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内,红漆饰壁,喜灯双悬,匠心独具的百子帐下,一对新人分别坐于喜床的首尾两端,所有的宫女太监都悉数退至外厅侍立,今晚正是皇帝与皇后的洞房花烛之夜。
曲兰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天生丽质的容貌在红脂珠玉的伴衬下,愈发明艳照人。一双美目含羞地斜睨了身旁一眼,紧张而又欣喜地期待着。
可另一边,皇帝却是满脸沮丧,整个人从内到外找不出一丝应有的喜悦和兴奋。
快速地瞟了一眼曲兰,美艳的新婚妻子全然不能叫他动心,勉强的政治联姻更令他怒火难息。满室的红光耀得他头昏眼花,身上的诸多束缚憋得他心烦气躁,忍不住扯开领口的两颗金丝扣袢,赌气地把头一转,暗暗发狠道:既然非要朕留下不可,那好啊,朕就依规矩留下,在这儿坐到天亮,一过了寅时就走,以后谁也休想再让我踏进这屋子半步!
这样想着,他才终于觉得胸中舒顺一些了。
两人就这样各怀心思地呆坐着,气氛从安静祥和变成了死气沉沉,一种强烈的压抑感笼罩在周身。
他怎么不做声呢?这个时候总不该是我先开口吧?不经事的曲兰开始有些犯起嘀咕,虽然她不清楚别的新婚夫妻会是什么样的情景,但隐隐地就觉着眼前的情形不对劲。
难不成事到如今他还在抗拒这门亲事,还在抗拒我?她七上八下的胡思乱想着,眼见燃烧的灯花渐瘦,怕是早已过了子时,于是按捺不住主动开了口:“方才行礼的时候见皇上有些咳嗽,不如让臣妾给您倒杯茶来润润口吧。”
温柔体贴的举动并没能动摇皇帝的执拗,他依然偏着头,不予理会。
曲兰不高兴地拉下脸,咬了下饱满的红唇,想我曲兰如今也是堂堂的皇后了,你居然还敢这么冷待我,真是可恶!她气呼呼地鼓着香腮,就想负气也不理睬皇帝了。
可不经意间,猛地瞥见了那条铺在喜床正中的薄薄丝绢,洁白莹亮的绢帕晶透无暇,老嬷嬷们已经告诉过她,这将是她和皇帝夫妻美满和睦的重要象征。
不行!我曲兰是何等尊贵的人物,绝不能叫那些下/贱的宫女太监们议论我,笑话我,让我这个皇后没面子,让他得意。于是便起身兀自倒了一杯清茶,捧着茶盏款步走到皇帝面前,绵柔地笑道:“臣妾请皇上用茶。”
“不必了,朕不渴。”皇帝一皱眉,不耐烦地说道。
借着火光,曲兰方才看清皇帝额角、耳际都是细细密密的汗珠子,原来他也在紧张害臊呢。
这下她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心内舒畅起来。丹唇得意一抿,乌珠一转,放下茶盏走到面盆架前,取下自己的手帕浸湿在水里,又绞得半干折叠整齐,“皇上,让臣妾帮您擦擦汗吧。”说着就伸了手上去。
“你要干什么?!”皇帝大吼着扬臂一挡,曲兰一个趔趄,湿答答的帕子脱手而飞扑向一支喜烛,“嗤~~~”,烛火被掩灭了,花朵遍绣的手帕也被烫出一个焦黄的窟窿。
“干什么?皇上,臣妾可是你的皇后啊,难道还会出手相害不成?!”皇帝过激的反应就好像自己是毒蛇猛兽一般恐怖,曲兰大感受挫,气咻咻地指责道。
“哼,你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心里清楚!”皇帝愤然起身临桌而立,背对着曲兰一拳击打在桌上,“别以为进了坤宁宫你就可以耀武扬威地在朕面前端起皇后的架势,你听好了,这桩婚事从头到尾朕就没有答应过,册立你为后不过是迫于皇太后的压力,不想让她老人家替我烦恼操心罢了,在朕心里,根本没你这个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