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素无从下手,也不想下手。孩子似乎这几天感觉到家中变故,哭闹暴躁异常,小小的人儿力气大得很,若素只得拉扯拖拽,也阻止不了闯入禁地摔盆砸碗玩马桶水的娃。焦头烂额之际她必须找到分身有术的方法,那只有找一个帮手,好腾出人力解决更重要的事。
她不得不赶紧上网找中介公司,请了一个阿姨,没什么要求能尽快上岗即可。不出一天阿姨就上门,若素已经累得眼睛快睁不开全身虚脱了。她看得出阿姨贼眉鼠眼地打量着家里的角角落落,看着酒柜满眼放光,擦拭玻璃的时候分外用心,还不是问问家里情况老公做什么,若素没想到体力节省了心力又增加工作量,只得冷冷答复到出差了,阿姨你把孩子这里再擦干净些。
她看着窗外那一家家的人,好似那么快乐和谐。她没了丈夫,没了糟心事儿,却感到如此无力和不知所处。这还没到上幼儿园上小学的时候呢,北京的竞争有多激烈,她早有耳闻。
然而先不想这些问题,她需要应对的远不止这些。眼下就有一桩麻烦事。张扬的姐姐很快就飞来,直奔弟弟家。若素当然不会容许她住进来,本就相处不快更不能让她染指自己的居留之所。她把客厅摆满了玩具,又租借了婴儿滑梯和秋千,再来个海洋球池子,本就不大的客厅顿时只有一个能走动去洗手间的过道。孩子玩开心了,她又把次卧的沙发床卸掉一条腿,换上陈旧的床单,铺上各种张扬的杂物,快递盒子。丈夫之前买了太多什么运动装备,户外用品,耳机眼罩音响之类的,堆得书桌卧室甚至衣柜都放不下,现在她终于不用提心吊胆孩子会碰到弄坏,通通放入次卧,成为名副其实的杂物间。
她料想没有太早的航班,把阿姨来打扫的时间调整到午饭之前,阿姨收拾做完午饭,切好晚餐的食材便撤退。若素不必担心她对家里了解太多,也避免哄睡孩子时丢失家财。
她不禁觉得自己并没有那么愚笨,加上有了帮手不再觉没有尽头,整个人恢复了神色。
果然孩子姑姑在某天正午到达小区,却忘记了所处楼数单元,被保安拦下。若素佯装没接到电话,愣是不接,更是让保安倍加阻拦。姐姐气急败坏,加上旅途劳顿饥饿难耐,在门口大吼大叫分外激动,直嚷嚷我弟弟死啦我要见弟媳妇!保安见事关人命,不得不给若素打电话,若素离老远就听到他姐的吵闹声,她又一次被逼低下了头,只得让保安放行,她想着早晚会有清算的这一天。虽然她并没有什么错。
保安因素来知道张扬和物业老大关系不错,抱着八卦和尽责的心,防止此人把事闹大,加上也身为人父,不知女主人和幼子如何应对,也紧跟其后。若素在楼下望见保安跟随,心里有了点底,她打算好言好语,先顺服了她再说,毕竟也是孩子姑姑,总得为孩子考虑。
然而对方不一定这么想。姐姐一出电梯,若素早已把门大开,抱着孩子站着等她,脸上是淡淡的忧郁。客套了一句来了,请进,便把主位让给她。姐姐也是上了一把年纪,只好隐忍不发,更何况经过了这几十个小时,也没那么难以接受这坏消息。她讪讪坐下,看着门外假装巡逻的保安,也安分了一点,毕竟不是自己的主场,她不再像以前一样对弟媳妇百般挑剔。
她看着孩子肥肥嫩嫩的小肉脸,黑黑的眼珠子瞅着她不放,也有些心软,问了些具体情况,两个女人都悲从中来。若素也不是伪装,毕竟跟随一个男人这么多年,既然没有离婚,相忘于江湖,可见幸福的时候还是有,可贵的品质还是在。她一直没有想哭的意思,此刻却忽然有点松动,感觉有什么东西深深刺痛着自己。但她还是隐忍着,等泪水慢慢落下来,就这样泪眼婆娑看着孩子玩,自己不发一言。
姐姐哭完却有点激动,不得不说姐弟俩真是像,都是一发脾气控制不住的主。她先是责难,怎么就这样了呢?好好的一个人…马上就开始找责任人替罪羊,好像每件事不有个责任人就不正常一样,必须怪谁才行:你怎么不劝劝他?你看看他平时多累,要不是操心这一大家子能猝死吗?孩子还这么小,你让我们做姐姐哥哥的咋办?我们父母都六七十了……越说越激动,声音越来越大,混合着她的鼻涕眼泪,若素只觉得她作闹的程度不亚于弟弟。
她冷静等她说完,孩子也死死盯着她看,紧紧过去拥抱住妈妈,若素感觉到小小的孩子也有紧张。她忍着,她只想赶紧加速,熬过这一切。你总有累了要停下来的时候。
然而她偏不。她不是梨花带雨,而是倾盆大雨般噼里啪啦,连带着手舞足蹈一样的指骂,保安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只等着两人干起来他好去拉架报警,现在只有单方面爆发,业主没说啥他不好有动作。
隔壁老太太惊动出屋,声音本就不小,加上又是底气十足的京味儿:“哎哎哎,你干嘛呢?我这正睡觉儿呢,闹什么呢!”她眼睛死盯住这个陌生女人,根本不看若素一眼。
姐姐立刻瘪气,开始嗷嗷哭,说不上哭天抢地,却有一种装腔作势的姿态,不断的说弟弟还欠自己钱呢,父母也病了一直都是他们两个兄长出钱看护,不忍心告弟弟,结果现在倒好,白发人送黑发人,老爹老娘可咋办……家里姊妹就弟弟最有出息……他俩小时候如何打工攒钱供弟弟上学……如此种种反复说,若素听得头大,把孩子抱进屋,说孩子要睡了,你先歇一会儿。
姐姐也不客气,看着桌上的水瓶拧开咕嘟咕嘟喝上两个,打一声水嗝酝酿继续,好像在背台词的演员。若素正一筹莫展,孩子明显委屈受惊的表情,这让她分外难受,有点愤怒。
可就在她要爆发的时候,救星出现了,虽然她并没有料到,却也不想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