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别,别打我!”小舅子惊慌地叫着,手臂交叉着举过头顶。
三全一拳头还是击打在了他的腮帮子上。
小舅子从惊慌中反应了过来,抬手就要反击。
三全抬起脚把他踹了出去,小舅子坐着滑出去半步,整个人坐在那儿有点发懵。
三全把手一背,“横,是爷爷的,我们不在,才到你。”说完就走。
小舅子哪能咽下这口气,爬起来,捂着嘴巴,“你大爷,有本事去找半只耳,他归了你,我把小杂碎拢一拢都听你的。”
三全拿过来警服,丢到了小舅子怀里,“洗洗干净,老子不喜欢埋汰人。”
半只耳,这人有点耳闻,城里青皮的祖师爷,不管他走到哪儿,青皮们都要规规矩矩地称呼他一声爷。
半只耳之所以叫半只耳,不是因为他只剩下半只耳,而是因为,在他成名一战那一次,他被对手咬了半只耳,所以得了这么个外号。
半只耳家,本来就是个小的不起眼的地主,后来从地主家落到了破落户,要说人嘛,总有个习性,穷人破落总会招来铺天盖地的同情,有点权势的,哪怕是只有个千疮百孔的头衔破落下来的,少不了的墙倒众人推。半只耳当年没少招人辱了去,这四方城里青皮流氓没少欺负他。突然有一天,半只耳参悟了一句话,叫做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而那个光脚的,指的就是自己,人最怕找准自己的位置,一想明白这些,半只耳在这四方城里混,也就放开了手脚。
被青皮欺负多了,半只耳自然知道青皮的习惯,他们看上去横得很,个个觉得老子天下第一,可俗话说,没有最横,只有更横,你只要比他横,他就服你。青皮里还是很有等级秩序的。
半只耳要出头,就想出那个最大的头,他当天就约了青皮的业界大佬——飞熊。大半夜的,带着浆糊和挑战书去找飞熊,在他家门上门神的位置,糊了挑战书,当夜半只耳干脆也没离开,自己走了,飞熊还要好一番找自己,靠着他家大门就睡了一夜。
飞熊养的姨太太,大清早一开门,就看见一个连鞋子都没有的穷光蛋倒栽了进来,吓得滋哇乱叫了好一阵,把飞熊从卧榻上吵醒。
要想成功挑战飞熊,光打架比拳头可不算,按照业内的规矩,一定要在醒目位置留下个永久的疤痕才算。飞熊趿拉着布鞋,半披半挂着衣服从里屋出来,半只耳鼓足了劲儿从地上弹起来,直扑飞熊,飞熊还没有反应过来,半只耳就咬住了他的耳朵,他要把伤口留在飞熊耳朵上。
飞熊大吼一声,“妈了个巴子!”一口也咬住了半只耳的耳朵,半只耳吃了疼,一歪脑袋,半只耳朵被飞熊咬了下来,同时他也咬下来飞熊的一只完整的耳朵。
飞熊摸了摸自己耳朵上留下来的血,杀气凛然地抽出来腰间的匕首,就朝着半只耳走了过来。
半只耳被他怒目圆睁的杀气,吓得有些发懵,趴在地上,微微有些抖,慌乱中,机械地从嘴里掏出来耳朵,向着飞熊举了举。
飞熊看到了自己的耳朵,愣住了,说也奇怪,他这就收了刀,返身进了屋。半只耳吓得连滚带爬就离开了,走的时候,他不忘把那只耳朵塞进了口袋里。
后来事情简单得半只耳压根就不敢想。飞熊下午带着全家人,举家离开了这个地方。有人说他走的时候,头上缠满了纱布。青皮界都在找,飞熊的地位给了谁。
半只耳听说飞熊走了,彻底放心了,把家里唯一一张桌子,手动改成了条案,把那只耳朵用石灰处理后,供在了中间。很快青皮界就传出来一个故事,飞熊看中了一个接班人,很喜欢他,于是有意让他继承衣钵,可是青皮规矩,大佬位不是传承来的,二人决定比试一番,看谁先咬下来对方的耳朵,结果那个人用飞熊最常用的扑身动作扑倒了飞熊,还咬下来他的一只耳朵,而飞熊只咬下来对方半只耳朵,无论在招式还是结果上,都胜了飞熊一头,飞熊对自己的接班人很满意,于是好声好气地就这么离开了。
大家都在找那个新的大佬,最后找到了只剩下半只耳朵的半只耳。
半只耳的故事,三全当然是听说过了,他现在要去收了这个大佬。
大半夜,三全带着小猴去找半只耳,小猴刷的浆糊上,还没来得及贴挑战书,巷子口就来了个人,哼着曲儿。
三全看看屋里亮着灯,这小巷道里只住着一家,就是半只耳家,来的不会就是半只耳吧。
三全招呼了招呼小猴,二人悄咪咪地拿着麻袋,张开了口袋,慢慢迎了上去,猝不及防地,三全喊了声,“半只耳!”
来人答应了一声,“谁呀!”
麻袋就套了上去,随即整个人就被放翻,囫囵个儿进了麻袋,小猴麻溜的收了口,二人搬着就进了屋。
屋里还亮着灯,小猴剪了剪灯芯,加了油。
半只耳被剥出来上半身,冷眼看着三全,“怎么,想爬到老子头上去?”
三全看着他,并没有说话,而是随意的看着四周的摆设,随手摸摸桌子上的茶壶茶碗。
半只耳看着三全,等着他回答自己,等了会儿,只有沉默,忍不住又开口道,“小弟江湖人称半只耳,在这四四方方城里,兄弟们还给几分面子,敢问英雄怎么称呼?”
三全还是没搭理他,用眼神支了小猴出去关了院门,看着院子里。
半只耳又问道,“怎么?这点薄面都不给?”
三全冲着院子里喊道,“找个结实的竹杠,一丈长麻绳,我们去江里种荷花。”
小猴干脆利落地应了声,“哎!”院子里传来了一阵翻东西的声音。
“哎,你这人好没道理,这么就杀了?埋了?”半只耳探着头问道。
“我看你这耳朵似乎缺斤少两的,怎么着,爷们帮你对称对称?”三全从袖子里抽出来一把小刀,在半只耳脸上比划着。
半只耳有些着急了,“别别别,英雄爷,好汉爷,您抬抬手,别累着了,这耳朵一动,我可就混不下去了。您高低总归得给个价儿不是。”
“这满四方城,我只给警察局长一点面儿,你这鸟样,有什么资格跟我摆高低。”
“您到了底,是为什么?”
“明人不说暗话。让你消失,我留你一只耳,今后这四方城听我的。”
“英雄都有落难的时候,既然到了兄弟的地界,自然不能失了地主之谊。小弟南郊有处庄园。”
“你这浑身上下,就耳朵有点用,其他的我看不上。”
“都是兄弟嘛,赵局长可是我铁哥们儿,咱都是兄弟嘛!”
“呦?你还是个警察?”说完三全的刀子架到了半只耳耳朵根。
半只耳哪儿还敢动?连声说道,“赵局长可是我拜把子哥。一个头磕到底的。”
“明天我去警察局查查名单,要是没有你,明晚就江底见。”
说完,三全把半只耳捆了个结实,把个小油盏点了个绿豆大的火,对着他手上捆着的绳子烧,小猴不放心地还在绳子上沾了水。
第三天,三全带着小猴一进警察局局长从门边转出来,拦住他们,“今晚有个饭局,一起去,来乐酒楼天字甲号。”说完局长就走了。
小猴搓搓手,“嘿,哥,有好吃的了。”
“狗日的破天荒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去的时候带好家伙。”
傍晚,小猴换了衣服,特意戴了大檐帽,坐在了包厢入口的桌子,每个进包厢的顾客过来,服侍包厢的伙计都会高声唱着包厢号和吉利话。
小猴提前来摸一摸,除了局长还有谁。
等不多时,一身青绸子的半只耳,溜达着进了包厢,伙计大唱,“天字甲号,顺风顺水,平平安安。”
半只耳满意的拍拍伙计肩膀,笑了笑进去了。
小猴退了出去,把消息告诉了三全。
三全笑了笑,“走,吃去。”
二人大摇大摆地进了来乐酒楼,直接就往包厢进,小伙计一把扯住了三全,“哎哎哎,穷鬼,那地界是你能去的?”
小猴一份证件,响亮地拍在了伙计的脸上。
三全一进包厢,直接招呼小猴坐下。
二人甩开了腮帮子,就大吃二喝。
半只耳整个人着实愣了好一会,半晌,回过劲来,敲着桌子,“哎哎哎,这儿还一个大活人呢。”
三全一把匕首从腰间抽出来,连着刀鞘丢在了桌子上,“你自己看着办吧,事儿昨儿我们做完了,现在你就算宰了我们,也给个饱吧。”
半只耳一把拿过来匕首,一用力,抽了出来,一刀扎进了馒头里,举起来,刀尖带着馒头递给了三全。
三全看着送过来的馒头,正对着刀尖的方向,一口咬在了馒头上,咬下来一块嘴里嚼着。一边嚼着,还一边对着小猴歪歪头,示意小猴也吃一口。
小猴看看三全。二话不说,也直直地咬了一口。
半只耳回过手也咬了一口那馒头,然后放下刀,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