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绫姻在鬼森设了迷阵,放出几只厉鬼圈禁在里面。跟宫眠回到鬼森,在入口处看到一只红衣女鬼徘徊在那儿,女鬼察觉到绫姻的气息,颤抖着身躯跪趴在绫姻身前。
“禀告大人,今日突然冲进好多修士,闯入鬼森。我等只是恐吓,并未出手伤人,将他们引入迷阵,至今未出。”
“我知道了,退下吧。”
“是!大人。”
“那是鬼?”宫眠惊奇地看着眼前的女鬼化成一缕青烟消失不见,“这林子里我不记得有……”
“我养的。”绫姻淡淡道。
“你不是修仙吗?可以养鬼?”宫眠皱着眉,他虽对修仙之事了解不多,只听宫单提过几句,但也隐约知道‘养鬼’不会是仙门术法。当初跟宫单在鬼森逗留的那几日,他虽有些恍惚,但记得当时单叔身泛荧光裹着他和自己,是将令人感到不适的黑气隔绝在外。
绫姻挑挑眉,语气淡淡,“自然不可养鬼,但是,我只是一名云游散修,不归属任何仙门派系,那些仙宗规矩我自是不用遵循。而且,谁告诉你修习鬼术就不是求仙问道了?”
伸手捏捏他的脸,“求甚?修何道?端看修习之人心性何如?怎么用?用在何处罢了。哪儿来的那么多孰是孰非啊~”
“当真如此?可……”
“好了。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宫单和你父母若是来接你回宗,定会事先同我联系,可我并未接到红鹤来报。那么,现在鬼森里的人,呵~可不是什么善茬。”
宫眠紧紧抓住她的衣袖,神色莫名。
“别怕,在那迷阵里,他们不死也得脱层皮!”绫姻脸上的笑,在森森的林中衬得瘆人。
“你……”宫眠有些不认识眼前的人,刚才她虽同平时一样笑着,但让人陌生。
绫姻突然对他灿烂一笑,之前恍若错觉。
“暂不管那些人,先回桃源。”说完不待宫眠反应。一个恍惚间,他们就出现在桃源的木屋。
三日后
一只红鹤飞入木屋,瞬息间缩小变成一小节红菱。绫姻伸手接住,落在手心的红菱亲昵地蹭蹭。低头看了一会儿,转身把红菱递给坐在桌边看书的宫眠。宫眠放下书,疑惑地望着她。绫姻只是笑笑,单指点了下他的额头。
“你亲生父母给你的‘传声留影’,拿着它,闭上眼睛,你就能看到了。我去外面转转,看看结界。”
她哪里是看什么结界,不过是给宫眠留个独处的地儿罢了。待在桃源这几个月,他从未向她问起任何有关他亲生父母的事,连宫单也不主动提及。
侧卧在屋顶,透过屋檐清晰看到宫眠拿着红菱的手垂放在身侧,看不清神色,浑身死寂,也不知道是看了,还是没看呢?
绫姻在房顶都快睡着了,才看到宫眠把红菱收入怀中,重新拿起书,端坐在窗前的书桌旁又看起了书来。
“呵~这孩子……”平时的宫眠只要她不用言语逗他,绝不会主动开口说话。脸上呢,也淡漠得跟老僧入定似的,半点别的情绪都没有。还老是心口不一,逗得狠了,倒是有些少年性子,活泼生动了些。“哎~分明是开心的。还就非端着,也不嫌憋得慌。”
——
河边,宫眠站在桃树下,脚边阵法旋转不休,衣摆飘动,神色担忧地看着不远处的绫姻。
只见绫姻左手双指并拢,双眸半眯,指尖红光缠绕。忽然间,狂风大作。神色一厉,红唇微启,轻呵一声。
“——合!”
眼前的桃源瞬间消失,只余空中稀疏飘落的几片粉色花瓣,两枚通体碧绿的玉牌浮现在绫姻手心。
转头朝宫眠笑了笑,拿着玉牌朝他晃了晃。宫眠足下阵法光芒渐弱,不待消失,宫眠连忙跑向绫姻,紧紧楼着她的腰身。绫姻安抚似的拍拍他,过了会儿,轻轻推开他,把手中的一枚玉牌放在他手中。
“桃源被我封禁,设界成了秘境,秘境也只认你我二人的魂源,除了我们俩,他人要拿着玉牌才能进去。”
宫眠拿着玉牌看了好一会儿,才轻“嗯”了声。随即玉牌突然消失在手心,他手腕处隐隐显出一枚桃花印记。
“玉牌内自成一小空间。已经认你为主,平时可放些重要的东西,当储物戒用。这玉牌用处多着呢,你以后自能体会到。而且啊,就算你目前无法修炼,没有修为,别人也是抢不走的。”
绫姻又把自己腕上的印记在他眼前晃了晃,“我也有~”,随后牵起他的手,微微一笑。“走吧,我们去江南,边走边玩,等着你父母来接你回家。”
——
——
林荫小路上,绫姻牵着匹灰色的骡子悠哉地走在前面,宫眠落在不远处,单手撑着树干,喘息急促。
绫姻回过头,侧身靠着骡子,嘴角轻扬,眉眼全是笑意,看戏似的瞧着宫眠。
“眠眠,别硬撑啊~”拍拍骡子背上的马鞍,“喏,这么好的坐骑,怎么就这么想不开,非得走路呢~”
宫眠抬头看了一眼,手撑着胸口,出气不匀的一步一步走着。等他走到绫姻身边,‘哼’的一声别开脸,想继续往前走。被绫姻抄起来,安稳地扔在骡背上。
“你?!”宫眠手忙脚乱地牵着缰绳,又浑身一僵,“解开定身术!”
“不解~”
“绫姻!”宫眠怒。“解开!”
“不解。我怕你跳下去,把腿给摔断了。”
“我——不——跳!”
看他憋红着一张脸,着实有趣。
“哦——”拉长着嗓音,宫眠眉心一跳,刚想说话,就听到她语气轻快地说:“那也不解~”
“你!?”
“眠眠,不是我说你,是你自己承认它们是一家子,你怎么就忍心拆散心肝儿的父母呢?它们相爱”
绫姻还没说完,就被宫眠厉声打断。“那匹马跟那驴!根本不是它的父母!”
“咦?你怎么知道?”绫姻转头看着他,满脸疑惑,仔细瞧那双眼里,全是笑意。
“我……”宫眠懊恼地别过头。似是发现能动了之后又瞪了她一眼,便不再搭理她。
绫姻抿唇轻笑,想起在马棚里选马的时候,她正好看到一个棚里拴着一匹白马,一只棕色的驴,以及拴在它们中间的骡子。就对还在仔细挑马的宫眠说:“眠眠,你看它们是不是一家三口?”
宫眠转头看向她指的马棚,“嗯”了一声,又去看旁边棚里的马匹,看起来格外认真。
“小兄弟!”绫姻招招手,对马棚里的贩子喊到。
看她笑得花枝乱颤,宫眠直觉绫姻又要作妖,低声喝道:“你又要干什么?”
“当然是买马——和它爱侣(驴)产下的骡子!”
宫眠脸色霎时变了脸色,刚跑到他们身边的小贩脚下似是打了个滑……
“嘿嘿,这位姑娘当真要买这”小贩还没说完的话就被宫眠杀气腾腾的眼神给吓得咽了回去。
“不买!”
“当真当真,这家归我管,听我的,这骡子我定下了!”
“姑娘真是爽快,这边请。”
看着绫姻当真跟着小贩去结账,宫眠忙去把她扯回来。“不许买!你听到没有!不许买!!!”
绫姻回过头,一脸‘你怎么这么任性’的神色看着他,
“眠眠,你难道忍心让它们夫妻分开吗?它们抛却世俗,历经艰辛,千难万苦,才终于在一起。但!终究是违背了天命,它们生下的孩子却背负了它父母种下的果,无法生育自己的孩子,一生孤独,多么可悲可泣!多么令人动容的爱情啊!你怎么舍”
宫眠忍无可忍地对她吼道,
“滚!!”
“哈哈——好咧!”
小贩一副看疯子似的表情给她指了指路,如避蛇蝎似的快步走开。
等她结完账,看到小贩牵着骡子正对着宫眠说着什么,余光一看到绫姻,小贩对她尴尬一笑,把缰绳递给她,连忙走了,那背影跟逃命似的。宫眠瞪了她一眼,转过头,径直走了。
“眠眠你等等我啊~以后我们就跟它作伴了,也当做了件善事,你要不要跟它打个招呼,跟它亲热亲热。”
绫姻见他没反应,继续自说自话,“要不我们给它取个名字,毕竟也是我们的小伙伴,这名字一定得符合我们的气质。”
“……”
“啊~我想到了!它可是它父母的掌上明珠,心肝宝贝,所以,以后就叫它宝贝吧!”
宫眠转过头,咬牙切齿,“不行!”
“为何?”
“……”
“嗯……哎!那就叫心肝儿吧!”
“不行!!”
“哦~可是它现在都长大了,叫小心肝儿的确不行。总不能叫大心肝儿,老了也不能叫老心肝儿,所以还是叫心肝儿吧!”
宫眠捂着耳朵,快步往前走去。可身后那灿若银铃的笑声,却怎么也挡不住的飘荡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