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晨曦从窗帘的细缝中针扎求生存,房间里昏昏暗暗的,床上的被子一如既往的齐整,除了余深靠着的一角被子略显褶皱。这里的一切好像没有一丝人气,仿佛昨晚上这个房间没住过人似的。
余深很想亲眼看看这个装饰精致,透着低奢风格的房间,怎么都觉得不难受…
余深撑着双手站了起来,打开窗帘,阳光顿时照了进来,那一丝晨曦仿佛如获新生般铺满了整个房间,理了理被自己弄乱了的一角被子,然后从一柜子的衣服里挑了一条往日没怎么穿的粉色裙子进了浴室。
站在窗外,余深忽然被楼下草坪上的一幕吸引。是一个穿着一身合体的休闲服的年轻男子陪着沈老爷子晨练。
余深看着那人的背影,挺拔修长,倒是见不着正脸。
沈老爷子一边在打太极,一边好像在同旁边的年轻男子说话,而那个年轻男子也面色温和地在一旁陪同着跟沈老爷子说话。林深没兴趣去探究他们谈了些什么,她很清楚,这种相谈甚欢的场面其实都是小心翼翼,刀光剑影。这份虚伪,每当她这样都会不由自主地意识到自己何曾不是这样,一想到这里,她便觉得心烦意燥,索性不去想,走下楼吃早餐。
楼下院子里,沈光羲见顾津北下来,就招呼着让他陪自己晨练。
沈老爷子:“听说你还在忙海俞城那个项目?”
“是阿娆告诉您的吧?”顾津北得体地笑着问道,只是笑意不见眼底。
“你倒是不瞒着阿娆那丫头,这工作上的事让她上心了,要不要我给你跟孙耀培打个招呼?”沈老爷子心里明白,不再多言。
顾津北正经道:“不劳您费心,这件事我会尽快处理好的。”
“不嫌我这老头子多管闲事吧?”沈老爷子转过身与顾津北对视,那双看彻眼底的眼睛似乎要把顾津北看得清楚。
顾津北客气道:“怎么会,我想阿娆也不想您费神劳心地给我们小辈保驾护航啊”
“你呀,在这儿还跟我打着官腔”“你和阿娆的事情就在后天了,这段时间忙些了吧?”沈老爷子问着,语气里多些探究。“阿娆是我看着长大的,她什么性子我清楚,有时候脾气有点倔,这点倒是像我。”
“是,阿妤有点小脾气也好,多少也是我的女朋友,我会让着的。”
“这可是你说的,我可全都记住了。”老爷子笑着,眼角的皱纹向外散开,好似春风拂面。
一场早上的谈话也就这样结束了,两人回到餐厅,就见余深一早就坐那儿边看报纸边吃起了早饭。
沈老爷子叫了声:“深深”
余深闻声抬头,笑着道:“爷爷,早上好。”
“这是阿娆的姐姐,刚才墨尔本回来。”沈老爷子对着顾津北说道。
“我先前见过。”顾津北对着沈光羲说道,然后和余深打了声招呼,众人落座。
坐了下来后,林嫂从厨房添了碗筷和早餐。只要是沈老爷子在的时候,沈宅的早餐必定是中式的,林嫂上了些清粥和包子。
“不介意陪我在这儿吃点吧?”
“您客气了”
余深感觉顾津北的声音有些熟悉,但是想不起来。所以打完招呼后就自顾自地吃着早饭,因为沈家一向有着“食不言,寝不语”的不成文规矩,至于是长辈问话的话,那自然是要回应的。林深边吃着边想,等会儿是不是要先联系一下魏医生,让他把药准备好,自己过去就可以拿了。
“深深,你昨天什么时候回来的?”沈老爷子喝了一口粥,拿了一旁的手帕擦拭见到手上的粥渍。
林深见自己被问话,抬了一下头“昨晚上回来的,回来得比较晚,所以没和爷爷说。”林深不紧不慢地应着。顾津北在一旁细细地吃着早餐,仿佛没有对此毫不留意。
沈光羲微皱着眉头道:“不要再有下次了,要回来就早点回来,怎么也要打个电话告诉一声,女孩子家不要那么忙。”
“是的,爷爷。”余深在一旁应着,只是没什么胃口了。
周兰芩昨晚上也在老宅住下了,她下来的时候和老爷子招呼了一声,便开口道:“这阿娆也不知道要早起,倒是让津北等着,真是像什么话。”说着便让林嫂上楼把沈娆叫醒。
顾津北停下手中的筷子,顿声道:“伯母,不用了,阿娆贪睡就让她多睡会儿,我不妨事的。”
周兰芩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津北啊,让你见怪了。阿娆这孩子平时被我宠坏了。”
顾津北摆摆手称道“没事”。
周兰芩见顾津北没怎么用餐,想着是早上吃过了再过来的,就问道:“津北你平时喜欢吃什么水果,我让林嫂去切些水果过来。”
顾津北礼貌回到:“我不挑的,阿娆平时比较喜欢什么水果就切什么水果好了。”顾津北顿了顿,想着似乎没顾及到老爷子和余深的,就问道:“不知道沈爷爷和深深喜欢什么?”
沈老爷子年纪大了,早上倒是不食什么冰凉的水果,余深表明自己也不挑。
等沈娆下楼吃饭时,沈老爷子已经坐在沙发上煮着清茶了,茶香袅袅,雾气缭绕。顾津北坐在沙发的另一边,手上端着一个做工精致的小紫砂壶。
“爷爷”沈娆径直走向客厅,在顾津北的左手侧坐下。“深深也在。”沈娆略显惊讶,“你房间好久没住人了,要回家住也不早点打个电话说一声,好让林嫂给你打扫一下。”
“不用,我自己的房间怎么样都没关系,再说,我自己也可以清理一下,用不着麻烦林嫂了。”余深淡淡地应着,很明显,她不想再待下去了,只不过还没找好一个合适的溜走的借口。她和沈娆的关系并不亲近。向来是互不交集,但沈家的资源是有限的,她一直作为沈家名正言顺的大小姐,似乎有着独天得厚的优势,而余深被认回,沈光羲势必要在两个孙女中做一番比较,资源的倾斜影响的往往是利益的不平衡,所以余深看了一眼顾津北,便并不奇怪沈娆会在自己还读大一的时候就和顾津北这样的人订婚了。
沈娆大学本科在读的是法学专业,在余深前一世的记忆里,她毕业后就到业内知名的三度律师事务所工作,一路上顺风顺水,因此,身上不免有几分清高傲气,她也常说自己是沈家的女儿,自然是卓越才对得起沈家的身份,她对自己突如其来的妹妹林深谈不上什么姐妹情深,更多的是竞争,争的是沈老爷子的宠爱,沈家夫妇的宠爱和沈家的人脉资源。而余深,她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她和自己的心理医生魏觉说过“这样的生活不适合我。”只是偶尔她也想看一看这个从小就和父母亲人一起生活在沈家的同胞姐妹与自己的不同,就会故意做一些争宠的行为。其实,对余深来说,这些事本是她所厌恶的,但是这些年,她做得越发得心应手,换句话说,她上瘾了,每当看到这些不真切的笑容和听到这些不真切的话时,她觉得自己仿佛是个随时可以退场的戏子。所以,她喜欢演戏,而又厌恶演戏。
沈娆知道顾津北还坐在这儿,怕等会儿爷爷拉着顾知珩问东问西被看出些什么,便找了个理由让顾津北和自己先离开沈宅了。
沈光羲见沈娆和顾津北二人离开,便对着林深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余深想了想,方才说道:“阿娆是用了心的,但是他,我不知道。”
沈光羲喝了口面前桌子上的茶:“你看事情比阿娆看得清,这一点我从见到你的那一刻就看出来了。所以,什么话该掩着继续装傻,什么话该讲出来,你应该是有分寸的吧。”
余深知道沈光羲指的是什么,只好直接说出心里的话:“爷爷,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改变不了阿娆和爷爷的心思,与其两边得罪,倒不如继续装傻得劲,反正我在国外这几年随性惯了,只想着自己的事,不想管别人怎么样了,阿娆她有她自己的路要走,我没有权利干涉。”
沈光羲沉着气道:“给她提提建议也不可以吗?”
余深没什么话可以说,只能说:“阿娆不会听我的。”
沈光羲不再多言,挥着手让余深去忙自己的事。
余深出门的时候,刚走到巷子前的一条老街上,就看到顾津北坐在车里,靠着车背,看样子是身体不太舒服。而沈娆去了对面的一家药店里买了一袋子药和几瓶水。
余深犹豫了一会儿,走了上去。沈娆也看到了余深,只是没顾上,给顾津北递药喝水。
顾津北皱着眉头,疼痛似乎还未减轻。沈娆脸上有些焦急:“要不去医院看看吧?”
顾津北抬了抬手,表示再等等,忍着痛的他问余深:“你有驾照吗?”
沈娆还在考驾照中,顾津北又胃痛得不能开车。余深点点头。
顾津北换到了后坐,余深坐到驾驶座上,问道:“你们去医院还是去哪儿?”
沈娆看着顾津北:“去医院。”
顾津北头上冒着冷汗,一直在强撑着。
到了医院后沈娆一直陪在顾津北身边,余深就去挂了号、缴了费、也拿来了医生开的药。
医生交代了几句就让顾津北去挂瓶。余深刚打算离开,沈娆就开口说:“余深,谢谢。”
余深在回去的路上,顾津北差不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