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拆开家书封皮,只见夫人韩雪写道:
闻报老夫人胃病又犯了,不听劝,死活不肯再吃药,说吃了二十年药,早吃伤了,甚至已绝食,五日颗粒未进,只喝一点水止渴。怎么办?夫君能否回来,见她最后一面?
家里其他安好,还有一事,不知道该不该禀告夫君。今日早晨,老朱和小朱父女去集市购买农具,回来的只有老朱一人,说小朱走丢了,急得老泪纵横。急死我了,安排了十多人出去找,到如今仍然毫无消息。其他勿念。想你,冰儿也想你。
吕布读完家书,不觉心中一痛,特别担心母亲身体,当即写回信,叫韩雪马上安排,跪求、亲送或派贴心人送母亲来洛阳治疗,不得有误;必须告诉母亲,沛国谯县有位神医,不用患者吃药,就能把胃病治好。
写罢,当即飞鸽传书回家,同时另写一信给神医,言辞恳切,安排副将带十位士兵去跪求神医,不得有丝毫不尊不敬。
老夫人的病,是老毛病。
老人家被疾病折磨了二十多年,时好时犯,她早就不抱任何希望了。
吕布原想,在洛阳安定之后,再接老太太来治病,现在看来拖不了了。
刻不容缓!
听说沛国谯县那位神医,医术神乎其神。至于能不能治好老太太的病,只能听天由命。最后一搏吧。
但愿那位神医,是真正的神医,可以治好老太太的老胃病。
上苍保佑!
②
那位神医,姓华名佗字元化,145年出生于沛国谯县,比写出《伤寒杂病论》的医圣张仲景大6岁,年纪轻轻即享有“神医华佗”、“外科圣手”、“外科鼻祖”、“麻醉圣手”等美誉。
华佗,少年时代就开始外出,遍访名师、隐医,孜孜不倦求学,长大成人无意于仕途,却有意于长途,跋涉治病救人,行医足迹遍及河南、河北、安徽、山东、江苏等诸地。
县吏、郡吏、州吏、桓帝征召,华佗通通爱答不理。
华佗对儿科、妇科、消化科造诣高深,望闻问切水平匪夷所思,精通针灸,尤其擅长做外科手术,治疗体内疑难杂症。
已故甘陵相夫人,怀孕六个月,腹内总是疼痛,吃安胎药、止痛药都不管用。
华佗遥看她肚皮,悬丝诊脉,说:“胎儿已死。”
命女弟子用手摸胎儿脑袋位置,如在左侧是男胎,在右侧是女胎。
女弟子摸后说:“胎头在左。”
于是,华佗让孕妇吃特制的打胎药,十二个时辰不能打出的话,麻烦大了,必须在肚子上动外科手术取出,如果不取出来,三月内母体必死无疑。
打胎药无效。
华佗先让甘陵相夫人饮麻沸散,麻醉得不省人事,然后隔壁指挥女弟子操刀,果然取出一个男胎,已死多日,已经发黑。
甘陵相夫人腹痛,就此治愈,见人就传华佗当真算神医。
山东有位士大夫,位高权重,家财万贯,可惜患有消化系统、呼吸系统怪病:只能吃稀饭、肉泥等流食,清炖必须入口即化,稍微粗糙梆硬一点的诸如回锅肉、烤全羊等,都难以下咽。
严重时,喝水都塞牙,剧烈呛咳,上气不接下气;闻到美食香味,喷嚏连连,声震四方。
用手一按,肥胖的胸腔、腹腔哗哗直响,似乎有水波荡漾。
一日三餐,面对满桌美食,而不敢食用,垂涎欲滴,简直生不如死。
华佗望了一眼,闻了一会儿,懒得问话,懒得切脉,说:
“食道有肿瘤,因久治不愈,引起气管感染,胃部、下腹部积液。胃痛、下腹痛不是病根,是病尾。必须做外科手术,定点切除食道肿瘤,否则,一年后胃绞痛而死。”
于是,给士大夫饮了麻服散,华佗亲自操刀,两个时辰结束手术。
术后,士大夫养了两个月,痊愈。
凡此种种经典案例,不胜枚举。
此信息,乃吕布进入洛阳最大的收获,如获至宝。
③
吕布把母亲的事安排妥当,回到营房,仍然闷闷不乐,开始担心小朱的走失会急坏韩雪,又害怕小朱出事,突觉帐外有个人在鬼鬼祟祟,厉声喝问:
“谁在外面?”
“主人,是我。”小朱怯生生走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说,“奴才该死,私自逃出睡狮岗来找主人。求主人责罚。”
私逃?私奔!
吕布心里一喜,却不得不强力忍住,低声问:“为什么来洛阳找我?”
小朱答:“我想死你了,不找你,不如死了算了。”
吕布心中一荡,说:“找我可以,你为什么不告诉夫人,她差点急死了。你要是真把她急死了,我非打死你不可。”
小朱脸色一阴,说:
“夫人没你仁慈,我不敢告诉夫人,怕她不准我走。再说,我一个奴隶,微不足道,夫人冰雪聪明,不可能轻易急死。退万步说,真把她急死了,我就罪该万死,为了向你赔罪,我非自杀而死不可。”
吕布嗯哼了一声:“胡说八道。别忘了,你以前是奴隶,现在被我收了做妾,不是奴隶了。”
小朱续道:
“我没忘,但宁愿永生永世为奴侍候你。我寻思,执金吾府邸很容易找到,你是执金吾主簿,也很容易找到,一找到你,你马上飞鸽传书,夫人不就放心了吗……”
吕布插嘴道:“起来,笔墨侍候。”
吕布写好家书,让信鸽立马传递消息,然后叫小朱坐到面前来,冷声问:
“你从未单独出过远门,年纪轻轻,万一遇到强盗怎么办?”
小朱毫无惧色,不慌不忙道:
“我只怕遇到谦谦君子,看上我美色,其他别无所惧。我才不怕强盗喃。强盗,不外乎恃强凌弱,见财起意、见色起意。被强盗抓住,我立马说自己男人正在京城洛阳做高官,练就了绝世武功秘籍《观音手》,天下无敌。
“我还说,前不久,有个土匪对我动手动脚,只是摸了一下我的脸,我男人懒得动手,只用脚就踢掉了土匪两只脏手。
“然后,我再说,只要你把我放了,我男人可以给你很多钱;假如你敢非礼我,我男人一定找到你,把你碎尸万段,灭你全家。你惹谁都可以,惹不起我男人。为了我,我男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吕布笑问:“谁给你的自信?”
④
小朱重新跪着,答道:
“你呀!你是天下第一大慈善家,过去何曾把我们这些奴隶当过奴隶?在来到你家之前,我和父亲被转卖过好多次,父亲胃大吃得多,谁都嫌弃他。没人把我们当过人。唯独你,把我们当人,甚至当家人。你曾经宣布过,给我们自由。可是哪个奴隶舍得离开你呢,没人舍得。
“你名义上是我的主人,实际上是我的亲人。你教我练过武,写过字,读过书。自从休沐日你收了我,我知道,你爱我,你不舍得我被别人掠去。万一谁鬼迷心窍,掠了我,你一定会找他算账的。
“何况,今非昔比,我现在已是你妾!
“是你的爱心,给了我自信,也是我对你的爱,给了我自信。难道,我不可爱吗,难道我不该爱你吗,难道你不值得爱吗,难道你不爱我了吗,啊?”
吕布听着小朱啰嗦,心里翻江倒海,一把将小朱抱在怀里,一边亲,一边威胁下不为例。
小朱突觉眼眶顿时湿润,又哭又笑。
二人久别重逢,宛如干柴遇烈火,该发生的事迅速发生。
刚刚办完事,人报执金吾大人心里惴惴不安,预感有什么不好的大事发生,请吕布稍后去一趟。
吕布心想,丁原既然吩咐我稍后去一趟,说明不甚紧要,因挂念董卓馈赠的宅院,不放心那些陌生的十位侍女,就带着小朱,骑上赤兔马,风驰电掣般来到了蔡邕故居、吕布现居。
小朱聪明伶俐,人小鬼大,吕布就让她暂时管理宅院——初来乍到洛阳,尚未稳定,不宜把妻女以及十几位奴隶一同叫来。
小朱一下子变成了半个主人,可以指挥十位侍女干粗活,心里如同灌蜜。
安排妥当,吕布回到营寨,到执金吾府邸报到,刚刚闲扯几句,突然有位高个子军人大踏步走了进来,后面还跟随着四位小个子军人。
丁原一看,脸色突变。
吕布心里话:“难道丁执金吾预感到所谓不好的大事,马上就要发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