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威镖局。
大堂里,张老爷子正在皱眉沉思。
堂中还坐着两个人,正是十八子中的童老镖头和花老镖头。
张太合在门外守着,不让任何人靠近。
“大哥,这趟镖是我的错,想不到这个病毒竟然是假的。”童老镖头道面有愧色。
张老爷子摆了摆手:“不怪你,这次我也是看走眼了。”童老镖头已经跟他细细说了这趟镖的情况,主要是那天刺杀时的情形。
他也仔细猜过那人的身份,只是一则没人见过那个假病毒的真实样貌,二则假病毒身上也没有什么显著的身体特征,三则看不出他使的是什么武功,只知道他用的是一把黑色软剑。单凭这一点,完全无法推断那个人是谁。
“大哥,我们这次栽了跟头,被保人还死了,齐知府那边的赔偿。。。可不好办啊。”花老镖头出言道。
“这次是有些麻烦了,”张老爷子用手摩挲着脸上的褶皱:“齐知府那边倒还好说,毕竟他逼得我们坏了规矩在先,便是来问,我们也有说法。”
张老爷子叹了口气,接着说道:“现在的问题是胡太师那边,人总归是要交给他的,现在出了事,怕是他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小小镖局可吃罪不起啊。”
也许是感受到大堂里沉重的气氛,桌上油灯里的灯火都晃了晃,黯淡了几分,把众人身后的影子照得有些可怖。
花老镖头伸手捻了捻芯子,让灯火稍微旺了点:“这事那位大人那边,能不能使上力?”
张老爷子道:“胡太师位高权重,那位大人虽然身份尊贵,有的事也不太方便出面。如果真要他在我们和胡太师之间选一个的话,恐怕。。。”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不过童、花二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童老镖头皱着眉:“大哥,死的那人到底是什么身份,胡太师真的会因为他的死就大动干戈?”
张老爷子神情严肃:“这个你们不要问,知道得越少越好。不然陷得深了想走都难。”
“大哥,这趟镖是我走的,你看我现在陷得还不够深吗?就算要死我也得死个明白吧。”童老镖头苦笑道。
张老爷子脸色变了变,最后还是叹了一声:“罢了罢了,告诉你们也行,你们小心不要外传。”他把声音压低了一点:“死的那个,是胡太师失散多年的儿子。”
童老镖头有些震惊:“胡太师不是没有子息吗,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儿子……”
张老爷子道:“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但想来齐知府不会在这种事上骗我。”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花老镖头问道。
是啊,该怎么办呢?张老爷子慢慢踱着步,心中有些焦躁。
想了一会儿,他打开门:“太合,备马。”
张太合自然领命下去。
童、花两位镖头站起来问道:“大哥,这是要去哪里?”
张老爷子笑了笑,道:“想来,那位齐知府现在也不太好过。我去他府上坐坐,看能不能有什么出路。你们在这等我回来。”
出了镖局,张老爷子回了张太合要和他一起去的意思,骑上马朝着齐知府府上走去。
……
南男走在山路上。
便是到现在,他想起那天的事也还是有些不舒服。
山神庙。
童老镖头走后,山神庙里就安静了下来。
南男面朝着神像,站在供桌前一动不动。
后面那人也没有动。
南男不动是因为被点了穴道,那人呢?
南男面朝着神像,站在供桌前没有说话。
后面那人也没有说话。
南男不说话是因为被点了哑穴,那人呢?
神庙里的气氛压抑得可怕,南男不知道后面那人会怎么对他。
现在他可以知道自己的心脏正在“噗通噗通”地疯狂跳动,会不会一会儿就不再跳了?
现在他可以看见前面的供桌,还有那半截神像,会不会一会儿就再也看不见了?
现在他能听到外面的风声和鸟鸣,会不会一会儿就永远也听不到了?
现在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身上有一滴,不,两滴汗水正从脖子上冒出来,顺着自己的脊背往下流,会不会一会儿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未知,是人类最大的恐惧。
就好像现在,南男不知道他将会面对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会儿,也可能是很久。
南男听到了脚步声,他看不到后面的情况,但他能听到声音离他越来越近,那人正向他走来。
脚步走到他旁边,停下,然后有一只手伸过来,伸到他身上的褡裢里,仔细地摸着里面的盘缠,把那些碎银子一锭一锭地往外掏,再一锭一锭地放进他自己的怀里。
南男不能转头,所以他只能斜着眼向旁边看去。那是个清瘦的中年人,文人模样,颔下有几缕长须,此时他的眼里正冒着一种叫贪婪的光。
那人叫做唐商彩,虽说声名不显,却是“彩门”中人,精于易容。
把褡裢里的碎银搜刮一空后,他走到神像后面摸了一阵,掏出一把刀来。
那是一把剔骨尖刀。
唐商彩笑眯眯地向南男走来,嘴里说着:“不错,不错,又多了一个材料。”
南男不知道他说的材料是什么意思,但看着他脸上那阴森的笑容便毛骨悚然,想来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唐商彩走到南男身后,准备从背后切开——他的人皮面具都是以真的人皮做成的,因为这样做出来的面具易容效果最好,看起来最真实。
南男心中非常恐惧,疯狂地想要反抗。
于是,一股气息顺着他体内的经脉流动起来。
真气。
一般武学心法的真气是从丹田气海而起,然后沿着奇经八脉运行全身,平时也贮于丹田之内。
但是二十四号学的武功真气却与此不同。他的真气平时藏于四肢百骸之内,遍布全身,能防备一些攻击,待到御敌之时便如百川入海,经丹田,再随心意而出。这样他的脚步气息都与寻常人无异,在江湖中人看起来他就是个普通人,这对他隐藏自己完成刺杀实在是太有利了。
不过南男对于自己身怀武功并没有一个非常清醒的认识,平时又很少会用到,直到现在陷入危险他才反应过来,可以用真气冲击受制的穴位。
眼看着唐商彩的刀就要扎到南男背上了,南男突然往前冲了两步。
唐商彩不知道南男怎么突然就能动了,不过不要紧,反正就是个普通人,能动了也能杀,他未做停留,仍是扑了上去。
南男跳上了供桌,一个后空翻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把刀,跳到了唐商彩身后。
唐商彩急忙转过身来,嘴里说道:“倒是看走眼了,原来还是个练家子。”
南男不想和他打,心里还有点虚,就说:“我不想和你打,你快把我的银子还我,咱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唐商彩怎么可能把吃到嘴里的肥肉再吐出来,本来就是说好这些银子给他,人也给他当材料的,现在出了这变故,他还想等这里的事情了了以后再去讨些好处。便呵呵冷笑道:“我却不想放过你。”说完又持刀杀来。
南男只得拔剑相迎。
南男本来只想制服唐商彩,然后拿回银子就走,但是唐商彩却想要南男的命,一招一式又毒又险,倒把南男逼了个手忙脚乱。
只是打了一会儿,南男见他刀刀都想致自己于死地,也生出了火气。他也不再留手,见招拆招以快打快,渐渐地进入了一种空明的状态,似乎什么都没想,随心而动,越打越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