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年夏天的一天午后,我从耳机和周围人的嘈杂声中恍恍惚惚地醒来,公交车还在走。我眯着眼看到窗户外面,树新鲜的绿,天在几片云的衬托之后出奇的蓝。本来这些应该是可以归咎于好的风景的行列,我却没有一丁点力气去欣赏。我重新在那些不好听的声音里闭上眼睛。脸上有很多液体混合着汗水一起从鼻唇就到脖颈、胸口。那是我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稚嫩青春里像大人们说的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爱情”。
旁边和我一个差不多同龄的女生递给我纸巾她问:你怎么了,没事吧!我说:没事,分手了。她呵呵一笑:小弟弟啊,等你在长大些,你就会明白我为什么会笑了。我大概明白她的意思。她接着问:跟姐姐讲一讲?我没说话,低头看我手里拿着的一块不怎么精致而且廉价的手表和一张相片,相片里,一个女生穿着清澈,手缠着一个男生胳膊,站在学校大门口,时间定格在了一个夏天。男生是我。
一二年夏天,成绩糟糕透了的我固然没能考上中上等高中,录取我的是市里名声大又不大的二中。名声大是因为差,名声不大也是因为差。开学那天,和我在小学一起鬼混的杜冰和我一样在经历了初中“社会”生活之后又和我一样“幸运”地被二中录取,天知道我和他居然同班。我俩成了金兰兄弟。杜冰因为什么我也搞不懂就成了班长,暂且认为他长的帅。
我个子不高,座位分到了第二排,同桌是个后来我才发现她长的好看的女生,叫李开阳。而杜冰呢,个子大人又结实,最后一排非他莫属。下午,我们吃晚饭的时候,杜冰说:宪儿,你发现没有,你同桌长的超级超级好看,你把她介绍给我,我肯定能帮你搞定所有你喜欢的妹妹。我说:你当我是古代皇帝的啊,还所有妹妹。刚开学,就看上人家小姑娘了。然后白了他一眼。他说:肥水不流外人田,今天我请你,哈哈!我无言…
晚自习的时候,我用初中老套路,写了一张纸条:唉,那个啥,我兄弟,就是我们班长,他问你要你电话号码来着。那天晚上靠着那张回过来的十一个数字,我狠狠地敲诈了杜冰一次,吃饱了喝足了,我把纸条给他。他说:可以啊,宪儿,有你的,今天老子没白请你啊!我说:滚!然后我俩扬长而去。
过去了大概两周左右的时间吧,我们在广播操快要开始的时候,我闹着和杜冰说:你给老子介绍的妹妹呢?杜冰身体倾斜着用脚指着他前面邻班的一个短发女生,颇有敷衍的说:这个行不行?还没等我开口说话,那女生回过头来说:麻烦聊你们的,不要顺带着我。然后给了杜冰一个蔑视的表情。然后我俩陷入了尴尬。
嗯,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就是第一次见到她。如果非要说有,就是在后来的每一年里,我都会因为想起这个场景悔恨,难过和温暖。
两周之后,杜冰和我同桌在一起了,我边打边闹要杜冰请客,杜冰从来不吝啬,当然了也包括那次。就在第二天,和别人一起侃大山的时候,我从别人那里听到关于那个邻班短发女生的好多八卦,名字是冉恬,冉冉升起的冉,恬是恬静的恬。是四班副班长,没有男朋友,也没有女朋友,从来都是形单影只,最早踏出教室门,也是最晚踏进教室门,好像她根本不想多呆在教室一秒钟一样。我们的教室门口正对着上三楼的楼梯,她们班级也在三楼。
因为好奇,那天早上上完最后一堂课的时候,我第一个冲出教室门,站在班级门口,装作一副等人的样子,相当笔直地站在班级门口。他们说的没错,放学铃声还没结束,她就从三楼走了下来。短发、校服和白色的运动鞋,手里抱着一塔书。也没有像电影里演的那样的慢动作,等我回过神来仔细看她的时候,她就已经下楼了。大概是因为她身上很自然的阳光积极流露和气质不凡的表象,让我暂时因为我的稚嫩和桀骜不驯而失落。我呆呆地站在那里。
之后的一下午,我几乎失魂落魄,又在空闲时间里四处打听那个邻班短发女生在初中的故事。幸运的是,我的座位的右上角的女生是和冉恬初中同学,她面带藐视笑着告诉我:人家是我们初中校花,追过她的男生海了去了,可她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们。你想干嘛?她继续问我。我大声笑以隐藏我内心的尴尬:我喜欢她,我喜欢冉恬。我说。我继续笑,为了让这句话听上去像个玩笑。效果还不错,这句在别人认为是玩笑的话,在一顿胡乱唏嘘中完美收场。只有我不认为它是一句玩笑话。
后来,第一个出教室的永远是我,看到的是她,可等到的人也从来都是和我一个班的杜冰,让我哭笑不得。为了继续制造偶遇,我也故意拖拉着最后一个进校门,老师问我,理由也很多,感冒、肚子疼、公交车堵、闹钟没响…反正该用的都用了,也因此好几次和她一起走进校门,穿过校园,走进教学楼,然后微笑着目送她上楼,“欣然“地接受老师的批评。好像她从来都不会因为踏着铃声进教室而挨批评,我把原因归结于我们不是同一个性别。不过有特色的是,我从来都是跟在她身后两三米的距离,她从来不会回过头看我,我也从来不叫住她说句话。
有一天早上,我们班负责校门口卫生打扫,我拿着扫把在校门口胡乱画圈,眼神却一直盯着校门口外面那条没有学生的孤零零的公路,还有两分钟铃声要响了,我看到她走过来了,等她快走到我们旁边的时候,我故意对我旁边的杜冰说:你扫慢点,没看到有人吗?杜冰拿起扫把要和我闹,我给他一个眼神,我们的目光都到了冉恬身上。我觉得正常来说,正常的普通人来说,因为我故意这么一说一闹,至少该看一看我们吧。可是,她就是没有,怪异!
时间就这样走着,一天上午,班主任说:还有一个月期中考试,如果考到全班前三名,就可以去教务处那里申请换到重点班学习。听到这个消息,我一下联想到,对,冉恬她是四班,四班是重点班。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我完成了我整个学生时代的逆袭。晚上看书到四点,第二天上课睡到中午十二点,然后下午开始到凌晨四点。杜冰问我: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努力读书?我说:我想试试。他继续问试试什么?我没有回答。那段时间,学习成了我一天生活中最有动力的事,我没想过是为了考大学,没想过为了变优秀,只是为了能和她可以在一个教室里学习或者干什么。
期中考试成绩出来的那天,我几乎飞着跑到了教务处,我对教务主任说:主任,我想去重点班,我想好好学习,我一定好好学习。主任接过我手里的成绩单笑着说:行啊,小伙子第一名啊,你想去哪个班?他还没说我我说:四班。他问:一班不是最好的重点班吗?你成绩在普通班里应该是最好的了,可以去一班的。我说:不用了主任,去一班压力大啊!主任答应了。我飞出教务处。脸上全是笑容,不知道为什么会笑,但就是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