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外国侵略者在华/夏土地上肆意妄为，侨民烧杀抢虐屡见不鲜，却因为治外法权的存在一直逍遥法外。
百姓苦不堪言，但见着外国大爷只能低头哈腰，否则死了都是白死，但要说这里面最卑鄙无耻、令人厌恶的，非日/本侨民莫属，那些人为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真正把下流融进了骨子里。
松本太郎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他是日/本皇家株式会社在华/夏地区的总代理人，自我标榜为儒商，对人彬彬有礼，精通华/夏文化，和各地政商名流都保持着密切合作关系，还在上海等地开办多家工厂，工人待遇好，商品物优价廉，曾有报纸大肆宣扬其为良心商人，把他塑造成华/夏民族的救星。
但牧承尧知道，那些松本太郎的竞争对手，轻则工厂起火，被迫倒闭，重则家破人亡，无一人生还。
不是没有人发现，但松本太郎这个人非常会营造名声，大多数人尤其是受他恩惠之人很维护他，不允许任何人说他坏话，而且从表面看，那些竞争对手出事和松本太郎本人没有任何关系，他处理地非常干净。
没有证据自然无法取信于人，此人至今在社会上还拥有极高声望。
穆浮生和松本太郎来往密切，为防止意外，牧承尧曾暗地里调查过此人，在不被别人察觉到的情况下能查到的东西有限，但仅仅这些也足够触目惊心。
牧承尧深深看了一眼罗城英，那目光让锐利到仿佛要刺破皮肤，一瞬间冷到让罗城英都忘了呼吸。
不等罗城英移开目光，牧承尧冷凝的声音响起：“所以，当街杀人的浪人，还有下午后面跟踪的，都是松本太郎的人？”
罗城英不敢看牧承尧，心虚地瞄了一眼陆雅兰，然后说道：“我不确定。”
“下午还有人跟着我们，就找钱袋那会儿？”陆雅兰忍不住了。
见牧承尧承认，她不由一阵后怕，只要一想到有个一刀能把人劈成两半的杀人狂魔正在暗中盯着自己，就心悸不已。
罗城英歉意地看着陆雅兰：“抱歉，我不知道有人跟踪，我也是昨天晚上才无意中发现的。这事和你无关，你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都能当街杀人，谁能保证不会滥杀无辜？陆雅兰想送罗城英一个白眼，但也知道这不是罗城英的错。
牧承尧道：“这几天你不要出门。”顿了顿，“我会保护你。”
依旧面无表情，声音冷淡，陆雅兰却奇异地放松下来，她甚至还冲罗城英露出了理解的微笑。
“你收拾一下，一会跟着我的人走。”牧承尧道：“先保障你的安全。”
罗城英一惊，反射性想环顾四周，却又忍了下来，镇定道：“你是说那些人会提前对我动手？”
“要是你调查没错的话。你觉得你调查时不会惊动他们，还是你认为他们会遵守承诺？”牧承尧反问道。
罗城英右手食指无意识地敲击桌面，沉思片刻，“那行，我就住在店铺二楼，让你的人去那里找我。我这就去收拾东西。”说着就要起身。
“不用紧张，他们还没嚣张到明目张胆地在盐城处理你。”牧承尧眼带深意地看着罗城英。
罗城英却下意识错开了牧承尧的视线。他向陆雅兰点点头，也不多说，快步离开饭馆。
“我们也走吧！”
陆雅兰不知道松本太郎是什么人，可看两人凝重的表情，就知道事情很棘手。
牧承尧有重要工作，她应该自己回家，但她清楚，以牧承尧的性格肯定不会理会她的要求，与其推来推去耽搁时间，不如路上走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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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城英和牧承尧陆雅兰分开后就快步回到店铺，中途还小心地查看了一下，发现现在仍然有人跟在他后面。
一想到他的一举一动都被那些人掌握在手中，只要他出了盐城，就会无声无息地消失，或许过几个月，会有人在腌臜的角落发现“罗城英的尸体”，就感到不寒而栗。
他装作一切正常的样子，就这么一路走回店铺，等店门一关，终于忍不住软瘫在地上。
他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行李，不方便携带的东西一个都没带，没多久，就等来了牧承尧的属下。他们从后门出去，刚开始没有引起那些人的怀疑，等走出一条街，店铺那边传来了明显的喧哗，似乎有人在踹门。
罗城英咽了口唾沫，想到每晚他睡着之后，可能有人上来专门查看他的情况，站在他床前，俯视着睡梦中的自己，只要稍一动念头，就能厄住他的脖子或给他一子弹，从此世上再无罗城英这个人......只要一想到这些，就寒毛直立。
他到底惹到了什么样的怪物啊！
一路上他们都小心翼翼，顺着沿街房屋的阴影处默默潜行。这样的谨慎显然是有用的，好几次他们悬悬与满大街撒网的敌人擦身而过。
眼看离目的地不远了，就在众人松口气的时候，犬吠响起。
小队长看了看脚下，不知道哪里来的土狗半夜不睡在外面溜达，他好巧不巧，一脚踩在人家的狗骨头上．．．．．．
所有人都想骂娘。
狗叫声越来越大，冷清的街道上，声音传出老远，很快不远处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众人见避无可避，便不再隐藏踪迹，全力跑了起来。
夜色已深，盐城的大街空旷幽暗，月光下，两拨人一前一后在街道巷子里穿行，追逐，远远望去，双方距离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盐城最繁华的街道就在此处，附近商铺林立。
两群人在街道上追逐，闹出很大动静，就有人悄悄掀起窗户查看情况。看似四处无人，实际上不知有多少只眼睛盯着下面。
罗城英毕竟是个文人，长时间的跑动让他汗如雨下，脚步也慢了下来，几个大兵拉扯着他往前跑。
近一点，再近一点，眼看就要到了，追赶他们的人见势不妙，孤注一掷掏出了藏在怀里的枪，拼了命地向罗城英射击。
砰砰的枪声响起，在街道上不断回荡。
趴在阁楼上偷偷查看情况的人眼见事情不对，不敢再看下去，一个个又悄无声息地合上窗户，钻进被窝，抱住耳朵，假装自己不存在。
谁都没想到对方会如此疯狂，为了不让罗城英活着见到牧承尧，竟然真敢当街开枪。
穆大帅曾经下过禁令，严禁在城内持枪火拼，犯者格杀勿论！
没有人会喜欢在路上走着走着就被流弹击中的生活，正是这条禁令的存在，让穆大帅的地盘安全系数超过北平上海，使两省飞速发展起来，穆大帅本人也成为良心军阀、体恤民情的代表人物。
这条禁令可以说是穆大帅的根基之一，不容任何人破坏，无论是谁，犯了就只能提头谢罪！
派出接罗城英的是牧承尧手下的兵，穆大帅并不知情，若此时开枪回击，不管是何理由，事后牧承尧都会受到攻讦。
小队长脑中急转，现在若是不开枪还击，仅凭几个人肯定会伤亡惨重，若是掏枪还击，即使活下来也逃不脱禁令制裁。
前后都是死路一条。
他牙一咬，既然都要死，那战士就应该死在战场上！
此时听到动静已经有人前来接应，可谁都心有顾忌，不敢开枪，敌人越发嚣张起来，子弹疯狂扫射而来。
小队长用力将罗城英推向前来接应的人，自己带着手底下的兵冲了出去，他们没有开枪，而是选择用血肉之躯堵住敌人的枪口，给罗城英争取离开的时间。
鲜血在罗城英面前绽放，一朵又一朵，刚刚还鲜活的面孔转眼间失去了血色，那个对他笑得一脸羞涩，嘀咕着存够钱就会回家娶青梅竹马的少年，挡在他面前，被一枪射穿心脏，不等倒下，又有无数的子弹飞过，人瞬间成了窟窿。
自始至终，那孩子的枪套都没有打开。
罗城英满眼血红，被人拉着拼命跑，还是忍不住回头，想再看一眼那几个还不知道名字，却为他丢了性命的人。
他，从未如此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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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的电灯下，一切无所遁形，气氛冷凝到让人喘不过气来。
牧承尧军装笔挺坐在上首，面无表情地看着狼狈的罗城英，没有皱眉，没有咒骂，甚至那身冷气都不知何时收了回去，却让人莫名心悸，仿佛下一刻他就会拔枪毙了这一切的源头。
罗城英衬衣经过鲜血和硝烟的洗礼已经看不清原来的底色，脸上污渍斑驳，用手一抹便是五道灰黑的印记，灵动中透着狡黠的眼睛此时略显空洞呆滞，似乎仍沉浸在血与火中。
士兵正在为他包扎伤口，这是被流弹擦伤所致，不致命却很疼，罗城英始终一言不发，紧抿着失去血色的嘴，仿佛这样就能让心底的伤痛减少两分。
室内除了绷带的摩擦声，死寂得如同一片深海。
士兵处理好伤口，行礼，退下。
只剩牧承尧和罗城英，两人相对而坐。一个军装整洁，一个形容落魄，一个是救助者，一个是被救助者。
谁都没有先要开口的意思，空气中有无形的力量在拉扯，较量。
许久，罗城英嘶哑的声音响起。
“他们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