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芸芸:大家都在变,我觉得我也变了。
早上,我刚刚走到教室门口,朱鹿在后面拉住我的书包,压低声音说:"方芸芸,不好啦,安小夏又跟菲力浦打架啦!"她急得满脸通红,一条辫子也跑散了。
我不大相信她的话:"你是听说的,还是亲眼看见的?"
"我亲眼看见的,亲眼看见的!"她一迭声嚷着,"在操场那边,现在还在打呢,你快去看看!"
我慌慌张张地跟着朱鹿向操场跑去,连书包也没来得及放下。
我们跑到草坪前,迎面碰上了马校长。他奇怪地看着我们,问:"一大清早的,你们不在教室里看书,跑到哪里去啊!"
我还没想出该怎么回答,朱鹿在一旁开口说:"没什么事,马校长,一点事也没有,我们跑着玩儿哪!"
"以后跑步,得把书包先放在教室里。"马校长冲着我们说了一句,走了。
我们答应着,又跑了起来。我们从草坪上斜穿过去。朱鹿真像只小鹿,一蹦一跳的,把我落下了一大段。
我边跑边在心里嘀咕着,朱鹿今天怎么回事?她为什么不去告诉路老师,也不告诉马校长呢?她平常可不是这样,连芝麻大的事都要捅到老师那儿去。
"哎,朱鹿。"我好不容易追上她,喘着气问:"你今天怎么了,为什么不找路老师,也不找马校长,偏偏找我呢?"
她回头看了我一眼,脸有点红了,"谁还老那样呀!安小夏对我多好,一连三天送我回家,那个坏东西现在再也不敢用弹弓打我了。你说我怎么到老师那儿去打他的小报告呀!"她跑着,又含含糊糊地说,"以前的事,不算。"
我边跑边笑着。
她突然停住脚,指着操场角落里的一丛冬青树说:"就在树后,就在树后,你看见没有?呀,还在打!"
我们气喘吁吁地跑到冬青树后。好家伙,他们正打得来劲呢。菲力浦抱着安小夏的腰,安小夏扳住菲力浦的肩。两个人都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像火车似的。
"你们干什么?干什么?"我和朱鹿一起嚷起来。
他们一怔,同时把手松开了。
菲力浦一屁股坐到草地上,气哼哼地瞪了我们一眼:"你们干什么?"
"你们为什么还要打架!"我偷偷地朝菲力浦的后脑勺看了一眼,那儿大概还没有全部长好呢。
安小夏翻翻眼睛,粗声粗气地说:"谁打架了,谁打架了?"
"我们都亲眼看见了,还赖!"朱鹿尖着嗓子说。
"那你去告诉老师好了!"安小夏顶了一句。
朱鹿的声音立刻低了下去,她不好意思地嘀咕着:"谁去报告老师了,谁去报告老师了!"
菲力浦从地下站起来,双手拍打着裤子,一本正经地说:"告诉你们,我们这是打着玩的。雨花台那一次,是我没注意。要不,我才不会让安小夏把我摔到地上呢。"
"要是再打破头怎么办?"我心里想笑,脸上还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
"不会不会。"菲力浦比划着,"这儿的草长得这么繁茂,怎么会?"
我往地下一坐。草真的很密,坐上去软软的、厚厚的,像体育课上翻跟斗用的垫子。
"我看这样吧。"菲力浦朝安小夏眨眨眼,又朝我们眨眨眼,"你们就当我们的裁,裁,裁缝吧!"
安小夏咧嘴笑了,"笨蛋,裁判!裁缝是做衣服的人!"
菲力浦很不好意思地打了一下自己的头,认真地对我们说:"真的,做我们的裁判吧,就这一次,以后不打了。"
他们两个摆好架势。朱鹿的声音又尖又脆,"好,一、二、三,开始!"
他们又像刚才那样,一个抱着对方的腰,一个扳着对方的肩,进三步,退三步,不一会儿,两个人就喘粗气了。最后,菲力浦给安小夏摔到地上去了。
菲力浦一骨碌爬起来,看看我们,又一本正经地看看自己的鞋底,"这鞋子太滑,太滑了,以后应该换一双。"
我们都大笑起来。
预备铃响了,我们四个人一起往教室走。菲力浦突然想起什么,站住了,说:"过几天我的生日就到了,妈妈说,请你们大家到我家里去作客,好吗?"
我们相互看看,谁也没做声。马校长宣布过纪律,不准随便到菲力浦家去。
"你们就来吧!"菲力浦见我们没有反应,可怜巴巴地看着我们,像求我们什么似的,"我每年过生日都有很多朋友来。今年在中国过生日,也应该有很多朋友。"
是啊,难道能让菲力浦在中国过一个冷冷清清的生日吗?再说,菲力浦不是我们班上的一个同学吗?到同学家去做客,为什么不可以呢?
我想了一会儿,下决心说:"我们一定来。不过,可别让马校长知道,要保密。"
"我们可以让路老师知道。"安小夏满有把握地说,"路老师肯定会同意。"
朱鹿在一边朝我看了又看,突然笑了:"方芸芸,你变了!你不怕马校长知道了批评你?"
安小夏马上说:"马校长怎么会知道,除非你去报告!"
"去你的!"朱鹿满脸涨得通红,生气地说,"谁一天到晚去打小报告,又不是特务!"
"特务是什么东西?"菲力浦在一边问。
我看着他们,有一股甜滋滋的东西从心里往外冒。是变了,安小夏变了,朱鹿变了,菲力浦变了,大家都在变,我觉得,我也变了。我不再怕这怕那了。如果是一件正当的事,那就去做!不怕别人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