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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上元

三水镇今年准备上元节当晚,在小镇西大街的演武台上来一场烟火盛宴,而西大街上住的全都是小镇上的富裕人家,所以当天早上便有一群家丁帮着准备。

演武场是由一块块花岗岩修砌成的,当年西大街的五大家族合资向镇长买下的一块地皮,演武场就是修在这上面。

之后几乎每三年都会举行一次比武,五大家族各派自家的习武之人在台上切磋。说是以武会友,但这场比武的实质却是五大家族对小镇上店铺的争夺以及提升家族的地位,所以往往有人战死在灰色的台面上。

曾有人在深夜看到演武台上有模糊的黑影摇曳,似乎是在一板一眼的推演招式,但随即又消失不知所踪。越来越多的人遇上这一古怪的现象后,便从人们口中传出战死的鬼魂心有执念,直到再次胜过当初比武的人,方能魂归厚土的说法,闹得有一段时间不太平,一些好事者都上书到镇长那儿。好在后来,每天晚上都有一群自愿结伙的武夫去那儿守着,演武台的黑影似乎惧怕如此闹腾的人们,便再也没人见过它了,这种人心惶惶的说法就无风自散了。

由于前一天晚上下过一场不大不小的雪,演武台的石面上银色覆盖,一个又一个的脚印将雪踩成灰黄色,比地上的土都难堪,一并扫下了台面。

正月里的早晨到了今天也还是热热闹闹的,街上能看到一些店铺已经开门,大院里穿着黑布衣的仆人也都出来扫门前雪,人们低声交谈着,偶尔有缕笑声从街头传到街尾,不知是哪家小孩子在玩闹。

空中能看见稀薄的水气,湿润了秉着“早起的鸟儿有虫吃”的小贩的头发,随即便结成丝丝缕缕的冰纱,好像盖了一顶黑白相间的帽子。

演武场这边的家丁还要忙上一段时间,有几个带刀的侍卫过来看了两眼,算是督促那群下人抓紧时间,之后便嚷嚷着去演武场东的一家早餐铺,点了几碗缀着葱花的馄饨和两提肉包子,歪坐在一块儿指着演武台边聊边吃。

早餐铺是一中年妇人经营的,穿着一身灰布衣裳,虽然姿色平平,倒也干净整洁,待人也亲切,总是给客人准备一些大蒜和小辣酱,都是免费的。再加上她这里的馄饨包子虽赶不上大厨的手艺,但也十分和人们的胃口,每天聚在这里吃饭的人热热闹闹的,反倒是有了种家的温馨。这几位侍卫也是跟这位妇人认识的,吃着碗里馄饨的同时,不断和这妇人拉着家常。至于那群下人,还没吃饭就被派过来清扫演武台。

小镇的另一边,东大街的住户们似乎还没起床,天井和屋顶门外积雪还是白皑皑的,干净得很。虽然被叫作东大街,但这里其实是由许许多多曲折的小巷交错构成的。青石墙结上淡淡的白霜,缝隙处被雪填充,冻得结实的泥路上覆盖着看不出深浅的雪,似飘落的梨花洁白无瑕,蜿蜿蜒蜒的游走在巷子里,让人不免感到一种曲径通幽的寂寥。

要知道这平日里,小巷内虽算不上热闹,但也枝头雀鸟般叽叽喳喳的,整天都有黄发小子乱窜,谁家院子里隔三差五的传出一声声长吁短叹。壮年自然是劳力,出门养家糊口去了。所以今天这个默然的小巷,着实不多见。

吱呀~一声,终是打破了小巷来之不易的宁静,只见一少年推开破旧的木门,探出脑袋看了看门前的积雪,略显无奈的用竹片扎住长长的头发,回屋内拿了一条小扫把,在天井弯下腰来开始扫雪。扫把早已破败不堪,每次只能扫走表层的雪,就和少年住的房子,和少年的衣着一样破旧,但都十分干净,没有沾上污物。看得出来,少年郎在这上面很有心。

余安年是这东大街最穷苦的人家之一,父母早在他七岁时便被山狼给吃了,留下他一个人又活了七年。原先余安年的父母给他取名字时,是想让他们的儿子日后年年有余,安安稳稳的度过每一年,但余安年七年来的生活也只能算是个无大风大浪,有时都吃不饱饭,更别提年年有余了。

少年黝黑的脸庞看上去少了一些少年郎该有的灵气,却多了几分沉稳,都是一年年的风雨打磨成的,仔细看去,还是有点俊秀的苗头。土黄色粗布衣下,也能看出少年身体的结实,这也是少年每日上山砍柴累出来的,如今他主要靠卖柴火为生。小小年纪承受如此大的劳累,竟没有把他的个子压下,如今已是个身体欣长的小大人了,只不过营养缺的厉害,一眼看上去很瘦,倒是肌肉愈发显得明显了。

扫了大约一刻钟,余安年终于将院子里的雪扫得七七八八了,只留下天井中央一个尖尖的雪堆,慢慢在阳光下悄悄地化着。余安年满意的搓了搓手,朝手心呵了几口热气,他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早被冻得黑里发红,脸蛋也被冻得有点麻木,但他就只有身上这一件衣服了。

倒不是说连件棉衣都买不起,余安年只是不舍得花这份钱,况且自己正值少年,朝气蓬勃,一身火气都不知往哪儿放,挨点冻受点苦反而对日后有好处。

余安年绕着雪堆转了一圈,又觉得尖尖的不太吉利,就横着扫把将四周边角往里推了推,再挥着沾满残雪的扫把将顶上的那磋尖儿往下压了压,好像一轮大磨盘似得。这下他是满意了,抖了抖扫把上的雪,打算去扫外面小路,否则雪化了之后小泥路会很难走,更重要的是脏鞋。余安年不只是扫自己门前的,而是直到扫到巷口才停下,顺带将周围邻居的门前雪也扫了扫。这倒不是谁要求的,余安年只觉得是顺手的事罢了,而且自己家屋里的温度比不了外面暖和多少,哪怕他不怕挨冻,在巷子里扫扫雪出出汗还是比坐着挨冻强。

这会儿他是打算回屋了,毕竟该干的干了,不该干的也都干了,自己应该整顿饭填填肚子,否则待会上山砍柴时不紧天冷,身体也可能累的发虚。

还未走到家门口,就听到隔壁有人在喊他

“小年,过来喝碗粥吧,今儿早上不小心熬多了,正愁剩下的被冻成冰疙瘩呢。”

说话的是和余安年家当了十四年之多的领居,何生荷,大约是在余安年出生后嫁到这里的,至于她家那位只有过年才回来一次,所以余安年对他的印象并不深,只记得是个大块头,这不腊月廿八晚回来的,还不到初五就又出门去做养家糊口的活了。

余安年只知道要管那人叫张叔,平常不爱说话,对谁也是爱搭不理的,但见了何婶和张碗全总是笑呵呵的,乍一看就是个憨憨的老实人,貌不惊人。但内里的也许只有余安年了解一二。

当家的一年到头不怎么在家,这媳妇平平无奇也就罢了,可何婶偏就生得一副好摸样,哪怕过着穷苦生活,肌肤和身段都是保养的不错的,尤其是一双碧波水烟渲染的眼眸,让人看了心生涟漪。所以这也给她惹了点麻烦,巷子里的粗人居多,嘴上总是占着何婶的便宜,记得几年前还有一愣头青昏了头,半夜去扒人的墙,却让何婶一手提菜刀,一手拿扫把,硬是打哪儿来回哪儿去,从墙头逃了出来。

那之后巷里的汉子们倒是老实了点,只在嘴上闹一闹,不过有一次余安年又替母子俩出了次头,找那几个最不老实的讲道理。不过他没怎么读过书,嘴笨得很,最后说不服他们,还是靠身上那股蛮劲儿教训了一下。余安年自己从七岁长到十四岁,都是先讲道理再动手,因为他小时候路过书塾时听里面夫子朗声道:“君子动口再动手”。他觉得挺对的,便记下了,殊不知自己听岔了一个字,到现在也没意识到。而且别看他小,动起手来还真的压那群人一头,再加上巷子很窄,对方只好一个一个上,所以能全部放倒虽然很厉害,但也不是说奇筋异脉力大无穷。

当面嘴上不干净的事少了后,大多是背地里嘴花花,但那是私底下的事了。

何生荷瞥见哆哆嗦嗦在原地的余安年,抱着胳膊犹豫着,便扯大了嗓门仰起脸来嚷着:

“怎么,嫌何婶的粥不好喝?还是觉得米少了喝起来没滋味?别愣着了,再不过来,我可就把那多的份倒掉啊,反正我们娘俩也喝不完。”

说完也不等余安年答应,便自顾自的笑着回了屋。余安年只好拖着步子走进何婶家天井,就听到屋里有个孩子气的声音喊着:“娘——,安年哥咋还不来啊?给他熬的粥都快凉了。”

余安年不禁笑了笑,清了清嗓子,仍是抱着胳膊,迈进门。

屋里已经摆好桌子,何婶还在锅台那边刷着锅,见余安年进来了也没太多话,只从架上抽了一双黄木筷子,信手递给他。余安年哎了一声,算是谢过了。

“安年哥!快来快来!这粥可香了,我娘亲早早的起来熬了好长时间,加了好多米,闻起来比之前的香多了呢!”

一小娃娃板板正正的坐在凳子上,手里掐着筷子眉飞色舞的,不过面前的粥似乎一口也没喝,在等着余安年呢。

他娘空出一只手反身拍了他头一下,令那娃子哎哟了一声,缩了缩脑袋,倒也不痛。何生荷笑骂道:“吃你的饭!”

这个看上去清秀的小男孩儿今年刚好十岁,姓张,取名碗全,从小就跟着余安年当小跟班儿,因为他很佩服余安年会捉鱼,会打野味儿,还会做弹弓,他就学不会。所以别看在何生荷面前老实得很,跟着余安年可以说是上山下水都玩儿了个遍。余安年有了这个小跟班和何婶做邻居,生活也不是太悲苦。至于隔壁另一户人家,余安年自记事起就没见过那里住过人。

余安年终于从墙边儿拿了个板凳坐下,顺口问道:“何婶不一起吃吗?”。何生荷也不回头,唰唰的刷着铁锅,“你两先吃着,吃完了上外面堆雪人玩去,我得出去一趟,你帮我看着他点。”

余安年嗯了声,和张碗全开始大口喝粥。不过熬了好几年的粥,又怎会熬多了呢。

何生荷背对着两人,嘴角扬起一抹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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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大街的一户大院儿里,积雪早已被仆人扫到墙角堆着,一青衫中年人和门房打了个招呼,跨进门内。早有一红袍男子在二门那儿迎了出来,拱手拜年,两人互相问候了便由内院漫步进了正堂。红袍男子请青衫中年人落座后,招呼侍女端上铺子里贺年的茶来,两人简单地寒暄了几句,红袍男子便挥了挥手,让下人退了出去。

红袍男子正是这家大院儿的主人,小镇五大族之一的赵家家主,赵玉沛,他托起青瓷茶碗呷了口茶,开始说正事。

“马镇长,您可知这群人什么来头?”

对坐的青衫中年人便是小镇的镇长,在三水镇任职了十几年,算是跟着五大家族交往了多次,互相也是老熟人了。他放下茶碗,摇了摇头,淡淡的说:

“只知道他们不是盛水国的,其他的消息上面也封了口,打听不到”

赵玉沛听后眼睛有了几分光彩,盖住茶碗轻轻摩挲着,砸了咂嘴道:“能让那些直肠子都闭口不言的……惹不起是板上钉钉的了。”

马镇长抬眼打量着这位赵家主的脸色,扶了扶拖在前襟的胡须坦言道:“其他四家我都通知了,您赵家这儿我可是亲自过来了,就是想和赵家主说一说怎么安排妥当,毕竟您赵家可是开了座三水镇最好的客栈啊。”

赵玉沛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嗤笑了一声,向后倚在靠背上懒洋洋的回道:“我看是我这儿最难说话,所以马镇长才不得不亲自来吧?”

赵玉沛此番作态,马镇长也不恼,反而语重心长地说:“如果他们能达成目的,你赵家最少能得这个数。”

说完伸出几根指头摇了摇,脸上一副深藏不漏的样子。赵玉沛也被这一笔数吓了一跳,瞳孔猛地收缩了下,转而换上一副热切的表情,“马镇长这就太见外了,虽然我难说话,但马镇长诚意在这,也是瞧得起我们赵家,再说住几天花不了多少钱,算是我给您的新年礼了。”

马镇长听后,心想算是终于安排完善了,起身道谢,赵玉沛也还礼,上前要拉着马镇长去他家客栈转转。

两人走后,上来一侍女,看那杯中茶水还冒着热气,趁四下无人,偷偷地端起茶碗饮了一口,感觉全身都暖洋洋的,之后便飞快的放下,端着托盘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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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大街余安年这儿,已经喝完了粥。何生荷出门一会后就拿着个包裹回来了,余安年没有留下看里面是什么,就对张碗全和何婶说了声去砍柴,便回到自家的屋里。

虽然是正月里,可是这窗上也没有贴窗花,也没贴灶神爷,更别说门联了,屋子里冷冷清清的,一点也没有过年的气氛。唯一的红色还是他的小枕头,是以前娘亲给小时候的余安年做的,余安年一直到现在还枕着它。

其实按理说,父母被山狼吃掉后,余安年本可以不用过的这么苦的。西大街的杨家次子自幼体弱,身患残疾不能得子,所以有意收这个可怜的孩子为养子,只要改姓换名,去掉爹娘给余安年带来的晦气,就可以衣食无忧的住在杨家。但当时才七岁出头的余安年,在爹娘的坟前磕了几个响头,起来后竟眼神坚定地回绝了。那杨家次子当时正在下棋,听下人回报之后也是一副稀了奇的样子,捏着棋子思索了片刻,坦然一笑,便让下人不用再去劝了。

不过也送了余安年几两银子,用一块绣有福字的手帕包着,对东大街小巷的人家来说,算是笔不小的钱了。再加上余安年父母的葬礼也是杨家次子操办的,所以父母留下的钱一个子儿也没花。现在余安年每天砍柴的钱都存起来,下山时顺便捕几条鱼当晚饭,每月初买一袋子面,省着吃,打的野味儿也煮熟晒成干,不加盐,就那么吃,毕竟盐还是蛮贵的。就这样过着苦生活,手头里的钱倒是存了不少,除去父母和杨家给的,剩下的钱刚好是小镇穷苦人家娶媳妇的礼钱。

每年过年前,余安年都会打几只野兔,敲开冰面捉几条鱼,送给杨家次子。看门的人也认得余安年,每年都会从兜里掏出一把干果、糖放到余安年推脱的手里。其实平日里每月底,余安年也回去送点鱼之类的,别人对他的好,他能记一辈子,而且细水长流,一直谢下去。

不过这次过年前自己还没把鱼送过去,倒也不是没抓到鱼,只是每次捞上来的都是些拦腰断了的,切面十分平整,半截子鱼发出一股腥臭味儿,许是死了很久了。余安年倒也没被惊到,因为小镇五大家族的武夫比较多,他之前就见过一个喜好射箭只射鸟颈的,从未失手,余安年一直很佩服。所以把鱼切两半也就算不上有多稀奇了。

余安年用布把自己的脚包了包,穿上去年买的鞋子,将那把有点钝的斧子背在身上,又揣上两张烙饼和一条小鱼干,他打算今天再去河边看一眼,万一能捞上鱼来呢。

其实不送鱼也没多大事,只是他自己心里过不去,觉得别扭罢了。

出门的时候他往隔壁的空院子看了眼,那户没人的房子和余安年家的天井只隔了一道小土墙,是那年下大雨塌倒后,小安年和父亲一起重新堆的。由于对面屋子里还是有些家伙事儿,算是值几个银子,所以他爹想把墙砌的矮一些,帮这家出门在外的邻居看着家。

听父亲说,在他娘亲嫁过来之前,这家人还是住在这的,从父亲小时候开始就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只不过那家就是一个青年自己住着,一直住到父亲十五岁那年,跟爷爷说自己出趟远门,之后便再没回来。

而余安年爷爷在余安年出生后不久便中风去世了,奶奶逝世更早,余安年也不知道太多。

出门之后,他踩着那条扫开雪的泥路,往巷子外面走,眼角瞥过张碗全家门前对的一个小张碗全,样子着实称不上雅观,他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出小镇时,余安年看到道旁有一老伯正在卖烟花,虽然看上去不是太贵的样子,但余安年还是打消了今年放烟花的心思,反正也很久没放了。有些习惯,遗忘在从前后,再捡回来,就让人颇为不快了。

老伯也没招呼他,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兀自坐在那儿抽着烟杆儿,对着身旁光秃秃的柳树吐气儿。

出小镇的话要过一条河,是从上游一块儿地界分成三股,两条将小镇包围起来,一条从中间穿过。最初在这里设镇时就是依着河岸划的地,可也称得上“绿水绕城郭,青山两岸和”了。当下还没入春,河岸两边在夏天翠绿的柳树,如今也是光秃秃的穷棍,一穷二白的立在地上,同余安年算是难兄难弟了。

小镇这边的河岸上立了一块石碑,隶书上刻小右河,下刻生民立德。小镇的西面儿还是这般架势,中间也有一条略宽的河,两处都立有石碑,中间穿过小镇的那条叫过峰河,余安年去杨家送鱼的时候总会在桥上歇一歇,看一看河水流淌的样子,或者在冬天帮人破冰,还可以赚笔小钱,所以他对那块儿石碑也有印象,是上刻过峰河,下刻乾坤避让,同样是隶书。至于那条小左河,余安年没去过,自然不知道那里刻了些什么,也没去刻意打听。

河对岸是不住人的,只有一层层的树遮住山的崎岖,愈显幽深寂寥。河水平日里很静,却没有清澈到哪里去,但据说上游的大河可是鱼虾成群、奔腾不息、江河青青、云雾环绕,还时常闹大水,就不知为何到了这儿便温顺了下来,不过所幸上游无人居住,两岸还是山脉蔓延,无人死于水灾。

余安年喜欢过桥,因为他觉着过桥和过关一个意思,都是跨过自己过不去的坎儿,所以他过桥的速度也慢于别人,像散步不像赶路。

但上山的速度就很快了,七年里有三年多算在山上,所以对余安年来说,入山就像进家门一样,熟门熟路的绕过坑坑洼洼,山上每一块儿可以攀上去的地方,余安年都到过。山也不算高,余安年去过最高的一座,不知道什么名字,总之山顶上够不到云。对于小时候听爹娘说高可入云的他来说,比云矮的山,就不能算高。

他看着大雪漫盖的山岭,又望了望灰色的天,临时改了主意,在午后下山,省的自己晚上跑过去耽误了杨二爷看烟花。

与此同时,杨家大院这里可热闹不少。

杨家最小的孙子今天生日,老太爷单独把他叫过来,送了他一份大礼,一枚祖上传下来的玉佩,之前一直带在杨老太爷身上。杨老头送这个玉给他的爱孙,自然是有些道理在里面的,但是也希望自己的孙子将来是一名正人君子,君子如玉,温润其泽。

这位还未行冠礼的小杨孙当下是喜不自禁,只是忍住不笑的太欢,乐呵呵的将玉收入袖中。杨老太爷却偏要让他先戴上瞧瞧,所以那青年便佩戴上那枚墨绿色的玉佩,挺身站直,一袭紫色雕纹袍,配上他俊朗的面容,倒是气度不凡。

老太爷乐得合不拢嘴,拍着手称善,周围的下人也纷纷夸赞少爷有君子风范。

被叫做君子的杨家小孙名唤明之,是杨家杨老四的儿子,也是杨老四唯一的孩子。相比老大三妻四妾、老二膝下无子、老三游历在外,这老四看上去对自家夫人是十分珍惜,从未有过纳妾的念头。杨老四因为整天读书写字,知道不少道理,所以对这个唯一的儿子也是十分重视。

这礼物送过之后,杨老太爷就让下人退下,拉过杨明之坐在他旁边,似乎是有什么事要叮嘱一下。

杨明之见爷爷欲言又止,便把耳朵凑过去,笑呵呵地说:“爷爷,有什么事尽管说,明之绝对记在心里。”

杨老太爷长叹一声,转身拿起桌上的茶猛灌一口,转过来后压着嗓子说:

“我这里有件事跟你说也好不说也罢,只不过我是不放心你的性子,爷爷虽然告诉你要当一个君子,做事不可莽撞,但你之前干过的那些蠢事,过个年爷爷就当是把他们揭过去了,但这次!你听好,今天小镇上要来一些人,虽然说是来求一把剑,但谁知他们真正想干什么?所以你在街上或是院里遇上,千万不可由着性子来满嘴胡言,这群人你爷爷我也不想招惹。”

杨老太爷顿了顿,正好杨明之打岔道:“爷爷,咱这什么时候还有那种能让人来求的剑了?”

杨明之虽然刚才听了老太爷的话后心里上下打谱,但是憋住不发牢骚,问了个这样的问题。不过杨老太爷显然也不知道,缓缓地摇着头说:“这也是我纳闷儿的地方,我怎么就从没听说过这种物件?”

爷孙俩便一边纳闷,一边想着自己的事,坐在一块却没有再聊下去。直到过了一会,杨老太爷似乎察觉不对,一巴掌拍了下杨明之的头,

“臭小子,你还没给我个准话呢!”

杨明之赶紧抱着头逃出去,留下句

“只要他们不惹我,我就做自己的君子!”

杨老太爷抻了抻袍子,笑骂道:“这不让人省心的臭小子。”。又独自坐了一会,杨老头端起茶碗呷了口,却只喝到一嘴茶叶,唤来下人又给他倒了一杯。

太阳就一直被挡在乌云后面,余安年啃完最后一张饼后,又估摸着时间干了一会儿,将劈好的柴火一捆捆的捆在一起,最后用两根粗绳把它们系住头尾,背在背上扬长而去,盖满雪山上便又多了一朵朵脚印子。

下山时的路同来时不同,要更靠近上游一些,余安年几年来一直是在这捕的鱼。今天的河上附了一层雪,余安年试探着往里走了走,找到了比较厚的一块儿冰面,又被余安年用斧头把一下捅开了旁边的冰面,之后便守在这儿等鱼出头。

最后守到傍晚,余安年一共捉到了五条鱼,其中一条有小臂那么长,连余安年自己都忍不住想,自己这是时来运转,福字当头了?不过尽然捉到了鱼,那今天的首要任务就完成了。

天黑前,余安年跑到西大街杨老二的院子前,看门的于福正在和人聊天,余光瞥见余安年来了,伸手招呼了一下,等余安年走到身前后,接过他手上的鱼,眯着眼笑嘻嘻地说:“我们家老爷说了,如果你天黑前把鱼送过来,晚上我就可以带你去演武台那儿看烟花,到时候还有好些零嘴儿呢,你随便吃。”

余安年抿着嘴摇摇头,大方的回道:“在巷子里也能看到烟花,你就替我谢过老爷吧。”

于福料到他会这样说,便拍着腿大笑,“哈哈,就知道骗不了你小子。”

余安年冲他摆了摆手,转身往桥那边跑。

片刻后,几伙人也从小镇的各个入口处进了小镇,早有人在那儿等着,领着去了一个地方。

今晚余安年又被何生荷叫了过去,让他帮忙放爆竹。他和张碗全在外面噼里啪啦听着响,屋里何生荷乘出三碗元宵,提前摆在桌子上。等余安年进来后,看着桌上**白净的元宵,眼眶有点湿润。何生荷让两人先去洗手,余安年什么也没说,只用嗓子嗯了声,张碗全是欢呼着:“哦!吃元宵咯!”

外面开始放烟花了,只不过不晓得是热气还是别的,余安年只看到一片五彩斑斓的模糊。

演武台旁围坐着一群小镇的生面孔,但五个家族的人也大都在这儿。于福从后面绕过去,找到正在看烟花的杨家次子,杨理先,低着声音耳语:“老爷,他说,在东大街的小巷里也能看到烟花,让我替他,跟你道声谢。”

杨理先微微一笑,让下人搬过一个凳子,“一起看吧。”

于福高兴地谢过后,也不拘束,坐在杨理先身边看起了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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