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男和张太合都往外看去,发现雪终于落下来了。
夜色中,还是可以借着灯光看见外面雪花从天上纷纷扬扬地落下,似乎还可以听见雪落到地上的声音。寒风好像也突然来劲了,呼呼地吹起来,把雪花卷进了店里,桌上煤油灯的灯火摇摇晃晃,眼看就要被吹灭了,贾河尚急忙站起来用手拢住了灯火,张太合顺手就关上了门。
店内一时安静下来。
周老汉洗完了碗从厨房里出来,问道:“几位客官,热水已经烧好了,要不要洗一洗?”
“那就回房泡个脚吧,可以边泡边说。”张太合说着就拿着油灯往楼上走去。南男和贾河尚相互看了一眼,也拿上东西跟着上了楼。
本来按照走镖的惯例,住店一般都是住大通铺的,不过这次出来前张晓泉特意交代过,给的盘缠也不少,三人一直都是住的上房。
当然,为了更好地保护南男,三人都只开一间房,南男睡床,张太合和贾河尚打地铺。南男也曾强烈反对过,说自己并不习惯和人睡一间房,不过这是走镖的规矩,张太合和贾河尚都很坚持,南男最后只得无奈接受他们的安排。
他们点上了房内的油灯,房间里顿时亮了许多。房内设施也很简陋,进门的左手边是一张雕花木床,上面铺着棉被。床后有张屏风,放着马桶夜壶等物。右手边是一张方木桌,桌旁放着两条长凳。
周老汉拿了几个木脚桶上来,刚要下去打热水,被张太合叫住了。
“老板,左右店里也没旁人,帮我们搬两张通铺过来吧。”他说。
周老汉苦着脸作了个揖说:“哎呀客官,真是对不住,小老儿年老力弱,平日里这些活都是叫伙计干的,您看是不是。。。”说着偷眼觑着张太合的脸色。
贾河尚笑眯眯地说:“那就我和你一起去吧。”
周老汉连连哈着腰说:“多谢客官,有劳了,有劳了!”
两人很快就搬了两张通铺过来。
所谓通铺,其实就是一张矮矮的床板,上面铺着些干草,垫着一层褥子,还有一床棉被而已。不过怎么也能算个栖身之所,比露宿野外要好很多,特别是在这样的天气里。
几人舒舒服服地坐着泡着脚,继续说着话。
“三生观地处南方,由于讲究包容万物,不像画山派那样严苛,所以在南方信徒众多,有三四百万之众。便是在江湖上,也有不少三生观信徒。还有的像我一样,算是俗家弟子,只不过若是他自己不说,旁人不一定知道。”贾河尚说道。
南男有些好奇地问道:“那怎么样才能成为三生观的俗家弟子?”
“这个就要讲究福缘了。若是福缘深厚,自然能成。”贾河尚两只脚在木桶里相互搓着。
“大师你不厚道啊,你这话说了不是和没说一样嘛。”南男吐槽道。
贾河尚脸上笑眯眯地:“当年我师傅就是这样跟我说的。”
“那你是怎么成为三生观的俗家弟子的?”南男发问。
“我当年就是碰到一个游方的道士,就是我师傅。他说我有这个福缘,就收了我做徒弟,还给了我一本《三生道经》让我时常诵读。”贾河尚脸上颇有些回忆之色。
南男总觉得好像不太对:“他是不是跟你要钱了?”
“他收的是我的拜师礼。再说了,徒弟孝敬师傅怎么了?”贾河尚有些不悦。
这下南男认定贾河尚肯定是被骗了。
他看了眼张太合,发现张太合只是听着,也没有什么表示,又看贾河尚面色不愉,就没有说出来,扯开了话题问道:“画山派的门派武学是画山五峰剑,那三生观的门派武学是什么啊?”
“我们三生观不像画山派,觉得只有剑才是正宗,所以门下弟子所用的兵器武功颇为繁杂。”贾河尚说,“剑法有苍岚绝剑,刀法有紫薇刀法,拳法有两仪神拳,其余的还有钢鞭、拂尘、指法等等,都有相对应的武学。”
南男觉得自己的认知都被刷新了,在他的印象中,电视里的道士可都是用剑的,怎么这个三生观这么不按常理出牌?
“那三生观的掌门是谁啊?”南男问。
“我们三生观是不叫掌门的,叫观主。”贾河尚纠正道,“观主玄衡道长,道法修为通天,被先帝封为‘冲虚清源真人’,便是当今陛下见了他,都得叫声‘先生’。”话里颇有些自豪之意。
南男暗想:这个三生观观主居然这么厉害,要是我能成为他的俗家弟子岂不是美滋滋?诶,不对。三生观出家弟子也不戒荤腥不戒酒,而且还不禁婚嫁,那就是成为出家弟子好像也是可以接受的嘛。。。
他这边胡思乱想着这些有的没的,那边张太合已经泡好了脚,用毛巾擦了擦,然后说:“今天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可是你们还没有跟我介绍完。”南男有些不乐意。
贾河尚也泡好了脚站了起来:“没事,可以明天路上再说,反正还没到平京,还有时间。”
南男便不再说话,擦了擦脚就上床睡觉了。
张太合和贾河尚则把泡脚水都倒了以后,再回到房中吹了灯上床睡觉。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鸡啼三声后,张太合和贾河尚几乎是同时睁开了眼,略略一定神就起床了。
似乎是原来二十四号的习惯,南男一直以来都很警醒,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有感觉,因此他们两人一坐起来他就感觉到了,睁开眼感觉房内还是挺黑的,想要闭上眼再眯一会儿,却发现已经怎么也睡不着了,干脆就也起床了。
等南男下去的时候,发现店门早已经打开了,这雪下了一夜还未停,只不过已经小了很多了。风呼呼地往里灌,还卷了些雪花进来,店门口的地上都湿了一片。
往外看去,天色还很早,到处白茫茫的一片,宛若画中,倒显得天地之间广阔了许多,比起昨日那黑云压顶的光景来,不知道舒爽了多少。美中不足的是,外面的道上已经有了些稀稀拉拉脚印,破坏了干净整洁的画面,多了些世俗的气息。
“啊~好雪知时节,当归乃发生。随风潜入夜,落地细无声。”南男站在店门口感受着外面的风雪,摇头晃脑地吟诵着自己胡乱改的诗,自我感觉还挺良好。
“好诗!客官真是好雅兴啊!”身后传来了周老汉的恭维声。
南男有些尴尬地回过身来,问道:“老板,你也懂诗?”
周老汉说:“这小老儿倒是不懂。”
南男奇道:“那你怎么说我这是好诗?”
周老汉满脸堆笑:“小老儿见客官在这不一会儿就做出了这么首朗朗上口的诗,想来应当是极好的。”
南男有些无语,问道:“我那两个同伴呢?”
周老汉往后院一指,回答道:“他们在后院喂马呢。客官若是要远行,还是先吃了饭再走吧。”
“早饭已经做好了吗?”南男问。
“正在做呢,反正现在城门也还未开,也不急于这一时。”周老汉回答。
南男便不再说话,往后院走去。
“张哥,大师。”他叫到。
张太合“嗯”了一声,算是应过了,继续喂着马。贾河尚则是笑眯眯地问:“睡醒了?”
“还行吧,比睡外面当然舒服的多。”南男答道,“我们大概还要多久能到平京?”
张太合在心里略略算了下,回头道:“这雪下得挺大,我们会走得慢些,估计会在年后四五天到吧。”
南男“哦”了一下,“那你们不是得在外过年?”
张太合皱了皱眉:“江湖中人,这也不是什么紧要的大事。怎么,你想赶在过年前到?”
“这倒没有,不过要是能早点到也不错,你们也能少受几天罪。”南男说。
“几位客官,可以吃饭了!”周老汉适时地叫道。
几人不再多言,回到大堂中吃了早饭结完账,拿了东西便骑着马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