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只耳站起身，端起来酒杯，“二位好汉，荣幸结识了。”
三全揩了揩手上、嘴上的油，拱拱手，“好汉，幸会幸会。”
“今日起，我认下你们二位兄弟了。以后共患难。”半只耳说完，刀锋过手心，一滴血进了酒杯。
三全和小猴，也效法，一人弄了点血。
三人喝了血酒，半只耳又重新叫了一桌子菜。三人开始推杯换盏。
酒，喝高了。
半只耳搂着三全，“你他妈比我横！我喜欢。”
“我那是装大尾巴狼，假的。你才是有真才实学的英雄汉。”三全拍着半只耳肩膀。
“不不不，我现在最怕横了，以前咱是光着脚的，自从给自己弄了个鞋穿，就他妈越来越怂了。”
“你，是老大，只有别人怕你的份儿。”
“胡扯，明明是飞熊那王八蛋，借着老子的愣头青，玩儿个妈了巴子的金蝉脱壳，逍遥快活去了，把罪都丢给了老子。”
“就他娘的得了便宜还卖乖，你自己说说，你们那个地界，你说话好使不。”
“好使！绝对好使！”
“那你哭丧个什么玩意儿，像个老娘们儿。”
反正没有当老大的人也不知道，当老大到底是苦还是乐，既然是人人奋斗的理想，那就姑且大家默认是乐吧。
一起刀尖吃过饭，喝过歃血酒，那就不能不当兄弟了。
三全想了想还是要维护一下自家兄弟的脸面，也就没去找那个小舅子，告诉他自己收服了半只耳。
三全没去，不代表小舅子不知道，圈子就那么大，谁还能不知道什么？反正很快就传来了，半只耳被警察局收编的消息，也就传到了小舅子耳朵里。
一听到消息的小舅子，正在吃饭，气得一把摔了筷子，“栽了！栽了！”
既然认栽就要做认栽的事儿，小舅子招呼了自家一众兄弟，直奔警察局。
三全正在休息房和半只耳偷着喝酒，小猴窜进来，“不好了不好了，有人闯空门。”
“屁的事儿。”三全喝的晕晕乎乎，“衙门都空得只剩下个屁了。”说完摇摇晃晃出去了。
三全出了休息房，门口确实站了不少人，当中间就是小舅子。
三全站住了脚，上身靠着小猴，眯瞪着眼，“咋！这儿可不是空门！”
“去你的，老子对闯空门没兴趣，在哪儿换衣服，哥们儿人可多。”小舅子大拇哥指了指自己身后。
三全扶着小猴，胳膊一伸，“里面请。”说完一推小猴，“去开库房。”
一帮子人在库房，直接就地就换了衣服，气氛也是随着变装，一下子活跃了起来。小舅子招呼道，“穿了黑皮，咱就是野狼变藏獒，先去拜拜山头。”
半只耳和三全在休息房，二人占了屋里的饭桌，还在喝酒，一群人就呼呼啦啦，有说有聊地进来了，一见到半只耳，人群安静了下来。
三全端着酒，“老哥，走一个。”说完半只耳和三全仰脖一饮而尽。
小猴从外面扒拉扒拉人群，嘴里喊道，“让让，让让，全哥，酒来了。”
小猴摆好酒，“我说你们都傻站着干嘛，来来来，二位老大摆下这接风酒，来吧。”
休息房一下子摆开了饮酒场。
喝到傍晚，休息房的门被踹开了。
“妈了个巴子的，在他妈老子地界开断头宴呢。”
三全迎上去，“报告局长，警察，我给招来了。”
屋里除了小猴，没人站起来，局长看了看屋里人，看到了半只耳，“你小子，见到老子以后要起立。”
半只耳有点不耐烦，还是慢慢地起身了，随即，屋里人都慢慢地起身了。
局长清了清嗓子，“弟兄们，不是我和大家过不去，也不是我不够和大家做兄弟，马上，我们要迎接皇军，皇军这规矩多呀，哎呀，叫人这个脑壳疼。以后咱们做好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就是这个阳奉阴违。”
三全在听着没说话，小舅子带来的一个小子带着起哄地喊道，“得令嘞！”
局长一个眼神瞪向了小舅子，接着对半只耳和三全说道，“后天皇军来视察公安局，你们好好准备准备。”
局长说完就走了。
半只耳坐下没说话，把帽子随意一丢，就起身走了，三全帮他拿起来，挂在了墙上。
很快屋里没人了。
小猴出门的时候，招呼了一声门房，“去把休息室整理整理。”
第二天，一群兄弟伙，窝在会议室里，大家要讨论怎么准备迎接皇军。
三全坐在左上首，半只耳坐在右上首。
三全清了清嗓子，“兄弟们，按照以往经验，无非就是搞干净卫生，搞干净自己，点头哈腰，面带微笑，再出几个绝活，找商家捐点儿，送送礼。不过这次是日本人，怎么搞。”
“怎么搞？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日本人个球！”半只耳阴阳怪气地说道。
立刻就有人接话道，“就是，搞个球，搞他个日本人娘们儿。”
小猴拍了桌子，“商量事儿，好好说话。”
对方拍桌子声音更响。
小舅子咳嗽了一声，场面安静了下来。
半只耳说道，“要我说，当中国人的黑皮警察，没什么，这日本人，总归是外种的，搁在古代那都是什么？啊？倭寇！这不是与寇同行了嘛。”
“老哥就是有见识，说话也句句在理。我顶瞧不上那些跑了的家伙，把个父老乡亲留下来，自己跑远远的，还说什么不当亡国奴，哪像我们，生死都守着老祖宗的土地。”三全一拍桌子，说道。
小舅子拍案而起，“好，说得好！兄弟我服你。只有你懂我们。”
半只耳眯着眼，看着三全。
三全继续说道，“古话又说回来了，大丈夫能屈能伸，越王卧薪尝胆，这戏台上的词儿，大家都能倒着背，看看现在，不就是需要我们卧薪尝胆的时候吗？咱们要与倭寇周旋下去，就要保存自己，明面上顺着他，背地里，咱们还是中国人的警察。就是局长说的那个，那个……”
一个人举起手来，接道，“阳奉阴违。”
“对！”三全肯定的指了指他。“往这个思路上想想。”
讨论来讨论去，讨论了大半天，半只耳中途离开了，就没回来，离开前，他对三全说，“我完全听你的安排，到时候通知我。”
下午，三全去找局长汇报。
局长第一句话，“小子，你现在和半只耳那家伙，都是我们这个局子的代理副局长。”
三全完全没想到，自己跑腿，跑着跑着就成了副局长，另一个是半只耳，他没什么说的。
局长强调了一下，“目前还是个代理，等日本人来视察，我再帮你们美言美言，转个正什么的，妥妥的。”
三全一个立正敬礼，“谢局长栽培。”
“好了，说说你的事儿吧。”
“局长，这次皇军来视察，我们打算，首先里里外外搞干净，铺黄土，洒净水，按照迎皇差的标准来。其次，我们请了安公子出马，安公子在日本留学过，请他来给我们排排仪仗，再把里里外外布局安排安排。第三，按照日本皇军的生活习惯，我们特别装修一个屋子出来，以后免不了有皇军来玩儿。最后，安排了来乐酒楼的中日双宴，让日本人既能吃到中国的特色菜，也能吃到日本的味道。总的来说，就是按照最尊贵的客人来待他。”
三全眉飞色舞地把讨论后的方案说了出来，说完眼巴巴地看着局长，等着他批示。
局长听完，稳当当地塌陷在真皮沙发大座椅里，吐了口烟圈，“有一条，一定要从心里改过来。”
三全一听，有修改意见，往前凑了凑。
“日本人那帮崽子，是来当他妈了巴子子主人的，不是你说的客人，我们是仆人不是主人。和手下那群小崽子说清楚，谁要是说漏了话，断了老子的前程，我亲自送了他。”说完局长吐了口烟圈，接着说道，“你小子办的不错，不过时间上来得及吗？”
“保证来得及。”
“不错，你去我的别馆，找肖老头，他支你五百快银元，事儿办妥了，另有赏钱，别扣扣索索的舍不得老子的钱。刀刃上该花要花。”局长说完，一闭眼坐着就欲睡了。
三全很快就支了钱，带着三百块大洋去了票号，存了起来。
三全出了票号，当下去找了半只耳。
半只耳在院子里倒立着，见了三全进来，没有起身，声如往常一般地招呼道，“来啦，自己坐，自己动手。”
三全蹲在他面前把银票倒举着让半只耳看，“支出来四百块，咱一人一百，留二百做事儿，你这一份摆这儿了。”说完放在了地上。
“就为这事儿？”半只耳问道。
“还有，你打算在迎接仪式上干嘛？”三全问道。
“嘿，我不会出幺蛾子的，放心吧。”
“老哥，你可不要冲动啊？我对你不放心，你给我的感觉不对，小胳膊拧不过大腿。”
“嘿呦，老弟，我不能坏了你的事儿。我要做也不会赶在这个节骨眼上做。”
“哎？你还想咋？我可告诉你，你对我的脾气，我可不能看着你做出头鸟。”
“不能！”半只耳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