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有人在低语，声音略有些苍老，年纪已经不轻。
“一代人杰，终究也有落幕时。”另一个声音说道。
此时，雨声渐歇，天地之间除却这雨声外，只有庙宇中苦婆婆的讲述声。但这两道声音平静地响起，却全无半点突兀，就好像他们原本就在那里，没有人察觉到他们何时出现。
声音就在耳旁，听起来极为真切。苦婆婆眉头一皱，随即松开，道：“你们来得不慢。”
小庙外面，脚步声不急不缓得响起。
两个脚步声各有特点，其中一人，脚步一轻一重。而另一人，伴随着脚步声还有一道铁杖点地的声音。
两人走进庙中，辛不归抬头看去，却是两个头发花白的老人。
其中一个双眼凹陷，看不到眼球，手中拿着一只铁杖，是个老瞎子。
另一个手握铁拐，右脚向外歪斜，却是个老瘸子。
两人颇有些不修边幅，头发胡子纠缠在一起，身上的衣服也是很久未洗，上面有很多污渍。
四个黑衣人恭敬地跟在他们身后，虽然看不清面孔，但神情之中都有畏惧。
“不敢让苦婆婆多等。”其中那撑着铁拐的瘸子说道。
苦婆婆在知道四个黑衣人背后还有其他人指使的时候，就料到会有人来，所以一直在等待。但在见到这二人之后，却不由叹息一声，感觉自己太过托大。
“数十年未见，两位风采更胜往昔。”苦婆婆说道。
“苦婆婆不在素霓仙子身边侍奉，何必千里迢迢来这江南。”老瞎子语气僵硬道，没有老瘸子那般温和。
“我若不来，素霓的女儿，就要死在你们手里了。”苦婆婆语气也冷厉道。
“我等只想要异兽的下落，未曾想过杀素霓仙子和林大掌门的女儿。”老瘸子微微躬身道，态度依然很和善，他神情之中足够和蔼，但谁都能够感觉到他的狠厉和冷漠。
“你们是天残地缺，异兽的血肉堪比顶级灵药，你们是想要异兽来治疗身体的残缺了。”苦婆婆道。
“林千绝有求于我们，我等就算威胁了他女儿，他又敢如何？”老瞎子道，满不在乎。
“林千绝会求你们？”苦婆婆疑惑道。
“只是有事相商。”老瘸子淡淡道。
苦婆婆没有再问，只是扭头看向林浮雨道：“浮雨，当时为何不肯告诉他们异兽的下落？”
和性命相比，异兽的确不值一提。但林浮雨即便在生死关头，也从未以异兽的下落换自己一命。
林浮雨昂起脖子，道：“如果他们好好求我，我说不定也就告诉他们了，不过是一头异兽而已。但他们竟然想要围杀我，以性命相要挟，我林浮雨虽是女子，但却也有骨气，便是死，也不会让他们如愿。”
她语气坚定，神情坚决，话语铿锵有力。
“豪情更盛男子，林千绝生了个好女儿。”老瘸子说道。
“可惜了素霓仙子，嫁给了林千绝，一个连自己女儿也不在乎的男人。”老瞎子冷笑道。
苦婆婆拍了拍林浮雨的胳膊，说道：“傻孩子。”
她又抬头看向天残地缺，说道：“如今我老婆子在这里，两位还是决议要逼问异兽下落吗？”
老瘸子叹息一声，说道：“我们兄弟从小便是残缺，数十年来受尽世人白眼，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哪怕得罪了林大掌门，让素霓仙子伤心，也不能轻易放过。”
老瞎子道：“我们出生就残缺，连我们的父母都嫌弃我们，将我们抛弃。从小和野狗抢食，从死人身上扒衣服。这等日子，你们又怎能体会。”
他们的态度很坚决，一定要从林浮雨身上得到异兽下落。
“两位的往事，当真是让人心酸垂泪。”苦婆婆说道：“经历过这样的童年，怪不得江湖中传言两位心狠手辣，冷酷无情”
“呵呵。”老瘸子眼睛一眯，道：“冷酷无情？我等兄弟，吃过多少苦，他们又怎知道。”
“所有人都厌恶我们，长大后也没有女人愿意嫁给我们。这样的孤单苦楚，未曾有人怜悯，又有谁有资格说我们冷酷？”老瞎子冷笑道。
苦婆婆叹道：“既然如此，老婆子只有拼死一战了。”
老瘸子说道：“苦婆婆，你还只是龙门第二境，我们兄弟都在天问第三境，便是有十个你，也不是我兄弟的对手。”
“江湖上，能够胜过我们兄弟之一的，不超过五人。其余之人，最多打个平手。若是我们兄弟联手，这天下之大，几乎处处皆可去得。”老瞎子自信道。
苦婆婆说道：“浮雨是我从小带大，却不能看她被你们欺侮。便是死，也算对得起素霓了。”
林浮雨昂起头道：“这里只有我知道异兽下落，放他们走。”
她从腰间拔出短剑，抵在脖子上。剑尖抵进莹白的肌肤里，渗出殷红的血水。
辛不归一把扯住她的胳膊，将她的手臂拉下来，又捏住她的手掌，将林浮雨的手指捏红了，将短剑抢了下来。
他拍拍林浮雨的肩膀，说道：“别闹，当初是我和你一起，那异兽的鳞片，还是我打下来的，怎么会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他又挑挑眉，说道：“你是在说我脑子不行吗？”
林浮雨柳眉微蹙，说道：“你不用替我送死。”
她知道辛不归是在故意如此，不想让自己送死，却将他自己带入了险境中。
辛不归扭头看向天残地缺，说道：“我也知道异兽下落，我不像林浮雨一样铁骨铮铮，只要你们求我几句，我说不定就告诉你们了。”
老瘸子眼睛一眯，缓缓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胆大啊。”
老瞎子冷笑道：“不用废话，直接打断他全身骨头，他自然会说。”
苦婆婆将辛不归和林浮雨挡在身后，缓缓道：“有我这个长辈在，哪有你们这些小辈逞强的道理。”
她身上真气流转，佝偻的身躯挺直起来，像是一头苏醒的雌虎，将要发威。
天残地缺却依然浑不在意，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他们身在先天第三境，自然不将苦婆婆放在眼中。
“林千绝的女儿，凭你们也敢动？”雨夜中，不知在何处，忽然有一个声音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