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承尧从没有见过这么强势的陆雅兰，被一顿指责，满腔喜悦化为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他说的是事实啊，穆诗雯本来就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雅兰，你冷静一点。”牧承尧抓住陆雅兰的手，逼迫对方直视自己的眼睛，“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牧承尧说了要娶你，就一定会娶你，你是我未来的妻子，我孩子未来的母亲，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牧承尧的眼睛清正明亮，看着看着，陆雅兰慢慢冷静下来，她又问了一遍，“那为什么到处都是关于你们的流言，而你无动于衷？”
牧承尧张张嘴，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你在意的是我没有澄清流言？”
他顿了顿，“......抱歉，我不知道你会如此在意这些......这里面有穆诗雯捣鬼，也有大帅的老臣们推波助澜，刚开始是因为要肃清内政，没空管这些，后来......大帅对我有恩，他的女儿我能帮自然会帮一把，这些流言不会对我有任何影响，但穆诗雯却需要它，我以为......”
我以为我们彼此信任，你不会怀疑我们之间的感情。
最终他说：“抱歉，是我考虑不周。”
陆雅兰有一瞬怔讼，随之而来的是强烈背叛了他们感情的羞耻感，这让她不敢面对眼前的男人。
“我......我承认我对我们之间的感情产生了质疑......”
她垂下眸子，慢慢剖析起自己，“我们之间，一直都是你在主动，无论感情还是地位都是如此，我其实......不是质疑你，是在质疑我自己，我时时刻刻都在怀疑，你这么优秀，我又有什么资格站在你身边？”
“在豫州那段时间，有时候就忍不住会想，如果你抽身离开，我会怎么办？答案是无能为力。如果你离开，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你的背影，什么都做不到，正巧那时候你和穆诗雯的事情传得到处都是......我心里清楚你不是那种人，但我怕了，我害怕自己赔上了全部，最后却输得一无所有。”
“所以，我退缩了......我去上海，也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冷静期......”
陆雅兰被退婚的事情，到底还是在她心里埋下了阴影，虽然如今早已不是那个可怜巴巴，连哭都不敢哭的内向女孩了，但在感情上依旧会患得患失，害怕受到伤害。
她垂着眸，盯着脚尖，这些话也不知道是说给对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说完之后，只觉得一阵轻松。
“对不起。”牧承尧将她轻轻拥进怀里，“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那么，现在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用余生来弥补吗？”
陆雅兰攥着男人的军装，一瞬间泪如雨下。
.........
误会解开后，牧承尧就带着陆雅兰出席各种场合，郎才女貌又名正言顺，况且陆雅兰也不是草包美人，说话言之有物，无论跟男人女人聊天都能接得住话，这样没过多久，盐城上流社会的风向就是一变，提到穆诗雯的人越来越少了。
穆诗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找上门来的。
穆诗雯的脾气和她的长相一样火爆，也许在牧承尧跟前会柔和一点，但面对这个情敌，她是装都不想装，开口就是，“因为你，牧承尧成了忘恩负义的小人！”
陆雅兰直想笑，她也真的笑了，“有本事你去找牧承尧说啊，到我这里逞威风算是怎么回事！”
在牧承尧一再拒绝她后，穆诗雯就打听过这个牧承尧的未婚妻，在她看来，从小学习三从四德长大的封建女性不过是个柔顺之极的木头人，能入了牧承尧的眼，必定是牧承尧本就喜欢这种类型的女性。
后来陆雅兰突然回来，穆诗雯为了避免尴尬都会特意避开两人出现的场合，其他人对陆雅兰印象不错，穆诗雯也认为大家不过是看在牧承尧的面子上罢了。
但现在她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一开口就这么具有攻击性，哪里是个封建女性能做出来的？
穆诗雯本想拿牧承尧做筏子，将谈话节奏掌控在自己手里，压得陆雅兰抬不起头，好叫她知难而退，但对方利落地回击倒叫她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时间没了下文。
她不说，陆雅兰却有话要说。
“牧承尧怎么就成了忘恩负义的小人？就因为不娶你？”
“我和牧承尧早有约定，若他发达之际为了前途平顺，而娶了你这个穆大帅家的小姐，这才是真正的忘恩负义吧！”
“况且，他对你不好么？你怎么不想想，如果不是牧承尧护着你，就凭你，你护得住大帅留下来的遗产吗？”
陆雅兰又不是圣人，对这个插在他们中间的女人怎么会毫无怨言，穆诗雯不出现就算了，但这会儿她先跑来找茬，陆雅兰自然不会客气。
“牧家女主人由谁当，是他说了算，你跑到我这里来找事，是因为他不理睬你吧！”
心思被说中，穆诗雯难堪不已，当场就要跳起来一巴掌扇过去，陆雅兰后退一步，避了过去。
“牧承尧是什么人想必你也清楚一二，他虽然重情义，却也不是毫无底线，之前你那么蹦跶他没管，别以为他就会无限纵容着你！”
陆雅兰在外面见识了不少人心复杂，虽然穆诗雯看起来不过是个弱女子，翻不起什么风浪，但她穆大帅后裔的身份还是挺好用的，如果真被人撺掇着站出来发表个不利于牧承尧的声明，恐怕会造成不少麻烦，即使不会伤筋动骨，可也烦人。
想到这里，陆雅兰缓和了脸色，“穆小姐，你是个聪明人，我知道你对我抱有敌意，但这并没有什么用处。就像我说的，牧承尧喜欢谁不喜欢谁，那是他的选择。我离开这么久，他对你什么态度你也看见了，注定得不到又何必强求呢？”
这番话听到穆诗雯耳朵里，就是胜利者对失败者居高临下的嘲讽，她脸色铁青，只觉得难堪得要命。
陆雅兰见她脸色不对，脑子微微一转就知道对方误会了，便继续劝道：“那个，我不是在给你难堪。你知道的，我有一段时间流落在外，在外面见得越多，就越能体会到女人在这个世界上独自生存是如何艰难，我理解你想要为自己找个依靠的想法，但是很抱歉，牧承尧我是不会放手的！”
没忍住宣示了一下主权，然后又将话题转回正规，“你在海外长大，有学识，又独立，而且还背靠盐城军政/府，做什么不行，为什么要一点点耗尽牧承尧的耐心呢，若你再这样下去，等你父亲留下的情分耗尽，你想过等待你的是什么吗？”
“他不喜欢你，你这么执着下去什么都得不到，还不如趁着现在穆大帅余威尚在，靠自己站稳脚跟。自己才是最靠得住的，这点你应该比我清楚才对吧！”
门外，牧承尧带着纪仓离开，像来时那般，没有惊动任何人。
等走出一段距离，纪仓才问道：“我们就这样走了，她们打起来怎么办？”
这么说着，脸上没有担忧，自从见识过陆雅兰的嘴炮之后，纪仓就对这位未来大嫂超级有信心。
刚才听人说穆诗雯来找陆雅兰，牧承尧扔下公务就往这边赶，纪仓也跟过来看热闹，不过，听屋里的动静，应该是打不起来了。
“她能解决。”牧承尧嘴角的笑纹一晃而过，显然对陆雅兰强势宣示主权的行为很满意。
屋内，穆诗雯陷入了沉默。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这种倒贴的行为很讨人嫌，她接受过最先进的思想教育，自己有赚钱的能力，她本该有自己事业的，如果父亲还在世的话。
但父亲不在了，在极短的时间内，她就体会到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牧承尧对她不假辞色，但能照顾到的地方他一定会照顾到，因为身份地位的改变而产生的心理落差让她下意识就将目光放在了牧承尧身上。
只要成为督军夫人，她就能恢复往日的荣光，那些落井下石的小人全都得对着她重新低下头颅，更何况，牧承尧很优秀，优秀到很难不让女孩子心动。
当一条笔直的通天大道放在眼前，即使知道那是捷径，也很少能有人拒绝。起码穆诗雯做不到。
她知道牧承尧有未婚妻，但那又怎样，只要牧承尧点头，未婚妻就会变成前未婚妻，永远不可能成为妻子。
她变着法子追牧承尧，但牧承尧始终没有看她一眼，这让向来受欢迎的穆诗雯感到挫败的同时升起了强烈的征服欲，然后，渐渐就成了执念，也渐渐忘了，她本该是个骄傲的女子，以前从不屑去做这种事。
穆诗雯刚开始脸色很难看，慢慢地，她平静下来，又过了很久，她看向陆雅兰，眼神清亮，神色高傲，下巴微抬，“你说的对，是我进了误区，世界上男人多的是，我何必追着一个对我不假辞色的狗男人不放。”
陆雅兰噗嗤一下笑出来，也不知是因为穆诗雯洒脱的态度，还是那句“狗男人”。
她放松下来，“你能想通就好。”
穆诗雯甩着包包准备离开，“我还是不喜欢你，不过，看在你提醒了我的份上，我免费送你个消息。”
“日本人来找过我了，我对你不感兴趣，可别人就不一定了，好自为之吧！”
说着就要推门，被陆雅兰叫住，“谢谢你！”
“不用，就当还你刚才的人情。”
穆诗雯走后，陆雅兰坐在桌旁，心绪难安。
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竟忘了将磺胺的事告诉他。陆雅兰组织着语言，决定下次见面一定要说出来。
正想着，门就被推开。
陆雅兰抬头，笑了，“你来的正好，我有事要告诉你。”
将牧承尧拉着坐在身边，她将母亲以及磺胺的事一一说给对方听，末了担忧道：“恐怕日本人不会放弃的，以后有的麻烦了。”
“没事，有我在，不会再让你出事！”
牧承尧握住陆雅兰的手，两人相视一笑，宛如跨过千山万水，跨过往后余生。
一眼，便是永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