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玥坐完月子出来后,带着宋临晨去了一趟岛上,鹿翘见了小家伙也是爱得不行,这还是她第一次接触到这么小的孩子呢,既新奇又兴奋。
但为了不让孟家村里的人对宁玥母子有偏见,鹿翘特意叮嘱了她以后少来岛上,免得村里的有些妇人生了孩子,说自己不愿意接近她们的孩子,反而只亲近宁玥和宋临晨就不好了。
宁玥会意,从那之后果真极少去岛上了。
时间悄然而过,孟家村的人依旧是每日劳作,为宋先生家里提供蔬菜,为鹿翘的妹妹彩云提供吃食,仿佛没什么变化,又仿佛每天都在变化。
半年后,时间已然到了深冬,孟家村临河而居,气温自然也比别的地方冷上许多,家家户户除了有几家关系好的会串串门,其余时间都窝在家里的火炕上过冬。
宋谨行从镇里回来,一开门就带进来一股凉气,他连忙把门关上,抬头一看就见到在里屋的宁玥在缝着宋临晨的衣服,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她身边,颇有些不开心地说道:“我明明是你夫君,怎不见你为我缝几件衣服?到是这小破孩儿,每天都看到你在为他做衣服。”
宁玥白了他一眼,说道:“阿晨如今长得快,一天一个样儿,我多为他备着衣服,也不用到了要穿的时候穿不了了,我又得紧赶慢赶的做。”
“再说了,你都多大的人了啊!成天和一个小孩儿置什么气?”
“可我觉得自从有了他,你对我都没什么关心了。玥儿,我可是要陪你度过一生的人,这小孩他能吗?”宋谨行挨着她坐下,靠过去抱着她,宁玥被他冰凉的衣服冷得一哆嗦。“你看,我回来都冷成这样了,也不见你关心过我,玥儿,没有他之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宁玥扭头看着他,一时失语。
“你还不打算替我更衣吗?想冻死我吗?”宋谨行作生气状,捏着她白嫩嫩的小脸说道。
宁玥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一边推他,一边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儿,说道:“走走走,我服侍你更衣成了吧!”说着,两人下了炕就去了外间,到了外间后,宋谨行就开始不老实了,换件衣服两人就用了半个时辰。
等回到里间的时候,宁玥是被抱着回去的。
宋谨行看着睡着的一大一小,伸手刮了刮宁玥绯红的脸蛋,才披上外袍走了出去。坐到书案边,取出樊盛给他寄的书信看了起来。
宋谨行看完之后,眉头紧锁,原本清俊温雅的面容上,也开始布满愁云。
鹿翘没想到,会在深夜里见到宋谨行,且来时还下着毛毛细雨,他身上还只穿着一件毛绒大氅,内里却是睡觉时穿的里衣。
鹿翘让他进了屋,坐在火炉边,还为他倒了一杯姜茶,等到他喝下,才开口问道:“宋先生深夜来访,可有什么要紧的事?”
宋谨行看着她那双干净澄澈的眸子,抿了抿唇,站起身后又跪在了鹿翘面前。
“宋先生……”鹿翘正欲扶他起来,就看到他双手奉上的一张纸,鹿翘见他这般固执的跪着,也知道,若是自己不看这张纸上的内容,他便是不起来了,到也不存在逼迫自己,反而像是深知即将大祸临头,却只是希望自己知道根源罢了。
鹿翘接过那等书信,展开后看了起来,须臾,皱眉看着跪在地上的宋谨行。
“你希望我护着宁玥母子俩?”
宋谨行拱手一揖,诚恳地说道:“万望仙姑成全在下所求。”
鹿翘就那样看着他的眼睛,许久才说道:“你可知若你生死,宁玥绝不会独活,必定随你而去。”
“所以,在下才请求仙姑成全。”宋谨行说完,边磕下了头颅,不再抬起。
鹿翘依旧只是看着他,并没有急着开口说话,又过了许久,见跪伏在地的男人依旧没有起身的迹象,她心里就开始有些气了。
自己又不是行善积德的活菩萨,就这般固执的来求自己,他莫不是以为这样,自己就会答应了吧!想得可真美呢!
“你回去吧!若是你就这般态度,我也不必救你妻儿,今后若有意外,你们一家三口还可以一同上路,省得黄泉路上寂寞。”
宋谨行震惊在原地,他着急的抬起头,却发现自己并不在那座充满鲜花草香的小岛上,而是在自家屋里跪着。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身上,衣服确实是淋湿了的,面见那仙姑时的心无着落也依旧还在,可怎么一眨眼间,自己又回来了?
宋谨行想起鹿翘最后说的那些话,又有些颓然,仙姑是觉得自己唐突了吗?还是因为自己太过看得起自己,以为玥儿与仙姑交好,自己所请,仙姑就必定会答应自己?
宋谨行从地上站起身,身上的大氅已经湿透进了里衣,让他冷得一哆嗦,他才醒悟过来,他是真的去了岛上,只是仙姑没有答应自己……
他换了一件干净的里衣,回了里屋,躺到宁玥身边,看着两张恬静的睡颜,他心里就突然想着:如果终究逃不过一劫,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也挺好的,只是可惜了自己的儿子,还没来得及长大,没来得及让自己教他读书写字……
罢了罢了。
第二日上午,宋谨行把村里来念书的孩子们放了回去,说是天冷了,怕他们生病,让他们明年开春之后再来。
宁玥对此深感疑惑,他也只是笑着拍拍宁玥的手背,说没事。
直到在那个漫天大雪的夜里,赵良祁和苏云觞带着十来个士兵出现在宋家院子里,宁玥才明白前些日子宋谨行的做法到底为何。宋谨行将她和孩子挡在身后,冷冷的和怒气冲天的赵良祁对视。
赵良祁自然也看到了宁玥抱着的孩子,约莫六七个月大的模样,长得应和宁玥七分相像,正安稳的趴在宁玥怀里睡觉,身上还披了一件女人的外袍,而在看到宁玥死死护着那孩子的样子,他的心里就有一团火在蹭蹭蹭的往外冒。
“霍知洲,我拿你当兄弟,两年前在边关大营里敬着你,你却私下里带走我妻子,还敢与她生下这野种?”
宁玥听到自己最心爱的孩子被人骂作野种,气得咬牙切齿,宋谨行却依旧挡在她身前,气质如松,目光如炬地看着赵良祁,声音温润如初的说道:“这位将军怕是认错人了,在下从未去过边关大营,也从不曾见过将军,将军今日夜闯我家,可知南楚境内,扰乱民安也是要坐牢的。”
“霍知洲,你少特娘装蒜,当初你联合南楚雍王使刺客夜袭大营,趁乱带走将军夫人,如今有装作不认识我等,你是当我们是傻子不成?”赵良祁的一个将士怒气冲冲地说道。
“呵呵!也不知几位兵爷是哪处营里的?若在下没记错,南楚可没有什么边关大营。莫不是尔等……是东丽国的?”宋谨行不答反问,这些年来,南楚与东丽两国交战,依然快分掉了东丽国半个江山,两国百姓虽无仇恨,可这些将士就不一定了。
所以哪怕此时此刻,宋家这边被这些将士和士兵堵满,村里却没有一个人过来的原因,这是宋谨行早就向里长交代了的,才有如今村子里是一片安静。
“霍知洲,你别给我扯你不知道边关大营,若是你今日不乖乖和我们走,老子手里的大刀可不会手下留情。”那将士恶声恶气的吼道。
宋谨行站在放门口,依旧浅笑的看着他们,不为所动。
“小妹,你若不愿认阿祁,难道也不打算认我这个哥哥吗?”苏云觞走上前来,看着宁玥,满眼哀伤。
宁玥抱着宋临晨,冷冷的看着这般做作的苏云觞,“我生母至死只生了我一个女儿,从不曾给我生过哥哥弟弟,这位公子,认亲的话,还请别处去吧!”
“你你你……若是母亲泉下有知,她定会痛心不已……”苏云觞指着宁玥,手指颤抖不已。
“我道也是,若公子母亲泉下有知,公子今日与贼人一同逼迫,与自己毫无干系的良家妇女认亲,想必她也会觉得羞愧难当。”宁玥毫不客气的说道,八年前就消失的人,如今回来死活要认回自己,目的怕也不简单吧!
“你你你……”苏云觞被气得一个倒仰,若不是身后有人扶着他,他都已经躺在雪地里了。
赵良祁见宁玥丝毫不领苏云觞的情,宋谨行也丝毫不退步,自然也就没了耐心,“云蕊,你过来,跟我回去,回去之后,你依旧是我的嫡妻,你与霍知洲在一起,他能给你什么?”
宁玥都懒得看他,将宋临晨抱高了些,甚至用自己的外袍将宋临晨捆在了自己身上。转而冷冷的说道:“这位将军,你有多久没见你嫡妻了?如今到我家里来,便一口咬定我是你嫡妻,这样荒唐的事,你敢做,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可不敢做。”
赵良祁抿紧唇,心里的那股气,气得他胸脯起伏不定,“若今日你与我回去,我就放了姓霍的和你怀里的野种。不然,我绝会手下留情。”
宁玥抬眼看着他,眼里全是憎恶和怒火,继而冷笑道:“将军一口一个野种,莫不是自个儿就是个野种,所以看谁家的孩子都是野种吧!”
宋谨行缓缓转动了下手臂,也冷冷的看着赵良祁一群人,目光触及到赵良祁身后的樊盛,很快就移开了眼。
赵良祁看着眼前的两人摆明了一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样子,心里的火就冲了上来,拿剑指着宋谨行就厉声吼道:“霍知洲,夺妻之恨,我今日必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兄弟们,给我诛杀当年通敌叛国的贼子和他的孩子,万不可伤了夫人。”
“是!”他身后的将士应完,便蜂拥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