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风一样地从冲进两人,正是文兵甲和乙。甲粗暴地把南男双手反剪,乙麻溜地用绳子把他捆了起来,配合之默契,动作之熟练,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南男还想装一下:“大胆!你竟敢以下犯上!”
检查员哪里会吃这一套,伸手从南男怀里摸出自己的那锭银子:“大胆狂徒,竟然想骗我的银子!”想了一下,觉得好像有点不妥,改口道:“不,居然敢冒充军官!”
南男面上镇定自若,抬头望天,哦,望房顶,其实心里暗暗叫苦,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正在这时,从禁武堂内堂走出一人来,伸了个懒腰:“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检查员一看见那人,急忙躬身媚笑道:“哟,统领,真是对不住,惊扰到您了。”
那人摆摆手:“算了算了,你好好干活吧。”他懒洋洋地瞟了眼桌上那堆东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漫不经心地问道:“这人犯什么事了?”
“启禀统领,这个狂徒企图冒充军官携带兵器入城,小的正想把他交给衙门处置。”
那人眉头一皱:“哦?冒充军官可是重罪啊,把他带进来,我亲自审问。”
南男被推进了内堂。
那人转身吩咐道:“你们出去老老实实干活,别偷懒啊。不许打扰我审问。”
检查员和甲乙答了声喏便出去了。
那人关上门,南男还在假装望房顶,其实紧张得脖子都僵硬了,心跳声大得自己都能听见:怎么办,冒充军官是重罪,该不会要被杀头吧?我还不想死啊……
没想到那人却走到身后,把麻绳给解开了:“方才多有得罪,大人莫怪。”
南男这才狐疑地看了那人一眼,见他体态微胖,穿着禁武堂装束,相貌平平,圆脸圆鼻圆眼,倒有些憨态可掬,不禁疑惑道:“你是?”
“小人杜雷司,忝为薄州禁武堂统领,参见大人。”
南男仔细想了一下,确定这是个生面孔:“你认识我?”
杜雷司从怀中掏出一物,南男一看,心下翻起了滔天巨浪!
那是一块乌黑的腰牌。
那是一个组织的腰牌。
那个组织叫烈酒。
南男也有一块和这差不多的腰牌,那是他成为二十四号后得到的。那块腰牌本来和绵州腰牌放在一起,被检查员检查他包袱的时候翻了出来,现在正静静地躺在外面的桌上。
二十四号每次执行任务的时候,都会有人持腰牌接头,为他安排身份,为他提供消息,帮他做一些掩护等等。可以说,烈酒的每一次刺杀,都出于一个庞大组织的周密策划和精细运转。二十四号从来不会关心这些事,他要做的,就是蛰伏,等待时机,然后发出致命一击。
所以,在二十四号的记忆里,关于组织其他构架的信息很少,非常少。
而且,除了最后失败的那次任务外,二十四号从来没有深入南文执行任务过,更不知道组织居然在南文也有势力。
南男强行收摄了心神,问起了文书的事。
杜雷司讶道:“大人不知?”
南男只好说:“我还是第一次深入文境出任务。”
杜雷司点点头:“南文军官进城公干,除了腰牌外,还需要各州府的印鉴文书才能证明自己的身份。”
“我没有文书可怎么办?”
“大人且在此稍待。”杜雷司伸手往墙上某处一摸,居然出现一个暗室,闪身进去后,暗室门复又关上了。
南男打量着这间内堂。内堂不大,一张黑色乌木大案上摆着一套白瓷茶具、文房四宝,一把高脚太师椅上垫着一张白狼皮,一个兵器架上放着朴刀、长剑等兵刃。四墙上都没有窗户,行至刚才出现暗门的那道墙边细细察看,发现暗门与墙严丝合缝,若不是亲眼所见,根本不会发现后面居然还有个暗室。
不多时,暗门又悄无声息打开来。杜雷司把手里两件物事交给南男:“大人,这是薄州腰牌和文书。”
南男接过放入怀中:“这都是假的?”
杜雷司发现南男真的不懂,解释道:“腰牌自然是真的,文书上的印鉴和真的几乎无异。”
原来南文各州府文书行文格式都差不多,只是印鉴有所区别。杜雷司所做的这份已经盖上了薄州印鉴,只需在留白处填上姓名就行。
南男忽然想起一事,拍了拍杜雷司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你很好,很不错,很安全。”
杜雷司当然不懂这个梗,想来南男应当是在夸奖自己,满脸堆笑:“大人谬赞了。”
诸事已毕,南男便要出去。杜雷司一抱拳:“大人,为防人疑心,在下就不送了。”
内堂门打开后,检查员目瞪口呆地看着南男被统领和和气气地请了出来,哪还不知道自己肯定踢到铁板了。他忙不迭地收拾好桌上的包袱,恭恭敬敬地递过去:“小人有眼无珠,冒犯了大人,还请大人高抬贵手,把小人当个屁放了吧。”说着又不着痕迹地把刚才那锭碎银往南男手里一塞。
南男却不跟他客气,想到刚才他从自己怀里摸走那锭碎银的情形,伸手比了个二的手势。
检查员哭丧着脸,咬了咬牙又从腰带里摸出一锭碎银放在南男手上,南男这才心满意足地拿着东西往外走。
检查员点头哈腰地跟在身后:“大人慢走啊,留神台阶!”
等到看南男走远了,检查员才返回到内堂:“统领,刚才那位是……”
杜雷司正坐在案前泡茶,头也未抬:“军情,不该问的不要问!”
检查员连连点头应是,退了出去。他想起离自己远去的那点私房,心疼得脸上的肌肉都抽动了两下,心想着晚上得好好发泄一番才好,听说暗香楼来了批新货……
南男站在薄州大街上,看着渐黑的天空,还有点恍惚。稀里糊涂地进了禁武堂,稀里糊涂地被抓,又稀里糊涂地出来,还小赚了点钱,这生活,这走向,还真是……这里的山路十八弯啊!
他决定找个客栈先住下,这些天都是露宿在外,感觉身上都快发霉了。自己也是能带武器的特权阶层了,可得对自己好一点。
薄州城靠近西北边陲,并不如何热闹,不过晚上还是有不少行人的。文人骚客喜欢在夜间抒情咏怀,官员兵丁喜欢在夜间寻欢作乐,江湖人士喜欢在夜间密谋议事。夜色,似乎能给人一种安全的心理暗示,让白天神经紧绷的人放下心防展示真实。
南男本来想找找看传说中的悦来客栈,但是转了一圈,并没有看到,不由摇摇头,再次感叹童话里都是骗人的。他随便进了一家客栈,走到柜台前准备要间房。环顾了下四周,他又懵了:一楼大堂里坐了不少正在喝酒吃饭的客人,身旁放着兵器的却不在少数。
什么情况?不是说不是公职人员不让带武器的吗?这里这么多人难道都是当兵的?那个拿着禅杖的和尚是怎么回事?那个拿着剑的白胡子老头总不会是兵吧?如果说他们还能勉强算是兵的话,那个桌上放着峨嵋刺的女人怎么解释?女兵吗?这也太过份了吧!禁武堂的人都是瞎子吗?
其实倒也不是禁武堂不作为。要知道从太祖皇帝设禁武堂开始,至今已经一百三十多年了。最初的禁武堂确实是严格按照禁武令来办事的。但是很快,就发现了不少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