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晖谕在军营一忙就是二十多日,他要趁现在将匈奴人退出关山外二十里,叫他们无法在冬日里猖獗。
他在关县虽有府邸,一个月也住不了几天,住在军营已经成了习惯。二十多天没有回来,府里一如既往,陈伯前来请安。
“将军,是要用饭还是沐浴?”
“先烧水吧,晚上要跟城主吃个饭,吃完就回营地。”
“好,我这就去准备。”陈伯转身离开。
“对了,”沈晖谕叫住陈伯,“我今日回来,看到很多百姓身上都背着大捆的柴和草,往城西走,你可知道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往常怎么没有见过砍这么多柴?”
“这个……”陈伯搓着手,不知该作何回答。
“还有,城门口怎么瞧着比往常热闹了,不是都不愿意来这做生意吗?”
“这个……”
“还有,你去请少夫人来一趟吧,上次没来得及交代她几句话。”
“这个……”陈伯琢磨措辞。
“母亲来信总担心我欺负了她,我又不是生来就是欺负人的!她既然一直呆在府中,那我回母亲的信里也夸她两句,让母亲放心,省得总烦我。”沈晖谕边说边走到桌前,研磨开始写信。
“这个……”陈伯看着笔走龙蛇的将军,缓和地开口,“将军,这几件事我倒是可以一块儿说说。”
“嗯,知道什么你就说。”沈将军低着头边写边说。
“少夫人在城西建了猪圈羊舍,粘贴告示说柴一担120文,草一担90文,米糠一担150文。城口的热闹是因为少夫人之前买了不少猪羊,价格比市价高出不少,现在天气好,路上也安全,邻近的县城商户来了不少打听的。”
“什么,什么猪圈?”沈晖谕抬头问道。
“将军,就是那个养猪的猪圈,少夫人现在在城内养了不少猪。”陈伯盯着将军迷惑的眼神,点头回答。
沈晖谕保持手中的毛笔姿势不动,直到毛笔上墨汁滴落,低头一看,磨痕旁边正写着“颇为贤淑”四个字。皱眉闭眼,把手里写了大半页的信团吧团吧扔掉了。
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才又睁开眼睛,“什么叫在养猪,她要干什么啊!”
陈伯见将军面色不好,赶紧替夫人打圆场,“夫人就是心善,见城中百姓一年收成就只有几亩薄地,想着给他们多挣点家用。”
“这事自有城主思量,她一个大家闺秀,想一出是一出,让她马上过来!”
“夫人这二十多日都在忙这事,今儿一大早就出门了,”陈伯依旧在说好话,“而且夫人处理事情来有条有理的,如今已经办得像模像样,我这就找人去唤夫人回来,将军看到夫人莫要生气。夫人年纪还小,别给吓着,而且夫人只是在城内活动,从不出城,很懂事。”
乖巧懂事的里朝夫人此刻终于能坐到马上,享受着脚下轻巧的步伐和清风中带来的自由的味道。这味道熟悉地让她有点想哭,这马儿是小程问城门口的商贩买的,门口本没有卖马的,银子多,商贩心动,便卖了自己的坐骑。
这马儿的毛色有些杂,黑色棕色黄色夹杂,粗糙黯淡,再论矫健和精神不如她的小白,但能有机会再坐到马上,她已经很感激了。
“夫人,你坐在上面莫要害怕,拉着缰绳,朝远处看,别向马下看。”马前尽职尽守拉着缰绳的小程,看里朝坐在马上一副要哭的表情,开口安慰道。
“哦,没事,要不你让我自己试试吧!”就是说了想学骑马,才有机会坐上了马。
“不行,不行,夫人刚学会骑马,虽说这马性子温顺,但是毕竟这么高,还是太危险了,还是让我牵着吧!”
“哦。”那算了,聊胜于无吧。
远处屋檐的阴影下,小小和和风坐在小桌子边喝茶吹风。
“小小,这马儿晃来晃去的,小姐都在上面好一会儿了,赶紧喊小姐下来吧,过会儿该头晕了。”和风关切地看着里朝。
小小头也没抬,“你放心吧,她从小可是在马场长大的,论骑技,小程未必赢得过她。”
“这么厉害吗!我还从未见过女子骑马!”
“小姐以前能在马场一跑就是一天,那样子你是没瞧见,又恣意又潇洒,她这两年肯定时刻都想着马场。”
见和风还是忧心地紧盯着里朝,小小从怀里掏出一袋瓜子,“别看了,这速度,她躺在马背上睡觉都摔不下来。我们该休息休息,该吃吃,该喝喝!”
等府里的侍卫找到里朝,几人在一起紧赶慢赶地走到府邸,忙碌的沈将军又已经离开了。
里朝对自己与她名义上的这位丈夫的有缘无分真是哭笑不得。
“少夫人,还请您别在意,将军最近实在是繁忙,忙完就会回府了。”
“我无事,他军务要紧,那我就先回去了。”里朝依旧体量地点点头,转身准备走。
“将军对夫人在城西建圈舍很惊讶,但并没有责怪夫人,只要夫人往后跟将军好好解释,将军会理解的,”陈伯好生好气地试图在两个人心中完善对对方的印象,“老奴跟将军说了,夫人体贴贤淑,一日都没有出过城门,只呆在城中。”陈伯接着说道。
没有出过城门,这句话的意思是,“难道我是可以出城门的?”
“如今西关城守卫森严,匈奴想进西关城难于登天,城外如今还是安全的,将军未说过夫人不能进出。”陈伯回答道。
能进出城门?
天哪!好开心!
“谢谢你陈伯,陈伯你真是太好了,那我就先回去啦!”里朝大笑着拍拍陈伯的肩膀,转身蹦跳着出去了。
陈伯笑容僵硬,感情里朝夫人还不知道自己可以出城门啊,现在知道了,就要……
我怎么不长记性,我怎么就是管不住这张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