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曼说的振振有词,那一脸认真地模样实在很让人信服,再加上看上去就生人勿进的维恩也插了话——人类是视觉动物,总是更加愿意相信那些看上去就不太会说谎的人,要是今天是桀拉尔来自白,哪怕是真的人们也会下意识表示怀疑。
总之哪怕诺曼说的话荒诞色彩和狗血巧合,但周围的人看向桀拉尔两人的目光依旧渐渐变得暧昧。
连坎贝尔都疑惑地看向了黛妮和桀拉尔。
桀拉尔对着坎贝尔露出一个苦笑,然后他回头死死盯住黛妮,用眼神传达着“快解释解释”这样的意思。
但很显然,桀拉尔与黛妮之间并没有熟悉到可以用眼神进行交流,信息传递出现了偏差,于是被桀拉尔“火辣辣”的目光盯住之后,大脑有些宕机黛妮下意识有些羞涩地微微低下了头。
其实黛妮这低头的动作还是很漂亮,虽然年纪小,但还是够得上所谓一低头的温柔,只是在这种时候,这温柔才是最要命的。
原本在场的人是将信将疑,小公主这一娇羞的低头后,于是几乎所有人都相信了。
这几乎完美的配合让桀拉尔怀疑小公主和诺曼是一丘之貉。
后来桀拉尔想了想,人家兄妹是一丘之貉也正常。
坎贝尔不在意桀拉尔此时心中的想法,甚至一点也不相信关于桀拉尔和黛妮之间的暧昧,但有没有不重要,既然诺曼说了有,那么他也不介意就这样顺着话说下去。
于是坎贝尔问道:“桀拉尔,你真的希望求娶黛妮?”
但桀拉尔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所以他微微一笑,屈膝半跪道:“是的陛下,我已经迷恋黛妮公主许久,既然公主与约瑟夫无缘成为夫妻,那么还望陛下给我一个机会。”
没办法,现在桀拉尔和诺曼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他现在已经把大皇子得罪得狠狠地,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和诺曼反目,否则诺曼会在争夺王位中落入下风,而他桀拉尔就要被大皇子的车轮碾过,再碾过,反复碾过。
诺曼显然也知道这件事,所以他在桀拉尔的底线上反复横跳,而桀拉尔只能不断刷新自己的底线——虽然这件事桀拉尔自己也经常干,但是被动和主动毕竟还是不一样,自己动和别人动感觉也不一样嘛。
坎贝尔点了点头,刚想说什么,却忽然有人站在了他的面前。
是伊芙。
伊芙原本在塞西亚或者坎贝尔面前总是保持着温婉的姿态,总是安静地待在塞西亚身边,既不会多说话,也不露出什么锋芒。
但此时,伊芙却如同换了一个人一样。气质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很难具体去描述,但人们都可以感受到。气质的改变会瞬间改变一个人。
此时的伊芙就是这样。原本看上去只是个普通治愈美人的伊芙此时忽然变得锐利,不是眼神也不是有什么惊人的动作,她只是站在那里,就有一种古老底蕴的骄傲在她身上浮现,那是来自亚尔弗列格家族的骄傲。
她现在不再是代表着皇子妃,而是代表着亚尔弗列格家站在这里。
有些事情不必多说,自然就会懂。
所以坎贝尔默默看着伊芙,一代帝王的威严也在蔓延。
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绝世强者,但现在他们之间的气势却足以压倒大多数人,因为这是两个上位者之间的交流,是王族与最古老强大的贵族之间的博弈。
伊芙先是对着坎贝尔点了点头,然后缓缓开口道:“圣米歇尔今年的上税增加十万。”
十万是十万金币。
斯特拉凡尼帝国的货币主要以贵金属金银铜制成,但是与前世的那三种物质虽然模样一样,但构成等稍有些不同,所以稀有程度也不尽相同;再加之为了便于计算,这个世界金银铜币之间兑率就是单纯是一百。一金币等于一百银币等于一万铜币。根据桀拉尔的观察,一铜币的购买力要比他前世的一块钱要高些,但高不了多少。
十万金币也就是相当于十亿铜币,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是一笔不小的金额,哪怕是王室,也足以令其动容。
圣米歇尔省作为斯特拉凡尼最为富庶的行省之一,再加上是王室的支持者,其每年交付给王城的税款也只有十万金币,此时伊芙一开口就直接提升了一倍。
坎贝尔也有些震惊,不仅是因为这笔钱本身的金额,更重要的是王族今年为了增强军队投入了一大笔资金,甚至在财政上有所亏损。差的钱不多不少,正好十万。
坎贝尔脑海中一瞬间想了很多东西,但到最后也只是沉默着。
伊芙丝毫不诧异,再说完这句话后停歇一阵,便继续开口,说出第二句话:“我们会加固艾玛河上的堤坝,减轻今年艾玛河下游的水患。”
艾玛河是斯特拉凡尼境内最长合理,发源自斯特拉凡尼帝国西部边境处的布列山脉,横穿整个斯特拉凡尼帝国。每年六七月份,伴随着夏季的暴雨,艾玛河径流量暴增,河流下游的伊顿平原往往会经历严重的水灾,而位于伊顿平原的斯特拉凡尼王城则因为临近艾玛河每年都遭受严重的灾害。为了对付水灾,王城每年都要消耗大量精力与钱财。
而圣米歇尔则位于艾玛河中上游流域内,若是圣米歇尔加固堤坝,兴建水库,可以控制艾玛河夏季的流量,减轻王城的水患压力。
但问题在于,早在几年前,王城就已经要求包括圣米歇尔在内的许多在上中游的领主做这样的事情,而现在亚尔弗列格家族却以此作为交换条件。这不仅仅是说明亚尔弗列格对王城的命令阳奉阴违——事实上现在几乎所有贵族都有这样的现象,多或少而已,更加重要的是,以此作为筹码意味着亚尔弗列格已经把不遵王命摆上了台面,从某种意义上已经是对王室的挑衅。
但坎贝尔却没办法,如今王室的状态就已经糟糕到这种程度,纵然王室尚有三万铁骑,依旧没办法直面整个帝国的贵族。而且亚尔弗列格还是王室明面上的支持者,王室更不能随意与亚尔弗列格家族产生矛盾。
所以坎贝尔也只能继续沉默。
伊芙的面色丝毫不变,如之前一般停歇一阵,说出第三句话,这一次只有三个字而已:“奥莱文。”
这一次坎贝尔真的有些动容。
奥莱文也是一个贵族家族,商人出身,当初因为支持斯特拉凡尼初代皇帝而挤身贵族行列,是当初其公爵叛乱的参与者,但整个家族最擅长投机,当初桀拉尔纵论天下时,也提到可以拉拢这个家族。
现在亚尔弗列格以奥莱文为筹码,意味着他们已经说服了奥莱文转变立场,而这中间又经历了多少次暗中交流,多少次筹码交易?
而王城却一无所知。
这就是斯特拉凡尼帝国王族的现状。
坎贝尔的面色不太好,亚尔弗列格的筹码固然令人心动,但其中所蕴含的隐忧,才是真正的危机。
这一次亚尔弗列格与其说是与王族交易,不如说是隐隐有些威胁的意思。
不只是坎贝尔,诺曼甚至塞西亚的面色都很凝重,尤其是塞西亚,万万没想到自己平日里安静贤淑的妻子会忽然这样露出獠牙,他开始第一次为亚尔弗列格家族感到担忧。
宾客们或许不是很了解这三个筹码其中的各种意味,但仅仅是筹码本身就足以让他们意识到,皇帝陛下很难拒绝这一次的交易。
果然坎贝尔叹息一声,最后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原本桀拉尔与诺曼以王室的颜面的理由,几乎否定了约瑟夫的资格;但现在亚尔弗列格几乎是以威逼利诱王室的方式来推动这场订婚继续下去,已经不讲道理了。
但因为没有道理,所以也很难想出办法。
于是桀拉尔悄悄靠近诺曼,轻声道:“三皇子,你还有没有什么底牌。快拿出来,像是收付亚伯拉罕啊,得到魔法师协会的支持啊这样的。”
诺曼却摇头道:“这样的筹码哪有这么简单得到,我虽然有些底牌,但一来现在不好拿出来,而来也不一定比得上亚尔弗列格。”
桀拉尔瞬间睁大眼睛:“那我们不是凉了。”
诺曼眼见桀拉尔有些失态,终于有些得意地笑起来:“虽然我那亚尔弗列格这些条件没办法,但是我拿伊芙有办法啊,”
说着他在桀拉尔耳边轻轻耳语了几句。
桀拉尔闻言惊呆了,只觉得这个世界果然很奇葩。
“真的?”
诺曼对着桀拉尔眨了眨眼睛。
于是桀拉尔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
这两声咳嗽,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桀拉尔很清楚接下来的话,将会彻底将这个亚尔弗列格家的伊芙得罪,所以稍稍有些紧张,虽然只有那么一稍稍。
他看着气势凛然的伊芙,微微一笑道:“一副小姐当真是好气魄,让我一个男子也自愧不如。我为了表示尊敬,不如与我去紫罗兰城最好的裁缝店,我送您十一件衣服。”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就所有人听了都一头雾水。
只有伊芙本人,听了这句话后,面色大变,甚至变得有些惨白,似乎是最深处的秘密被人戳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