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78710600000071

第71章 71士气

“兵部一味浪调多兵,图塞已责,调兵不效,便诿之守战不利。标也也杀了它许多,无奈兵少,抵兑它不过,户部饷又不续。”书房,吴襄汗水如淋,躬身道。王士琦端坐案后,操起一本折子道:“人皆畏战,其如疆事何哉?吴大人休怪,大人这几日怯战情形,学生已冒昧具陈。”吴襄闻言,脑中轰地一声叫道:“王大人,你!”却见王士琦冷冷地看着自已,吴襄颓然道:“大人是与我割下棺材打下纸了。”王士琦将疏子掷到案上道:“你是宁远伯的人,或不致逮问戍边。宁远伯,四方竞走其门。”

闻听王士琦攻击李成梁,吴襄叫道:“宁远伯怎了?宁远伯可曾叫鞑子杀掠辽东?你宣大山西,三镇精兵十万,主待客,逸待劳,饱待饥,正是一鼓歼绝之机!都巴望着我这千把辽东客兵!”话音刚落,只听啪地一声,王士琦一掌击在案上,又豁地一下立起怒视吴襄,王士琦呆了呆,心道吴襄说的也不无道理,他叹道:“堂堂中国,竟不能大创虏贼!”说罢去了。看着王士琦的背影,吴襄自语道:“休要与我掐诀念咒。”

院墙边的槐树上,张差正从树上俯身,往墙头上爬,忽听身后有人道:“何其多能也。”张差回头望去,只见王士琦正立在墙下仰视自已,他只得由树上滑下,走到王士琦身前行礼,讪笑道:“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王士琦哈哈笑道:“好一张巧嘴,听说三法司都奈何不得你。翻墙做甚?”张差回道:“这树上有槐花。”“撒谎!你分明是往墙头爬。翻墙做甚?怎么,不说?”张差挠了挠头道:“这个,从事一些与身份不符的活动。”“什么?”张差想了想道:“为苍生谋。”王士琦闻言,敛起笑容疑道,为苍生谋甚?张差又想了想道:“小的闷了,想出去看看民病,民病。”王士琦笑道:“竟读过书。民病不救,焉用我为。”

片刻后,王士琦领着张差穿过仪门,出现在布政司大门,在门卫诧异的目光中,王士琦道:“既是闷了,好生走正门,怎么成了鸡鸣狗盗之徒。”张差躬身道:“是,谨记大人教诲,再不敢溜尖耍滑。”

边靖楼有四层,筑于台基之上,加上台基高度,有十层楼这么高,是代州的鼓楼。重檐下雄大着威镇三关四个大字。望着张差的身影往边靖楼去了,王士琦招了招手,门房过来,王士琦悄声道:“跟着。”

边靖楼下的宅院内,三人坐在水榭里,周遭暗绿色的水面让张差想起在南堂与龙华民的那一场辩论。他道:“小的此来,一为谢过相公昨日搭救,二为求相公一事。小的舅父听说发到振武卫充军,求相公代为打听。”孙传庭坐在石凳上,看向身旁的盆景,心不在蔫道:“现放着臬台王大人,如何来求我。”张差笑道:“如今是战时,怎敢劳烦大人,再说我与王大人也并非熟识。相公既是救过小的,省如找别人哩。小的铭感五内,铭感五内。”孙传庭摇头道:“恕学生不敢应承。”说罢,操起了石桌上的《孙子兵法》。

见张差呆坐不动,冯容笑道:“这位旗军,你圪托托坐人家家里咋呀!”张差闻言啊了一声,冯容笑道:“先生不留你啦。”张差看向冯容道:“我看小相公倒是个好相与的,可肯带我到家中,留我一顿后晌饭?”冯容哈哈笑道:“非亲非故。你若能说出个道理,我便留你饭,还带你去振卫武,寻你娘舅。”张差闻言想了想,看向孙传庭手中的《孙子兵法》道:“我若是能救孙武不足,小相公便领我去见娘舅,如何?”冯容轻轻笑了,孙传庭不由扫了张差一眼。张差只道,如何?冯容笑道:“只救孙武兵法不足,针工木匠却不算。”张差心道小鬼心思倒也缜密,他将手伸进衫子,搓了搓胸前的灰泥道:“谋略之用不过是扰人士气,孙子却不言,此为《孙子兵法》最大败笔。”

此言一出,孙传庭哼了一声道:“奇谈。兵法岂是区区士气二字可尽括,难道断人粮道也是扰人士气?”张差笑道:“乌巢截粮便是断了袁绍的粮道,袁军闻听粮草被烧,军心大乱,士气大沮,又岂是饿得不堪战,不是扰人士气是甚?”孙传庭不服道:“赤壁之战,以火代兵,亦是扰人士气?”张差道:“大江上放把火能烧死谁?不过是以放火乱曹军的士气,此时吴军若不趁势掩杀,也不过是烧了曹操几条船,放火亦是扰人士气。”

闻言,孙传庭将《孙子兵法》缓缓置于石桌上,半晌无言。冯容正色道:“照先生这么说,官渡之战,更扰人士气了。”张差道:“官渡之战,朱序喊了一嗓子秦军溃了,秦军当真溃了,为何?只为苻坚将几十万异族人拼凑成军,人人巴望着苻坚战败,一嗓子就吆喝溃了。只怪王猛死前未能与苻坚言说明白,甚南朝是正统不可征伐。不是南朝是正统,而是前秦自家不稳。后人弄些悔不听王猛之言的段子,王猛自家就不明白,又如何能使苻坚明白?总之自古大战,胜负皆决之士气,谋略之用不过扰人士气,项羽刚狠,不用谋略士气也高,百战百胜,不可撄其锋,韩信便用十面埋伏克之。十面埋伏是个甚样谁也没见过,我想不过是,不停用小股兵士与楚军缠斗,楚军不堪其扰,士气十鼓而竭。”

随着啪啪几声掌声,冯容起身朝张差深施一礼道:“学生今日受教。”孙传庭却哼了一声道,志大言谬!冯容见状,叫了一声孙兄!孙传庭道:“你不是要寻娘舅么,就叫这伶俐虫带你去。”张差闻言骂道,揍性!孙传庭怒视张差道:“你操噘谁?”冯容摇头道:“孙兄,你这个性子,谁也和你闹不对。”这时仆人上前禀道,相公,摆饭了!

被冯容批评,孙传庭缓了缓语气道:“你莫去容弟家搅缠,他家贫,俄留你饭。”张差道,我不是要饭的。孙传庭闻言,潦草地冲张差拱了拱手道:“谢先生将才赐教,这一餐便算谢师,若是一餐不足谢师,以后找补哇。”

厅中,面对一桌丰盛,张差执筷叹道:“俭,德之大也,侈,恶之共也。这是孙相公的家常饭?”招致了孙传庭的白眼。若干年后,张差看了杨嗣昌与孙传庭的疏子,对人道:“我观杨文弱,孙白谷之疏,皆非真才,赘字赘句,一疏之内总可删除大半字数,如此渎奏!”对方叹道:“唉,满朝文武有几个不是这般。”

一餐过后,日色将午,张差与冯容步出孙宅,冯容道:“先生平日读何书?”张差道:“些许识得几个字,不是睁眼瞎罢了。我连《孙子兵法》也没看过,懒得看。”冯容闻言错愕。张差问道,冯相公可曾发过?”冯容叹道:“唉,屡困场屋。”张差道:“你年纪还小。”

振武卫署,厢房内,头戴逍遥巾的书吏对着文册念道:“蓟州马三道,因梃击一案,杖充边卫军队。大人打发他在纺织局做工。”闻听梃击二字,冯容不由一惊,他诧异地看向张差,面对冯容的目光,张差也心不自安。

代州南门题字:滹沱带绕。对着滹沱河上的普济桥。在原来的历史上,十九年后,四十一岁的孙传庭与三十八岁的冯容漫步于城头,孙传庭叹道:“东虏流贼竟成不了之局。”冯容唉道:“好叫先生知晓,崞县破了,知县黎壮图剃发降虏。”孙传庭诧异道:“当真?知县降虏,死罪,死罪!”正说到这,忽听城外一片喧哗,二人疾步来到垛口前望向西南,只见独担山下蜿蜒着人流,两侧是马上的金兵。人流远远望见代州城,悲从中来,哭声震天。“俺没了大呀!俺没了家呀!”老者远远地冲城头叫道:“我儿,莫以为父为念,你在城中好生——”还没吆喝完,只听一声“赤瓦不剌!”金兵纵马上前,一枪将老者刺倒。却镇压不住震天的哭声,一个汉子满脸泪痕道:“这一去就不得回了,咱们是一条蔓子上的瓜,往后要同甘共苦。”

城头一个官儿高声叫道:“众位乡老走好!省些力气,从代州到大同走哩是上脚路。”已是泪流满面。此时为崇祯七年,皇太极攻入大同,又破了内长城攻入太原府,比十九年前的林丹汗厉害多了。

喧嚣声中,“发炮!发炮!”孙传庭叫道,俯身抱起一枚铁弹就往炮口填。“孙大人!”“先生!”人们将孙传庭抱住。有人道:“先生,就是发炮也是先装药后装弹,又挪不动射角,再伤着百姓。”众人正解劝间,一个军官上前怒道:“何事聒噪,死下几口子了!”那军官上前看了看孙传庭与冯容道:“是谁放二人登城的?”冯容拱手道:“学生冯容,这位是故吏部稽勋司郎中,孙传庭大人。”那军官闻言怔了怔,冲孙传庭拱手道:“四代举人,一代进士,故旧人家,失敬失敬!说起来孙大人与在下同是左所的人,只是大人祖上早已腾达,名列仕籍,在下幼时在卫学里曾师从令尊,叫一声师兄不为过吧。”

那军官与孙传庭言说了几句便退下了,城外的的喧哗也渐渐平静。孙传庭垂首望着大炮,抚摸着上面的安国平辽大将军。冯容看向那几个字道:“先生有意于东事乎?”孙传庭叹道:“东事可畏,乃兄诛了熊廷弼,乃弟戮了袁崇焕,尤其可畏。”冯容惊道:“先生,你!”

孙传庭自语道:“四世公车,身安而家肥,文弱而不振,唯有破产以饷王师,岂料这些官兵——”冯容道:“怎么,慨然有济世之意?”孙传庭苦笑道:“这些时日总想蠢动。”冯容道:“蠢动?想是国步多艰,忠义奋发。”孙传庭摇头道:“久蛰思动,不能忘情于功名。四十一岁矣,数年来,心道还有几年好优游日月,成日二游摆蛋,这一过不惑,便耐不住了。”冯容道:“先生这便欲出世?”孙传庭叹道:“学生出世久了,这便入世。”冯容笑道:“入世,入世,是俄口误。不知先生欲以何策求民膜,致太平?”

孙传庭叹道:“总是难为。然学生想,一时功名有限,千秋节烈事大,为也不为却不可以成败计之。”冯容摇头道:“不以成败计之,以节烈计之?我劝先生休为,承他人极坏之局,恐不免与之同罪!”迎着孙传庭的目光,冯容又道:“先生素有澄清天下之志,愿先生勿以天下为意,天下事不可为也。”孙传庭闻言,双目炯炯道:“小子何出此言!”

冯容道:“当此时事,何能有为。”孙传庭不满地转过身去,负手面对独担山道:“是何言也。天下事不堪再误,天下事当自吾起,济不济命也。”冯容道:“十年前阉党凶狂,先生既末成仁,也末流离奔蹿,称病来家,自京师唯唯敛手而退,彼时为何不为,亦不闻此等豪言?”孙传庭背身道:“彼时,祸将及缙绅,学生之所以避走,只因独子孀母,一儿仅周岁,此身未敢蹈不测以博高名也。”冯容闻言不悦道:“一儿仅周岁,如今也可说一儿仅十一岁,伯母更加苍老,更应奉伺膝下。东林诸君肝脑涂地,先生谓之博高名也?先生自视何人哉?先生既避祸来家,为何于东林诸君肝脑涂地,天下贤者幽愤欲绝之时,修园凿池,松荷朱楼,怡然自得?待巨阉伏诛,流贼祸乱七载,先生屡言绝意仕进,今日却又言天下事不堪再误,以学生看来,不过一时激愤。既是一时激愤,又能有何种深谋长策?”说罢,抛下孙传庭,独自下城去了。

孙传庭转身默对边靖楼。

同类推荐
  • 北枫歌

    北枫歌

    枫亭夜浊酒,相约黄昏后。青灯屋门漏,一曲北枫奏。这是一个朝堂,也是一个江湖。朝堂无处不江湖,江湖无处不朝堂。
  • 五代十国——乱世风雨

    五代十国——乱世风雨

    “中国文化知识读本”丛书是由吉林文史出版社和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组织国内知名专家学者编写的一套旨在传播中华五千年优秀传统文化,提高全民文化修养的大型知识读本。
  • 报行天下

    报行天下

    资深编辑萧靖穿越到了一个对他来说全无头绪的朝代。吟诗作对?不太会。搞发明?数理化全还给老师了,再说那多俗啊?嗯,办一份报纸吧!虽说这是在刀尖上跳舞,虽说不作死就不会死,但咱也不会别的啊。女记者女编辑?都招啊,不过颜值要高!皇上,明天的头版真没了,下次请早。好多皇子想上软文?对不起,媒体人是有节操的!豪商要上硬广?没问题,小钱钱到位了没?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可不是白说的,看我用一张纸搅动天下!哦对了,我是小编,才不是小便!
  • 寻唐

    寻唐

    李泽回到了充满暴力,血腥和动荡的末唐时代,在这个上下失矩,四分五裂,乱象丛生,有枪就是草头王的血腥时代里.他想要做的,就是找回盛唐之景象,重谱一曲盛唐之歌.
  • 迈步向未来

    迈步向未来

    洪荒时代,上古争锋,演绎华夏初祖蚩尤的成长故事。人生无需迷茫,只要风雨兼程,人生无需悲伤,只要披荆斩棘!
热门推荐
  • 本妃护驾,殿下快走

    本妃护驾,殿下快走

    只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他一眼,就为了他进宫,为了他学武,为了他当上侍卫头儿。没想到还要帮他张罗娶媳妇,陪他逛妓院,替他管小妾,给他孩子当干娘?!前世到底做了什么才结下这样的孽缘?没想到上一辈人之间的结的梁子还真是挺不可描述……
  • 青梅独钟:竹马桃心恋

    青梅独钟:竹马桃心恋

    美好的夏天里,在蔷薇田外边的小路上,她与他第一次相见,她仅有少见的花痴居然被他嘲笑的一句话打击,她的怒火随着他燃烧到校园,她也相识了另外两个自大狂花心和温柔,,时间久后结成了最好的好朋友。她的认真和坚持打动了两个人的心,可她还是迷迷糊糊的。。意外碰碰撞撞中他和她擦出了爱情火花两人交往,另一个人真心祝福,交往不久前女友出现,三角恋从此展开,最后他们能得到幸福吗?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杀宰

    杀宰

    没有所谓的命运,一切不过只是考验、奖赏以惩罚!人其实是可以被驯养的,只要你学会正确的方法!简单来说:这是一名在新世界SSS级罪犯手里幸存青年在杀戮空间的故事……本文是雪碧兴趣使然,所以更新什么的……不给力……《新人新作,想喷请轻喷》
  • 枯叶蝶舞

    枯叶蝶舞

    枯叶化蝶七彩现,破茧而出比铁坚。天星落地凡尘难,一跃成名天下寒。本是青龙常住天,落下凡间也傲然。
  • 本属契约

    本属契约

    在未来的世界,人与机器人无法平等相处。他,到底帮助谁,无数次的穿越让他明白了人性,屈辱,悲痛。究竟谁是暗谁是明,如果明是为了歧视他人,我宁愿用暗来侵蚀我的心
  • 原来爱情刚刚好

    原来爱情刚刚好

    梦里梦见谁,醒来就去见他,这就是爱情。包容她相信他,宠溺她崇拜他,这就是婚姻。
  • 穿越成娃娃公主:粉嫩王妃

    穿越成娃娃公主:粉嫩王妃

    本文出版名《淘气俏王妃》她是苗疆的蛊女,在阎王笑得一脸狗腿的样子中,穿了——<br/>是公主。<br/>嗯,可是为什么是亡国的公主啊!<br/>为什么不是温馨的大床,而是死尸遍布的河里?好不容易爬上岸,就看到一个笑得极其邪魅的人,符月童鞋的第一反应是:“美女啊,大美女啊……”<br/>他带兵灭了她的国家,在她的面前逼死了她的姐姐,而她原本应该是他的妻,却沦为他的奴……<br/>几日的恩宠,千载的纠缠,谁是谁的宿命,谁又是谁的救赎??<br/><br/>??????????????????????
  • 又是被直播大佬调戏的一天

    又是被直播大佬调戏的一天

    木南絮第一次遇到叶雨时是在公交车上。人很多很挤,所以木南絮总是踩到小姑娘,最后一次踩到她一下子就哭了,哄都哄不好,只好跟着她下车哄她,结果一下车人就不见了。木南絮第二次遇到叶雨时是在网吧。他打完游戏刚想离开,就看到一边打蚊子一边打游戏的小姑娘,他刚问了一句“好玩吗”,结果小姑娘又哭了。当木南絮知道叶雨时和自己在一个平台直播后,每次都会连麦调戏她,只想看她脸红而不是哭得眼红的样子。
  • 继母为难

    继母为难

    云家主去世后,由新夫人执掌云家。传闻新夫人温柔,乖巧,柔柔弱弱。但是,乖巧的面具之下,却有一颗玲珑黑腹的心。脸上永远是温婉的笑意,却将所有的刁难不着痕迹的推回。待云家重立跟脚之时,也是她离开之时。某男委屈道:“娘,那我呢?”某女无言的掏出一封休书:“儿子你好,儿子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