方,去确认那人是不是真的何塞·巴登。”
“.....你们要怎么做?”
“很简单,‘你’的葬礼有记录可查,只需要找到位置,开棺验尸,就可以确定那是不是你了。”
“但是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只要用他残留的dna和你进行对比,至少可以弄清楚你们俩是不是同一个人。”帕缇夏说着,站起身来,要穆罗把对方带到体检室里去,“没有和你详细说过,但是几百年间,医学上的进步是很大的——总之,假装成另一个人活着这事现在会变得非常困难.....”
冒险家心里隐约有些不祥的预感,或者说,从小时候开始,其实他就不是很喜欢到医院里去。库特一直觉得那是死亡的温床,离地狱最近的地方.....或者说的直白一些,他并不喜欢医生。
询问者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不配合态度,这是穆罗和帕缇夏没有想到过的。用武力强行把库特带到了公安局预约的医院那边,看着变了许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变的这里,冒险家强忍下心里的不安,深呼吸几口气。体检按照那些人的说法,只是需要站到不同的机器上面去,被光线扫射一通,然后就结束了。
接着,库特被声旁的人压着,看见一个年轻漂亮的东方人医生走了进来,声音听起来很温柔。对方自我介绍是美智子,他依稀记得这种语言是日语,想起有关日本女子的传说,暂时松了口气。也许现代的一员不会和以前一样那么恐怖了。冒险家安慰着自己,随后看见那个温柔笑着的医生从身后拿出一套完善的采血设备。
整个过程折腾了差不多两个多小时才结束,断了的针筒换了三个,其中一个的针头意外折断在了肌肉里,需要用镊子夹出。进医院时十九世纪的伟大冒险家生龙活虎,从医院里离开时,库特蔫的就像是在雪地里冻了三天三夜的遇难队员。
凯文本来是去拜访伊莱的,在走廊上听见一阵惨烈的尖叫,本来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去,决定再多待一会。等外面终于安静了下来、伊莱快睡着了、自己手里的猫头鹰也已经被揉肿了一圈,警察组长才吹着口哨探出身去,看见苦笑着拿着血液样品准备去化验室的美智子小姐。
“辛苦您了,”他说,“麻烦您特意从研究所过来跑一趟。”
“没关系,刚好卢基诺教授失踪了,本来应该报道的病人也没有来继续进行治疗。我手上的工作没法进行下去,但人也闲不下来......”
她微笑着,其他人只能从她眼角微弱的皱纹里,猜测她真实的年纪。美智子医生来自日本,因为卢基诺和一些其他的事倒也和警察局这边联络上了,作为保密医疗人员工作。她确实需要凯文提供的帮助,尤其是在海伦娜的事情上....
“请不用担心,我们已经在联络着她的家人了。她还不愿意回去,是吗?”
“是的......虽然这个年龄的孩子不奇怪,但我担心她.....”
“没事,实话是我这边也确实有个和她脾气类似的小女孩,”凯文无奈的笑了笑,“孩子,总会慢慢成长的。”
“您说的是。”
决定不再打扰对方的凯文和美智子医师挥手告别,深吸一口气,想到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实话是,他已经很久没有阖眼睡过,身体和精神都趋近一个极限。他知道自己还只能继续向前,只是有些好奇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那些他曾经被告知将会出现的事物一样一样的浮现了出来,凯文并不确定自己.....或者那些人可不可以阻止即将到来的事情。
第五天到来时,警务人员成功的找到了埋葬“库特·弗兰克”的坟墓,并且将里面已经白骨化的尸体搜寻了出来,从头发上提取到了dna。虽然这么做总有些不太人道,但是其他更要紧的事在面前,他们也只能这么做。加急工作之中,凯文却不见了踪影。有警察告诉帕缇夏,他好像去白沙街孤儿院那边调查了。
“......那边很诡异,很不详,”黑人女警官用手背撑着脸颊,“我记得他说过之后会一起调查的....为什么现在会突然.....难道说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以班恩和洛克为中心的特别行动组也在同时发来了消息,说按照幸运儿所说的,确实在剑桥某处的实验室里发现了些许带有放射性的不明残余物,像是凝固在地板上的黑影,无法被光照改变形态,也无法被一栋。就推测来说,这可能是“杰克”遗留下的东西,不清楚是残骸还是其他物品。
“这或许是陷阱,”班恩叹了口气,“杰克的事,洛克不愿意和我说清......但只能继续追下去了。”
然后,在晚九点左右,美智子将尸体与库特的dna比对结果发送给了特蕾西。小姑娘看到这个结论吓了一跳,当即抱着笔记本狂奔过走廊,举着屏幕朝着帕缇夏在的方向跑去,跌跌撞撞的挤开一个正在汇报工作的警察,对帕缇夏说:
“帕缇夏!帕缇夏!死人又出现了!”
“死人什么的多不吉.......等等,发生什么了?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你看!她指着电脑屏幕对女警官说。坟墓里的库特和活着的库特.....他们dna的相似度是99.8%,毫无疑问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