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国大将军陆峥之女陆云轻,自幼在将军府长大,文武兼修,样貌出众,在音律上面更是颇有造诣,深得将军喜爱。
纵使行事古怪,不喜礼节。
仗着一身的好功夫,成日在京中横行,与其他闺中小姐相差甚大。
老将军管不住她,也丝毫没有要管她的意思。
于是这行事愈发跳脱了起来,活脱脱的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
纵使如此,每日来将军府提亲的公子也不在少数。
偏生,愣是没一个成事的。
来将军府提的公子不是被打倒的,就是被吓跑的。
百姓本以为这将军府大小姐是嫁不出去了,却没想到才刚及笄就成了太子妃。
后来才知道,原来是那小姑娘从小就打不过太子殿下。
于是小姑娘便成日去太子府找他的麻烦,没想到这一来二区间,两人还看上眼了。
这门当户也对,于是一切也便顺理成章了。
“娘…少爷,该回去了。”
陆云轻不过刚刚上演了一场英雄救美的戏码,打倒一个调戏良家妇女的醉汉,还没玩够,云眠就已经开始催她回去了。
颇为不悦的将手中的剑扔给了云眠,嘴里说着好。
下一瞬,人已经不见了。
云眠愣愣的看着手中的剑,再看眼前再无那袭红衣,实属无奈。
而这边的陆云轻则是慢悠悠的逛着街,向太子府走去。
“小珩子,本小姐回来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风珩抬头道:“说了多少次,不要叫我小珩子。”
陆云轻随手递了个零食给风珩,语气轻挑:“那叫什么,夫君?”
风珩只是笑着,起身扶着陆云轻坐下:“好了,以后别闹了,明知怀有身孕,怎么还到处乱跑?”
陆云轻也自知理亏,嘴上求着饶:“好啦,我以后不乱跑了,不过…等我生下煜儿时,你要带我去军营。”
风珩无奈,却还是答应了。
看着陆云轻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风珩也只是笑着,似不经意般的问了句:“轻儿,你觉得皇后之位,如何?”
陆云轻也没在意,随口答了句:“不好,麻烦得很。”
风珩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道:“轻儿不愿意当皇后吗?”
陆云轻听闻,抬头看着风珩,见对方神情散漫,也便笑着答了句:“我才不要当皇后呢,我现在有父亲,有哥哥,有你,还有煜儿,已经很好了,你不是说将来会将太子之位让给二皇子的吗?”
风珩笑着:“是,不过现在看来轻儿对那万人垂涎的皇后之位是真的不感兴趣了。”
陆云轻轻轻的哼着:“那是,我是那些俗人吗?”
说完,撒娇站起来抱着风珩,语气娇软:“好了,小珩子,我累了,想睡觉。”
风珩很小心的抱起了她向内屋走去,语气宠溺:“遵命,大小姐。”
陆云轻那时曾一度以为这便是幸福最好的模样。
可她错了,她不该拿幸福来打扰命运,她忘记了,幸福到让命运嫉妒是一种幸运,更是一种不幸。
时间在风煜的长大中一刻不停的流逝着。
纷纷扬扬的白雪照旧覆盖着京城。
可她却在一夕之间被贬天牢。
前几日,皇帝突然驾崩。
不知为何,将她抓了起来。
她哥哥和风珩几个月便已去了边塞,父亲也还在贤德寺内养伤。
如今只怕,还并不知京中变故。
而今将军府仅有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嫂在照顾着风煜他们,陆云轻实在放心不下。
“开门!”
又一次拍打着门,外面的守卫实在忍不住,道:“娘娘不要叫了,我等也只是奉命行事。”
陆云轻很急却无也可奈何:“你告诉我,风珩回京了吗?”
守护卫恭敬的答道:“启禀娘娘,还未有任何消息。”
如此一来,陆云轻也放下心来了,双手不着痕迹的放在了身后,语气温和:“你告诉我,是谁让你们抓我的?”
“二殿下说,太子殿下意图谋反,故将陛下杀害,让我等先将娘娘禁锢…”
那士卫还没有将话说完,便按着头晕倒了下去。
陆云轻双手一震,那门便倒了。
走出天牢,才知已是深夜。
急匆匆的向将军府走去,看见三个孩子都还在睡着,才松了口气。
转身,却看见了天眠。
她穿着白衣,显然哭了一场。
陆云轻猛然意识到了不对劲,看着这满府的白绫问:“发生了什么事?”
天眼哭道:“小姐,你被带入天牢,不久便传来了少爷战死的消息,后来太…新帝将少爷的尸骨带了回来,夫人忧心成疾,竟也跟着去了…”
陆云轻只觉得脑海一片空白,
哥哥,大嫂,
怎么会?
新帝?小珩子?
他不是还在边疆的吗?
太多的信息量,让陆云轻喘不过气来。
可她没空理会这些,也不敢去深想,只是向大堂冲去。
直至看见那两层棺材时,没忍住,跪了下去了,哭着。
天眠跑着过来,也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没有用,只是解释着:“小姐,先帝驾崩不久,二皇子便以太子殿下在边疆意图谋反为由,用符符命令御林军前去边疆杀贼,少爷为了保护太子殿下不幸身亡,不日,太子殿下突然回京,拿着先帝的遗书,登基为皇…”
陆云轻听闻,问了一句:“二皇子现在哪?”
“天牢,暗房。”
陆云轻起身,拿起一旁放着的玄天剑,出去了。
天眠深知拦不住,只是嘱咐:“小姐,注意安全。”
短短半个时辰,再次进入天牢,天牢内却没有任何人拦她。
陆云轻进入暗牢,一剑封喉。
月色下,剑上的血愈发的猩红起来。
陆云轻才刚推开门。
便看见了台阶下密密麻麻的人。
为首的一身黄衣,格外耀眼。
陆云轻撕掉下裙摆上的一节布料,擦拭着剑身。
不紧不慢的下了台阶。
风珩的话很沉:“轻儿,明日举行封后大典。”
陆云轻看了风珩一眼,很淡的吐出了两个字:“不要。”
刚要离开,风珩却拉住了她的手,语气低沉道:“你不要,可父亲呢?煜儿呢?陆燃他们两兄弟又该怎么办?你哥哥所做的这一切就这样白费了吗?”
陆云轻顿住了,良久终究还是妥协,声音很轻:“小珩子,不要再逼我了,我如你们所愿便是。”
世人皆知风鸟国皇后陆云轻善良,高贵优雅,端庄贤淑,是世间女子争相效仿的对象。
可陆云轻从不这么觉得,正襟危坐,不苟言笑,唯其如此,方能震慑三宫六院,母仪天下,立德,立言,立行。
这些,她都做不到。
她可以学,
可她不能一直紧绷着。
转眼间,又是一年白雪。
陆云轻闲来无事,四处走着。
月色下的桃林极静,霜雪覆盖着枝桠,不见一丝粉,肃杀的很。
不知怎的,忽然走到了贵妃宫前,隐约的喘息声让陆云轻下意识的离开。
他今晚又在贵妃官内留宿的吗?
陆云轻记得他上一次踏入凤鸾宫还是她刚封后没两年,不知怎么中了药,而他恰好在,也是那一夜才有了风离尘。
才刚到后院,却看见了一道挺拔的身影。
他怎么会在这?
太监尖细的声音打断了陆云轻的思路:“陛下,里面已经结束了”
风珩只是点头。
太监似乎有些担心:“陛下,太医院那边似乎已经发现端倪了。”
风珩烦闷的揉着眉心,道:“我不举之事,已是事实,无需掩瞒。”
太监也是皱着眉:“只是还未找到当年给皇后娘娘下药之人,如果找到了的话,或许还能逼出解药。”
风珩放下了奏折,向远方桃林的方向看去,声音很淡:“不必再找了,那药是我下的。”
太监显然没有料到,惊讶的看着风珩。
风珩解释道:“公公,我敬你,是因为自幼便是你陪在我身边,那你也应该理解,我可以遵循先帝遗诏登基为帝,勤政爱民,扩充后宫…”
“我自认为登基这几十年来,国泰民安,百姓安乐。为皇,我无愧于百姓;为君,我亦无愧于朝中臣子;为父,煜儿和九儿都有能力独当一面。”
“可为夫,我欠轻儿的太多了,当年娶她时候答应过不当皇帝,日后当个闲散王爷,陪她四处走走。可终究事与愿违,二皇弟性格暴戾,天下不能给他。无论是先帝的遗诏,还是她哥哥的死,无疑都在将我往皇位上逼着。”
“我本来可以给轻儿自由的,可我做不到,我终究还是用皇后之位禁锢着了她,哪怕她恨我也无碍,如今还能常常见她,也算是两全了吧…”
老太监沉默着。
生在帝王家,终究有太多的不得已。
只希望皇后娘娘能理解吧。
这时里面走出来一个身着龙袍,长得跟风珩几乎一样的人:“启禀陛下,贵妃娘娘已经睡下了。”
风珩点头道:“辛苦了,那药给她吃下了吗?”
那人将脸上的东西撕下,说道:“已经给贵妇娘娘服下了,短时间内她是不会有任何男女之欲的。”
风珩叹了口气,道:“那便好,也该回去了。”
老太监询问道:“回寝宫吗?”
风珩摇头,纠正道:“书房。”
老太监心疼道:“陛下,夜已经深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
排位说完,便被风珩打断了:“今日事,今日毕,身为帝王就该给世人立个榜样。”
老太监叹着气:“是。”
陆云轻看着远去的身影,只是很低的唤了一句‘小珩子‘
声音轻到不大真切。
在雪地里站了片刻,踏着雪回宫睡下了。
那一夜,枕巾湿了大片。
后来,风珩病重,毕竟多年如一日的批奏到深夜,天还没亮便去了早朝,身体亏空的厉害,对此,月凌尘也是回天乏力。
风珩深知自己大限将至,倒是极其平静地躺在床上,等待着死亡。
却是在死亡之前,等来了那个人,很艰难的坐起了身子,招着手:“轻儿,过来。”
陆云轻手中拿着一个锦盒,坐在了风珩身边,看着青年这副虚弱的模样,呜咽着:“小珩子”
风珩很轻的笑着:“你上一次这么唤我,好像还是你封后的头天晚上。”
陆云轻没有说话,只是摇着头。
风珩继续说到:“轻儿,若有来世,我只愿与你厮守,不要再生在帝王家了,我好累,好累…”
风珩拿过陆云轻手中的锦盒,打开,却发现里面是空的。
很苦的笑着:“傻轻儿,你这又是何必呢…”
陆云轻抱住了风珩:“我才不傻,你用皇后之位祸害了我一世,凭什么就想这样一走了之?”
风珩笑着,按着陆云轻的脑袋,吻住了陆云轻的唇,也不知是谁的一滴泪,涩的很。
感受着头上的力度渐渐消失,陆云轻也是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两人相拥着死去。
风煜将他们葬在了一起。
那一天,举国同哀。
一生的勤政爱民,足以换取与她的一世廝守了吧,如若不能,用这一世的德行来抵下一世的罪孽,也合情合理吧?
--风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