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帆那天穿的是件墨绿色的衣服,大名叫林一帆,广深人,而对于长江以南的人,在蒙城有个统一的称呼,南蛮子,但是蛮的发音有点近似于猫,南猫子。猫子是那天第一个喝醉的。
所有人都羡慕大帆,那种羡慕就像对山上神秘宝藏的羡慕,对于远方,总像是动画片里神秘阿里巴巴看守的宝藏,像沙漠里能够许愿的阿拉丁神灯,因为远方,所以存在幻想,因为幻想,所有的得到满足,而大帆恰恰是给你满足的那个人。
生来就跟着老爷子走南闯北,去过上海,去过青岛,在一波波北上潮中,大帆跟着家人留在临沂。
一般对于精明的印象都应该是王熙凤式的八面玲珑,而大帆给人的感觉并不精明,甚至有点憨厚,从来不善言谈,更不会跟人争辩。而对于花钱更是大手大脚,对于弟兄们也十分大方,可能相对于传统梦城人的勤俭持家不同,大帆总给人的感觉就是地主家的败家子,但这种不善言谈,和出手阔绰又完美的继承了老爷子的衣钵,也许人不需要八面玲珑,有这两面的一进一退就够了,这正是一种形而上的精明。
那天的六子看向大帆,只剩下一团子的墨绿。剩下的他也忘记了,后来旁人说他也睡下了。
六子醒来的时候已经超了十点了,大概在十一点左右。那时候还没有手机,幸好是在同学家的酒馆,又托老爷子挨个给家里人打了个电话。
酒醒和自然醒还是有区别的,后脑勺是一种沉甸甸,往后坠的感觉。胸口闷闷的,像是塞进了棉花,最严重的是嗓子,像是吃了辣椒,而那辣椒是厚重的,不像是很刺激性的青椒让你辣的对外喘不开气,而是像是那种老辣子,厚重的从嗓子口直直地穿到心尖,却又喘不上一口气。
眼皮上的两眼满是眼垢,但是去擦又像是没有,总之看一切都想多了个影子,像是化学课上的棱镜。努力地睁开眼睛,白妁灯的光才一点点放大,那种明亮是一种白色的,反趁着同样昏白的墙,竟然有种说不出来的有种压抑。
几个人在旁边或静坐,或闭上眼睛休息。
屋子里昬白色墙,昬白色光,透着外面蓝地发黑的夜,黑色仿佛随时突破这微弱的光彩,那时候的外面并没有路灯,却并不漆黑,因为月亮发着白色的光,透过蓝天,打破了没有日光的黑色。
大概夜深近,,不知多久。
六子也已经给家里报了个信,说在同学家住下了。家里这次倒是也没说什么,估计也都睡觉了,这是他第一次在家和学校以外的地方过夜。
学生时代是很少熬夜的,第二天早上起来六点半就要上早自习,所以头一天一般不会超过九点钟。
六子突然觉得有种莫名的感觉,有些许陌生,又有些许的怅然若失,像是突然待在笼子中的鸟儿,待在动物园里的老虎,突然回归到了大自然,本来应该一切都是如幻想中的美妙,自由,但其中却少了两味,一味叫亲切,一味叫习惯。
毛子嘴里念念有词,因为都是趴在桌子上,嘴朝下,时间长了会感觉牙都软掉,渐渐的大家也就都醒了。
大半夜的,大眼瞪着小眼,大半夜的因为睡觉灯也关上,胖子随手拉开了灯。几个人眼睛猛的闭了一下,又慢慢地睁开,刺眼的灯光仿佛太阳在午夜十二点突然得被叫开了门,撒到了白墙上,刺到每个人的眼睛里。
一种心慌慌地感觉油然而生,似乎出来过夜并没有想象中的好,但那时候的倔强,或者说叛逆又不允许自己后退,就像是到了蹦极的边缘,票都买完了,你问我跳不跳?那种既害怕,又兴奋,既有点后悔,又有点咬牙地感觉。
随着对光的慢慢适应,大家慢慢地过了最困的点,反而也就不算是很困了。
“你说咱以后能干什么?咱这学习也不行,出去找工作又太小。”火哥突然莫名地惆怅了起来,深夜总是让人莫名悲伤。
“怕什么,俺都想好,咱去交通技校,他不香吗,回来再去铁路,也稳稳当当地。”胖子轻蔑地一笑,仿佛在为这无谓的伤感感到莫名其妙
“是啊,不过也不能光想着去铁路,那是个不错的后路,人还得往前去闯闯,万一成功了呢。”毛子又开始高谈阔论,连眼睛里都透露出些许的神采
“是啊,你没看很多人到了东北,还有东南亚,非洲都发财了,咱完全可以在这边现有的东西拿过去卖,去复制,完全没问题。”六子喜欢把东西具体化,又发挥了下想象,瞬间扯牛到了全世界。
“我操,去缅甸贩du品啊,跟东哥似的吗?”胖子喜欢看那个年代最流行的《坏蛋是怎样炼成的》,甚至倒背如流。
“我操,那怪狠,我一看,六子。”毛子也贼笑了起来,弯了弯眉
“你说你们以后都想干什么?“六子也被火哥地沉默感染了,略带伤感地说。
“谁知道,以后还早地来,我那时候就想开个小卖部,天天卖好吃的,巧克力狼神的,天天小浣熊方便面吃个够,什么干果,薯片什么地天天吃地牙疼。后置来,这些东西天天也能吃了,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就希望俺老头跟俺娘平平安安的行了,你们要是有发财的路子,俺胖子出出力行了。”胖子一脸憨笑,却又喃喃叨叨地娓娓地说
“是啊,以后干什么,我那时候就想来,小地时候动不动人问考哪个大学,都是清华北大,现在呢,马上中考,连个四中都不敢说自己能考上,小地时候人一问,动不动就说自己以后要当科学家,现在别说当科学家,当官了,感觉自己能考上四中就不错了,这个社会太现实了,我就想着要是发个小财不过,其他地真不敢想了是,唉!“自从升了初中,火哥经常莫名地惆怅,这种惆怅是因为激素地猛然增长,还是有其他什么原因,这到后来基本上是公开的秘密,但现在弟兄们还不知道...
“不用那么伤感,我打算初中上完就不上了,我学习不好,我妹子学习好,老爷子说我不好好上不用上,再上学傻了,让我去郑州跟着老爷子地朋友去学汽修。“帆子也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两个眼睛微微眯了下,神采从眼珠上略过,又叹了口气说:”你们谁要是没事做,大家可以一起去。“
六子是个异类,他其实学习挺好的,常年在班里排2-10名,从来没考过第一,年纪也经常能拿到前30的好成绩,只不过他不是那种呆板型地,因为在私立学习底子打的好,数学常年接近满分,因为老是粗心会选错一道两道的选择题,老师因为这个原因专门让他做了数学课代表,又因为语文老师地偏爱,经常拿着他的作文从第一个班读到最后一个班。
记得刚开学地时候,张老师问过关于理想问题,六子当时举手就回答:“我的梦想就是当个富婆,或者被富婆包养也行,我天天在家里打游戏,睡大觉,吃零食...”。张老师是班主任,全名张洁,是个25岁刚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长的只要是男人不分年龄段都会喜欢地那种,浓眉大眼,瓜子脸,长发飘逸,时常带着笑容,略带逗比性质。那时候把班主任和全班同学逗得笑地不行,捂着小口说:“这是我的梦想啊,你凭什么能实现?”
“我凭颜值。”自信地小脸,配上这双单眼皮,在加上脸上右额头上地深色胎记,不算丑,当然更不能算帅气,配上了那个自信地劲头,顿时又是一阵哄堂大笑,这也许就是他要地效果。吸引人地感觉总是很好的
“我也不知道,他妈地实在不行真去缅甸fan毒了。”六子略带调侃,略带坚毅地说,“总之肯定不能这样过一辈子,从开始就能看到头了,人就活一次,要活就得活出个样子来,哪怕伊拉克打仗,也有中国人去那里做生意,哪怕比尔盖茨家里都已经很有钱了,也决定不上大学直接创业,人就得这样,总得去干点什么出来,要不跟提前死了什么区别。”
“我操,以后跟你混了,六哥。”黄毛随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