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察到我的不满，放下了手中的餐具。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可是正因为这样，我才不知道从何对你说起，如何才能让你相信我。”
“好吧，”他摊了摊手，“那就让我们从吸血鬼的历史说起吧。”
我们转移到了客厅，晒着太阳，喝着香醇的咖啡。
“吸血鬼的历史并不像人类，有史料记载，大多都是口耳相传，所以我现在给你讲的是我研究整理的，有一部分也只能推测。”
“相传最早的吸血鬼可以追溯到夏朝，有一个修炼术法之人，为求速成，走了歪路，本想成仙，却把自己变成了一个不死不活、惧怕太阳的怪物。他远离了人类的生活，开始嗜血，血液能提供给他力量，他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吸血鬼。没有人知道他变成吸血鬼的方法是什么，大概连他自己都弄不明白。他自己孤独地生活了很久，偶然发现，被他咬伤，而又未被吸干血液的人，竟然变成了跟他一样的生物，于是他创造了一支吸血鬼族群，自己称王，这就是第一任吸血鬼王。”
“因他本就是修炼术法的高人，所以自然比一般吸血鬼更加强大，几乎没有办法可以杀死他。他的感官、速度、以及修复能力都让人望尘莫及，他的存在就是一个神话，但是他还是不满足。他创造吸血鬼，吸血鬼再创造吸血鬼，吸血鬼越来越多，他发现想要控制这么多狡猾、残暴的生物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用古战场上的亡魂创造了幽灵侍卫，从此之后，再没有吸血鬼敢忤逆他的命令，吸血鬼王的权利得到了空前的集中。”
“他以为自己是无法战胜的，事实也确实如此，所以他或许有点疏忽大意，于是他死了，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死的。一个吸血鬼吃了他的心脏，奇迹般的继承了他的力量，继承了幽灵护卫，成为了第二任吸血鬼王，也就是你杀死的那位。他来自秦朝，相传他活着的时候是秦始皇。”
“什么？”我忍不住惊呼，“他是秦始皇？我们杀死了秦始皇？”
“准确的说，他早就死了。”鸾天明纠正道，“当然这只是传言。我说过，吸血鬼的历史都是口耳相传的。也有可能是因为他骁勇善战、暴虐成性，所以硬将他安在秦始皇身上。”
“我不相信，如果他真的是秦始皇，他为什么不带着吸血鬼大军去一统天下呢？他的后世怎么可能被汉朝所灭？”我不敢置信地问。
“这个问题我也考虑过。我猜想，如果他真的是秦始皇，史料记载他为求长生不老，晚年服食了大量的丹药，这些丹药可能让他有些神志不清了，忘了自己的前尘往事。但是，他对权利的欲望依然不改，他开始痴迷于统治吸血鬼族。吸血鬼王的力量让他发生了一些变化，他的身体开始膨胀，超出了正常人的体格，面孔也愈发的暴戾。”
我忍不住惊恐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别担心，”他看出了我的担忧，“有句古话叫‘相由心生’，你本不是暴戾之人，自然也不会生出暴戾之相。”
他继续讲道：“他刚登基的时候，大部分吸血鬼并不服他。他亲自出征，动用了幽灵侍卫，几乎杀光了所有元老级吸血鬼，没死的也是酷刑折磨，招式无所不用其极。我没有亲眼所见，但是那一定是一场异常惨烈的战争，所以你看一提到幽灵侍卫，大家的脸色都很难看。”
“不得不说他天生就是领导者。在那之后，他迅速建立了自己的政权，封了四方之王，八面将军。分别是东宁王、镇南王、安西王、北平王，以及东、南、西、北、东北、东南、西北、西南，八面将军。各藩王划分属地，将军听命于藩王，一级一级的部署下去，就这样统领的全天下的吸血鬼，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吸血鬼王’。他在他故都之下建了一座大型的地下宫殿，定期接收群臣的朝拜和进贡，并且一直延续了两千多年。”
我在心里暗暗回想了一下，那夜报上名的吸血鬼，其中一位是我面前的镇南王鸾天明，还有一个西北将军吴定水，看来都是级别很高的人物。
“这么说，你已经活了两千多年了？”我不免有些惊讶。
“我哪有那么老，”他做出一副受伤的表情，“镇南王只是一个王位，是可以传承的。吸血鬼之间也会有争斗，也会有伤亡，我是凭能力坐上这个位置的。”
我点点头，又问道：“吸血鬼存在了这么多年，数目也很庞大，是如何做到掩人耳目的呢？”
“古时候信息传达不是那么灵敏，而且战争一向是吸血鬼最好的保护伞，乱世当头，谁会注意到一个村子的灭亡是出自谁手呢。所以有的吸血鬼热衷于挑起战火，他们混迹于人类的历史中，扮演了一些著名的‘坏人’角色。”他朝我眨了眨眼睛。
“大部分吸血鬼还是安分守己地生活，毕竟他们只能做夜行者，他们也会利用自己体能的优势，跟人类做一些生意，当然不见得都是合法生意。他们都隐匿的很好，也因此都很富有。鼎盛时期，几乎所有的吸血鬼都生活在人类社会中，没有谁稀罕住在阴暗的洞穴里。他们懂生活、会享受，当然，这对于人类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于是猎魔人盯上了吸血鬼，阿来的族人就是其中一支，后来又衍生了专门的吸血鬼猎人。但是实力相差得太悬殊了，吸血鬼狡猾奸诈，甚至以耍猎人玩为乐。”
我点点头，“我听阿来讲过，他说那段时间简直是噩梦。”
“可是这些年情况变了，你也许注意到了，吸血鬼发生了一些变化。”
“是的，阿来说以前的吸血鬼都和人类无异，比如说你。但是现在，吸血鬼越来越像‘兽’。刘和战警长他们甚至都没有见过你这种吸血鬼。阿来猜测这是一种……退化？”我探询地看着他。
他苦笑了一下，“不错，退化。因为环境污染和人为因素的影响，致使整个食物链都发生了变化。人类吃了污染过的食物，毒素沉积在血液里，而以人类血液为食的吸血鬼自然就会受到影响。大自然的安排很有意思，人类虽然脆弱，但是适应能力和生命力却很强，他们能根据环境改变自己，来对抗环境的变化。而吸血鬼，纵然强大，却被这场灾难彻底击垮了。”
“大量的吸血鬼退化了，他们的感官和体能都退化了。他们逐渐失去了人的外观、失去了语言能力、思考能力，变成了彻头彻尾地怪兽。当他们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他们的行为就变的简单，只有一个，就是杀戮。这就成了恶性循环，越退化，越饥不择食，越饥不择食，越退化。”
“他们不再善于隐藏自己的行径，露出了越来越多的马脚，也更容易被吸血鬼猎人捕杀。荫城一战，就是他们控制不住自己的结果。”
“剩下的吸血鬼不得不躲起来了，他们大部分都是有地位的吸血鬼，有能力自己豢养人类。最好是从婴幼儿时期开始，一直喂养健康的食材，然后有节制地抽取他们的血，从而保持了自己高贵的形态。这种两极分化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为了区别，我们把退化了的吸血鬼唤做‘吸血兽’，他们大多都生活在底层，供贵族们驱使。”
我脑子里面浮现出一些血腥的画面，幽暗的地牢，被囚禁的孩童，稚嫩的胳膊上终日插着抽血的管子，滴答、滴答……想来这也就是荫城的吸血兽为何要向学校下手了吧。
鸾天明瞅了一眼我嫌恶的表情，说道：“嘿，别这么苦大仇深的，这不过是食物链罢了，人类抽熊胆、活吃猴脑的时候，难道就不残忍么？”
我无言以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最可怕的其实是人类。捕杀野生动物，吃它们的肉、穿它们的皮毛、把它们的头颅挂在家里，对于动物来说，我们不过也是吸血鬼一般的存在吧。
讽刺的是，人类大肆破坏坏境、榨取资源、自己发明毒害自己人的假食材，想不到居然阴错阳差地害了吸血鬼。
鸾天明打断了我的思绪，继续说道：“话题扯远了，刚刚讲到哪了？哦，吸血兽。接下来的事情你就知道了，改变你命运的一天，当然也是改变吸血鬼命运的一天。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吸血鬼聚集在荫城，甚至连吸血鬼王都去了。那是西北将军吴定水的属地，他是当年一开始就站在吸血鬼王身边的人，所以改朝换代之后就得到了晋升，两千多年以来一直是吸血鬼王的心腹，或许那日他们又有什么密谋吧。”
“西北将军？”我脑中浮现了他粗俗蛮横的形象，“将军不是在藩王之下么？那西方的那个什么王没有在场么？”
“安西王，”鸾天明若有所思地嘟囔着，“这个我们先不谈，你以后会知道的。”
“我们接着说那晚。你们杀了很多吸血鬼，惹怒了吸血鬼王。你要知道的是，世间并不只有吸血鬼一种怪物，狼人啊、狐妖啊、雪怪啊等等，所有的传说都不是空穴来风。但是大部分妖魔鬼怪都是修炼成的，吸血鬼却有一种快捷的方法传染，所以几千年来，吸血鬼就成了数量最大的种族。当然这其中也不乏战争，比如狼人，就几乎消失殆尽了。自与狼人一役之后，吸血鬼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大规模的伤亡了。所以吸血鬼王很愤怒，想要去会一会你们。但是我想，他犯了一个强者很容易犯的错误，就是轻敌。”
“哦，别误会我的意思，你们当然很厉害，个个身怀绝技，”他看了一眼我的脸色，“但是你们不了解吸血鬼王，而我了解，他不是那么容易被消灭的。除了轻敌，或许还有其它原因。”
我脑中迅速闪过一丝念头，“那夜，你说吸血鬼王在吴定水的辖区内出事，而他到得够晚的，你是不是怀疑吸血鬼王的死和他有关？”
他犹豫了一下，说道：“姑且算是吧。”
“也不对啊，”我疑惑地说，“就算他事先设计了吸血鬼王，为什么没杀死他？是……准备让别人杀死他？那这个同伙又是谁呢？”
“所以说啊，我也只是怀疑，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鸾天明耸了耸肩，无辜地说。
话虽如此，我却觉得他隐瞒了一些事情，至少是现在不想告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