帽子李没好气，“手帕王，你觉得呢？”手帕王塞了满满一嘴的胖大海，嘴巴鼓得像青蛙似的，他面无表情地扫了帽子李的脑袋一眼，点点头。
刘起戏谑起来：“手帕王，听说你打算一天说三场评书，嗓子不想要了吧？”
手帕王把嘴里的胖大海全吐出来，无奈地说：“生计所迫啊，我也是没办法。我儿子想在城西买宅子，就为了方便铺头营生而已嘛！没想到现在城西的宅子最少都要三百两，他开豆腐店赚的那点钱哪够？这不，为了一间宅子，全家老小都得出动，起早贪黑地干活。”
“我听说你亲家还挺好的，以往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亲家这次好像还愿意出钱吧？”帽子李说。
“有也不够啊！翠平娘家倒也开明，但也不是很阔绰的人，只能拿出八十两。”
刘起这下明白了，一套宅子得耗光三个钱袋，难怪手帕王拼了老命说书呢！
帽子李捏着稀稀拉拉的几根胡须，沉声道：“我听说前唐贞观年间，八十两能买长安的一套宅子。看来今朝不如往朝啊!”
刘起嘴角一歪：“你可拉倒得了，贞观年间长安才多少户人，现在平阳城里多少户人？别说贞观，就说开元年间，长安城里能买来一套八十两的宅子不？”
帽子李不说话了，手帕王揉着腮帮子，赞同道：“这倒也是，厚古薄今也没意思，人少，地价就便宜，人多，地价就贵，过了千百年还是这个理儿。哎，谁叫咱大商国人丁越来越兴旺了呢！”
帽子李眼皮一翻，“我说小起，你就是专门来奚落我的嘛？”
“哎呦，还真不是，”刘起嬉皮笑脸地一拱手，“我这不是见二位见的往来人多，神通广大嘛！跟你们打听个消息，这次夏考怎么回事啊？怎么都是洛阳人中榜，就没其他府道的人考得上？”
手帕王眼睛一眯，嘴一瘪：“咳，这还能有什么回事，早就内定好的了，都是京都洛阳人，不正说明都是那几个世家子弟？你想想，七天就放榜，这根本就没改卷嘛！七天——试卷还没送到府道上呢！他就放榜了，你说能有怎么回事？”
原来如此，但世家子弟要做官，自古以来都有直接内推的途径，为何还要搞个夏考，堂而皇之地让天下人非议？朝廷这是专门给自己立靶不成？
“你这消息来源可信不？”刘起还是将信将疑。
帽子李马上接口：“绝对可信，这是内部流出来的消息，吴城恩，鹅城县令，他亲口说的。”
手帕王一听到吴城恩这个名字，就来了劲，“说起鹅城县令吴城恩，他那部《东游记》写得不错，小起，你不是也听过几段吗？”
刘起嗷嗷了两声，“是不是说一个猴子带着一群和尚去东天取经的故事？那故事可太有意思了，刚说到大闹天宫呢？怎么就没下文了？”
“咳，吴县令和书局的没谈拢，这不龃龉着呢！书就印了几页，没往下印了。吴县令想要开版印，书局只给他活字印，两种印刷法酬金差别可大了！辛辛苦苦写部书出来，是人都不愿意光印活字吧！”
商朝经过三百多年持续稳定的发展，经济实力有了进一步的提高，老百姓手里有了余钱，愿意花钱买乐子，所以文化活动不仅限于贵族之间，市井文化开始蓬**来。
民间的茶楼酒肆就是著名的娱乐场所，老百姓一聚众，总要讲点什么，听点什么，茶楼老板一琢磨，就专门请一人给大伙讲故事，故事讲多了，肚子也空了，咋办呢？没关系，讲故事的人又开始请人专门给他写故事，慢慢的，说书先生——印刷书局——著书人，这三者就串成一条完整的产业链。
有人愿意听，就有人就愿意写，一时间，章回体小说大行其道。著书人为了照顾说书人，直接用说书人的口吻落笔，每回六七千字，够说书先生说上一炷香的时间了，而且通篇用白话文写就，平头百姓听了也开心。
章回体小说虽说是市井文学，可是要写它还得有点基本功夫，肚子里没点墨水还真写不出来，所以著书的一般是穷酸书生，落魄举子，也有不少是衙门里想赚外快的小官小吏，吴城恩就是其中一位。
有人愿意写，就有人愿意印，好的故事只交给一个说书人去说，那太可惜了，如何把好故事批量地印发出去，这时就要看书局的本事了。商朝的书局可比往朝要多得多，公私书局都有，而且都接印发小说的活。商朝印发小说分两种，一种是开版印，一种是活字印。
开版就是开雕版，又叫出版，需要专门的师傅在一整块木板上雕字，制作一个雕版耗时长，但是制作完了之后，印刷就是刷刷刷的事儿，效率高，印刷量也大，而且雕版还能存起来，以后想起来了还能印，不少著书人以能开雕版为荣。小说一旦确定能开版，给著书人的酬金也高，至少一百两。
活字印就不一样了，活字印就是活字印刷，把活字块排列好，就可以印了，这又叫排版。排版简单易行，缺点就是不稳当，效率低，活字块没法好好好固定，印纸铺上去容易被活字块给戳烂，所以一般临时印个告示什么的，用活字印倒也可以，小说要活字印，那估计要凉，说明书局认为这本小说不畅销，随便给你印几版就没了。小说活字印，酬金二十两。
现在著书人也留了心眼，小说受不受欢迎，不能完全由书局说了算，说书人说了才算，所以吴县令直接与手帕王他们联系上了，让手帕王试讲几段，发现大受欢迎，这下吴县令更加与书局的僵持不下了。
手帕王和帽子李纷纷为吴城恩惋惜，都骂那书局有眼无珠，不是东西，刘起听着话题越扯越远，转身就要走，这时手帕王叫住他：“小起，怎么就走啦？我还没上场呢！”
“还要说书？您可真是铁公鸡，不仅一毛不拔，还有一把破锣嗓。”
手帕王把腰间的手帕解了下来，擦了一下双下巴的汗，“再讲最后一段，这次不讲章回体了，就讲几个小故事。有的人不爱听章回体，就爱听传奇之类的小故事，没办法，咱得满足听众的愿望不是？”
“这次又是什么小故事？”
“狐妖鬼怪什么的，这次讲聂小倩，一个女鬼报恩的故事。”
刘起停住了脚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