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零零的走廊处,那道垂着头的落寞身影,已伫立于病房门口许久。
不知何时,纪强走到何三水身后,向他禀报着调查到的情况。
迄今为止,纪强都很难想象,更觉得不可思议。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是拿什么击败那条连成年男子都没有勇气直面的恶犬。
只能用天方夜谭来形容。
纪强只一眼,就认出了那条恶犬的品种。
其本就是为战斗而生,肌肉发达,更不怕疼痛,直至血流干的那一刻,它才失去所有的行动能力。
可在那条恶犬的身上,却留下了数不清的伤痕,到底是怎样的惨烈......
他不难还原当时的大概场景。
以命搏命,向死而生。
或许,根本没有考虑过退路。
即便让他自己赤手空拳面对那条恶犬,或许都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说到最后,一脸悔恨,“水哥,如果不是我那天没跟着小姐去青山,恐怕也不会......”
当天,何晚特意放了纪强一天假,恰好他自己的老母亲买菜时也出了车祸,就急忙赶去老家看望。
沉默半响,何三水蓦地睁开双眼。
面目格外狰狞,十足的疯狂在黑眸中跳跃。
“继续查!!!”
据纪强查到的,出事前,何晚在青山只接触过李奶奶一人。
有抓到了五个男人,但从那五人口中都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除开这些,那一整天有出现在青山附近的人,仅有陆迟以及青山顶上的两个人,可都没有调查出有用的线索。
何三水眼底满是疲惫,似鼓起很大勇气,几番犹豫后,轻轻推开了病房门。
......
失忆?
宋阑珊回想着这几天的种种,以及那个中年男人不似作假的神情。
她的确记不清任何了。
何晚?
可为什么她的脑海中,偶尔会闪过几个熟悉而陌生的名字?
她心里隐约觉得,自己的爸爸应该是个老奸巨猾的中年男人。
那天那个,看起来傻傻的。
房门被轻轻地推开,扑鼻而来一阵令人不适的药水味。
何三水踌躇片刻,还是如履薄冰般的坐在了病床旁。
他还在想着等女儿清醒后该如何面对,就听见了一声急促的呼喊。
“......妈!”
难免有些不知所措,何三水沉了沉眸,轻声细语的令他自己都感到不适应。
“晚儿,你要是想你妈了,爸爸可以去找她。”
宋阑珊怔了怔,眼前的男人温柔得一塌糊涂,她下意识的就想说好。
可于灵魂深处传来一阵反抗,说出口的却是,“我不想看见她。”
何三水心中一震,急忙问,“晚儿,你都想起来了?”
宋阑珊很诧异,为什么心里想的和从嘴巴里说出来的,竟完全不一样。
她没多想,脑中突然就多了许多不一样的东西,并裹作一团。
脑海里的潜意识,左边是故作雍容贵妇实则暴躁逗比的妈妈,右边则是一想到妈妈这个词,如坠万丈凛冬,冷得让人无助害怕。
她想,自己不仅失忆了,还人格分裂了。
明明跟前是放在心尖上疼爱的女儿,可何三水还是不敢,哪怕只是稍稍抚摸下她的额头。
多年来女儿的冷淡他早就习以为常,理所当然的认为她此时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自己。
难免还是多看了病床上的女儿几眼,何三水默默起身离去。
宋阑珊望向男人憔悴的背影,面色古怪起来。
这就走了?
真是亲生的吗......
她抿了抿嘴,“爸,你多注意点身体,你看看你,太瘦了。”
虽说还没恢复记忆,但想来眼前这个人,就是她爸没错了。
喊出来的时候很别扭,但关心两句准没错。
何三水的身子却猛地一僵。
他想,三天三夜不眠不休,身体果然还是负担不起。
这都出现幻听了。
发现那位中年男人身子顿了一下,就准备离去,宋阑珊咬咬唇。
蓦地,于脑中闪过一道念头,心中有些犹疑不定。
“对了,爸,我想,想见陆迟。”
她无瑕的眸子里满是疑惑,绞尽脑汁也没有一丝一毫有关陆迟的印象。
但,有种热烈的情愫在暗自发酵。
想见他。
何三水霍地转身,一眨眼就来到了病床前。
他如遭雷击,满脸的不可思议,“你刚刚说话了?”
“我说想见陆迟啊,爸。”
“能再喊几次......不不,一次就好了......”
“爸,怎么了?”
良久,久到宋阑珊怀疑她这个爸是不是耳朵不好使。
“好!好好好!!!”何三水满脸堆着止不住的笑意,刹那间仿佛年轻了十多岁。
“爸爸这就去,这就去把那小子给你抓过来!”
依着潜意识里传递来的信息,宋阑珊继续说,“别让陆迟知道具体情况。”
何三水转瞬间已不见踪影,如顽童般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
宋阑珊觉得,第一印象还是没错的。
她的这个爸,有点傻。
可谁又会相信,在商界叱诧风云多年的何三水还有这样的一面。
......
宋阑珊在病床上没事干,只能睡觉。
主要是没人陪她说话。
中途有几次醒过的印象,好像有人在她耳边喃喃细语些什么,但她觉得烦,随手拍了他一下就继续睡了。
当一缕初阳透过窗台倾洒进来,宋阑珊醒了。
视线中是一个大男孩,把头靠在病床角,似乎睡着了。
只一眼。
她就感觉到眼前人有种莫名的,让人忍不住去靠近的冲动。
宋阑珊鬼使神差的坐起身,缓缓向男孩儿靠近......
说不清想干什么,就是单纯地,想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长得倒不赖。
两人的眼睫毛相触,有点痒。
没想到下一瞬,他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宋阑珊依着身体本能退出去老远,后知后觉才发现两人的距离已经几乎相贴了。
心中难免有些不好意思。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从未有过与异性接触的经历,更遑论如此亲密的距离。
一束温暖和煦的阳光不适时宜的散落开来,她苍白的脸颊被润红了些。
宋阑珊还想着怎么缓解尴尬的时候,只见病床角的大男孩似灵光一闪,神色恳切。
“你......吃了吗?”
嘴角缓缓勾勒出一抹好看的弧度,这才发现他脸红得吓人,眼神躲闪的不敢看自己。
也是个傻的。
......
病房内实在无聊的紧,陆迟就陪着宋阑珊一起看当时热播的还珠格格。
体谅她是病人,端茶递水这类小事他几乎包圆了,使唤得多了,或许是受了电视剧的影响,她慢慢改口叫他小迟子。
陆迟默默陪伴,直到她出院。
过了很久以后宋阑珊才知道,那个大男孩是真的单纯得像一张白纸。
听他说是有一天放学后,街上一个陌生路人跑去告诉他,何晚想见他。
然后,他就一个人咋咋呼呼的从乌城跑来开川了。
有点傻。
好在她那个便宜老爸做事周全,帮他免了学校和家里的后顾之忧。
出院前夕,何三水曾特意找过宋阑珊一次,向她询问了是否还记得出事那天的相关情况,还跟她说了那地方叫泥家村。
她只说记不清了,于脑中也确实没有半分印象。
后面还说了她的眼睛有点问题,需要去设施医疗技术相对完善的国外治疗。
具体的没怎么听,只是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她想,肯定是脑海里的另一个意识在作祟。
或许是失忆的缘故,之后她在许多个夜晚辗转反侧,却依旧记不起半点跟那个大男孩有关的故事。
于灵魂深处,又孕育着一份热烈的情愫,使自己对他的靠近生不起半点反抗之心。
宋阑珊的记忆始终没有恢复,但在不知不觉中,适应了一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