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的三月，开始转暖，走在大学校园边上，沐浴在清晨的曙光当中，清新淡静的泥土气息迎面而来，到处飘荡着令人陶醉的气息，很是惬意，小鸟的叫声清脆悦耳，柳树舒展开了黄绿嫩叶的枝条，时而还能看到几对恋人在河边看书。
刺骨的冬天已经过去，勃勃生机的春天就要来了，只是，早春的深夜还是有些寒意，很多人没有等到光明和温暖的到来，他们熬过了最冷的冬天，却在春天的夜晚被冻死了，他们终究还是没能通过最后的考验。为什么不再坚持一下呢，再坚持一会，我们能够克服和戒掉这个瘾，我们能够战胜恐惧和弱点。
这一天晚上，由于拼多多店铺参加活动，天猫店铺又在做直播，各平台流量激增，季今凡的客服工作忙到很晚才下班。凌晨一点，季今凡没有走文泽路回高沙，而是进入了杭电教学区，从造价五百万的南大门进去，绕过美丽的月雅湖，经过安静的喷泉景观，来到了别样的图书馆门前，一路兜兜转转，象牙塔内的路走得让人很安心，越走越慢，浮躁的内心不用再去追逐什么。这是他的母校，每次回到这里，心中隐隐作痛，这是一种痛，也是一种愧疚，愧疚母校，愧对自己的青春，毕业六年来，可以预见各种不顺的发展局面，他却活成了更难以想象的差劲，他已经忘记了自己二十岁的模样。
四周非常安静，树叶时而在风的吹拂下发出各种音符，让人清晰可听。月亮高高地挂在半空中，月光洒在树林间的石子路上，特别的漂亮，人工草坪的球场上没有战斗的纷纷扰扰，它入睡了，它在等待明日来激战的学子和大叔们。远处的教学楼还会有几处灯光，是不是有学生还在挑灯夜读，也许是在备战考研或者四六级吧，雄伟的体育馆矗立在教学楼的边上，可望不可及。
季今凡慢悠悠地朝体育馆大门走去，他在电视上看了这么多场篮球直播，还未真正在现场看过一场职业篮球比赛，哪怕是这种校园级别的篮球馆都没进去过，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去看看。
不，不该去想那些该死的球赛了，季今凡害怕继续想下去，又会激发自己的赌球欲望，他还不笃定自己是否真正戒赌了，是的，他害怕，他不确定，他没有信心。
算了，走吧，季今凡调转了方向。
生活确实被季今凡过得一塌糊涂，但是回头仔细想想，这不正是生活对他的考验吗？他是犯错了，但他正努力更改，他相信自己可以变回当初的自己，并继续坚定地相信自己的信念。他还是会时常想起读高中时候，他的班主任跟他讲过的一句话：上天总是把最难的问题交给最优秀的学生，因为它相信他不会被击倒。这句话便成了他日后学习生活的座右铭。
季今凡正在厕所里梳洗，手机里放着《俩俩相望》的歌。他的手机里存放了上百首经典老歌，尤其以影视剧主题曲或插曲居多，每当这些熟悉的旋律响起，便还能回味当初快乐的时光。
套房里的一个人顺着歌声走了过来，说道：“大叔，你能不能不要放这些老歌了，时代不同了，多听些张杰、TFBOY的歌曲，那才是现在的流行，那你也会年轻一些，懂吗？”
季今凡微微一笑，他嘴里含着牙膏泡沫，并没有多说什么，事实上，他也不会就这种问题和她解释什么，更谈不上争执。
紧接着《俩俩相望》的歌声，又一动听优美的旋律响起：请允许我尘埃落定，用沉默埋葬了过去……原来你也在这里……季今凡并没有打算关掉手机上的音乐。
伴随着《原来你也在这里》的歌声，卫生间外面响起了一首民谣歌曲：让我掉下眼泪的，不止昨夜的酒；让我依依不舍的，不止你的温柔……
这歌的韵味真好，让人身临其境，又回味无穷，咋一听有些震撼，仔细一听又让人很安心，季今凡漱了漱口后，朝外面小声说道：“也许你说的对。”
每个深夜，季今凡都在思考，他一直在思考。关掉电灯，关掉收音机，拉开窗帘，月光透过窗户照进了他的简陋小床，今晚的夜色好美，他继续思考。
特定时期的生活是艰辛而又乏味的，但每一个阶段，为梦想努力拼搏的过程都是美好而又积极向上的。
“大叔，来一个鸡蛋饼。”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从边上传来。
季今凡抬头一看，一个小女生在一旁故作鬼脸，双眼光滑莹润，清晨的阳光照射在她的脸上，青春无限张扬，虽有些疲惫感，但胜在年轻，满脸胶原蛋白，一颦一笑，雅淡温宛，清新可人。
“你叫我大叔？”季今凡看她的神情和动作好像认识自己，便一脸疑惑地问，“我们认识吗？”
“哈哈，可以说认识，也可以说不认识，我唱首歌你听听看，”说完后，小女生开始清唱起来，“拈朵微笑的花，想一番人世变换，到头来输赢又何妨？”
季今凡被这悦耳的歌声吸引了，他再次抬头看了看她，瞬间明白了过来，便顺势打趣道：“呵呵！原来你也在这里！”
小女生笑嘻嘻地说，“我98年的，叫你大叔不过分吧？”
“可以，是挺小的，不过分。”
小女生看了看炉子周围，没找到什么吃的，便加快语速说道，“大叔，快给我做鸡蛋饼，刚下班，肚子饿死了。”
“恩，马上！”季今凡迅速舀了满满一勺面料，熟练地做了起来。
“这会刚下班？”季今凡好奇地问，“你是做什么的？”
”护士，东方医院，有空来玩。”小女生有点神经质地说。
“来医院玩？有这么邀请人的吗？”说话间，季今凡已经做好了鸡蛋饼，递了过去。
小女生接过鸡蛋饼，然后扫了扫边上的微信付款二维码。
“再买一个，给小蕾带一个！”小女生边吃边准备继续扫二维码。
“别扫了，这个大叔免费请她吃，”季今凡一把拿过二维码卡片。
“为什么？”小女生大口大口吃着鸡蛋饼。
一分钟后，季今凡做好了鸡蛋饼，边收拾边说，“今天收摊之作！我上班要迟到了，收摊了。”
“不对，那你刚才怎么不请我吃啊，是不是对我们家小蕾有意思，老实说！”小女生不依不饶地按住小推车。
“不是，我真要迟到了，别闹，小侄女！我都没见过什么小蕾大蕾的。”季今凡解释着。
“那好吧，我帮你拿吧。”小女生倒也热心。
这次之后，季今凡算是和这个小女生认识了，每次通宵后，她都会来光顾他的鸡蛋饼生意。
由于季今凡做的鸡蛋饼料很足而且价格适中，所以他的生意一直不错，再者，做鸡蛋饼的植物油和番茄酱都是用超市里买的大品牌，顾客们也放心吃。出于营养的角度，他的鸡蛋饼里还可以免费加水煮青菜，另外，他还精选了很多种优质酱料供顾客选择，所以顾客越来越多。温州人天生会做生意，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基因和耳濡目染的氛围。季今凡不仅会做生意，关键在于他有良心，没有偷工减料，也没有以次充好，这是他的优点。
淡忘赌球，模糊债务，季今凡的生活是充实的，他的心灵和大脑无比放松，即使每天早上四点多起来，他也没觉得有多累，因为他可以睡一个整觉，不用提心吊胆地惦记各种比分和赛果。
忙碌而又紧凑的生活让季今凡学会了放下，他似乎已经放下了应紫伊，至少没有太多的时间让他牵挂了，牵挂而又不得见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也只有时间能改变一个人的聚焦点，不然怎么办呢，生活还是要继续，我们并不是永远活在那些曾经的追忆下，曾经是很美，但那也仅仅是曾经，都过去了，回到现实中去吧，好好珍惜现在的生活。
珍惜现在的生活？若不是现在的生活所迫，季今凡不会早出晚归地做着四份工作；若不是要承担自己之前犯下的错误，何至于现在经常让人呼来喝去，他本身一个高傲正直的人，以前是不会让一些人肆意践踏他的自尊，但现在为了生活，他一再地放低姿态，因为是现在的生活让他坚守住了自己的底线，不偷不抢，努力赚钱，还清债务，待他日东山再起时，便能抬头讲尊严。
与其说四份工作的状态是为了还清债务，其实更重要的意义在于寻找一种状态，一种远离赌博的状态，一种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状态；只是，季今凡有时候还会不甘心，他觉得自己还能赢回来，还有这样的想法是相当的可怕，对于他这样的人，没有彻底想明白一个问题的话就很容易让绷紧的弦突然断开，难道真的要付出更惨痛的代价才能戒掉赌球吗？或者说要付出生命？
这个礼拜天，季今凡没有去摆摊，是该给自己放个假了，选择礼拜天是因为大家都不用上班上学，人流量会比平时少很多，再者，自己也不用上班，可以好好补个长觉。
“砰、砰、砰……”季今凡恍惚之间听到了几声急促的敲门声，他想了想，确定今天是星期天，继续睡觉。
“大叔，起来做鸡蛋饼了！”门外传来了粗犷的叫喊声，伴随着更猛烈的敲门声。
季今凡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地从床上爬下来，差点踩了个空，人才稍微清醒点，打开门一看，合租的那个小女生正紧贴门沿，一副俏皮可爱的样子。
“你怎么这么早来敲门？”季今凡揉了揉眼睛。这才早上7点多，他就被敲门声吵醒。
“大叔，你今天怎么没有卖鸡蛋饼，肚子正饿呢！”小女生在门外委屈地说，他们的距离大概就只有几十公分。
本来心里还有点怨气，但一听见小女生娇气的声音，季今凡似乎多了一份怜爱，但他又觉得哪里不对，于是，他慢慢地关上门，随意地说道：“今天休息，太累了，你先去买点其它的吃吧。”
外面好像没什么动静了，季今凡便安心地继续睡觉，他太困了。
再次醒来，已经是中午11点多了，这一觉睡得真是舒服。睡醒后，季今凡看了几集马景涛版的《倚天屠龙记》，他已经计划好下午去杭电踢球了，突然他想起了苏明辉，约上他一起不是更好？
“下午约不，杭电球场。”季今凡兴奋地给苏明辉发了一个语音信息，这时，也只有踢球才能让季今凡有如此雅兴。
另外一边，苏明辉和林熙白带着儿子正在西湖边玩。从去年下半年开始，苏明辉赌球输了不少钱，心中多少有些不顺畅，只有周末，陪着儿子玩耍才是他最惬意的时光。
“好啊，穿我们班的球衣，杀他个片甲不留。”说起踢球，苏明辉也是兴致勃勃，赶紧语音回复了信息。
听到苏明辉要去踢球，林熙白有点不高兴了，耍着性子说：“你又要和季今凡出去浪吗？我觉得你最好少跟他在一起，没什么出息，大家起点和圈子都不一样，还有踢球最好也别踢了，浪费时间；做什么运动，和什么人做运动都是有讲究的。”
这话说得让苏明辉大吃一惊，不对，甚至不能用吃惊来形容，这还是自己相识相知要相伴一生的人吗？踢足球是一种很好的锻炼和运动，是作为一个男人最后的青春念想，为什么可以用浪来形容？运动就是运动，为什么要带有社交目的性，而且，苏明辉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的老婆对季今凡有这么大的偏见，为什么就断定他是没出息的，眼前的落魄或者暂时的没钱不代表以后不会飞黄腾达啊，他认识的季今凡善良，有才，而且为人忠厚，怎么在自己老婆的眼里变成一无是处和没有出息呢？
“天哪！你确定是在跟我说话，这些内容没问题吗，是你所想的？”苏明辉很想和她大吵一架，但孩子就在边上，只能忍住了。
“是的，百分百确定以及肯定。”林熙白一副不依不饶的神情。
“你太恐怖了，没有他，我们能认识吗，能在一起吗？”苏明辉生气地说。
“那又怎样，我倒真希望没有他！”林熙白不紧不慢地说。
这一语双关的话彻底激怒了苏明辉，他不想再掩饰什么了，大声说：“我不吸烟，不喝酒，甚至不去任何聚会，而踢球，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兴趣爱好，如果你让我离开足球，那我……他想用什么更激烈的词语，但还是控制住了，然后继续说道，“小凡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你不了解他，他以后肯定比你所谓的那些垃圾主管有出息的多。”
苏明辉很生气地怼了回去，印象中，他几乎没有对林熙白发这么大的火，说话语气和内容虽有些重，但林熙白已经触碰到他的底线，她的话语让苏明辉感觉好陌生。
“那你去踢球，也别和那样的人一起踢啊，还比我的主管有出息，你是搞笑的吗，他们年薪百万你懂吗？”林熙白有力地反驳着。
“滚！”苏明辉生气极了，他很想破口大骂，却发现已经没有什么词汇来形容林熙白的低俗，说完这个字后，他拂袖而去。
周日下午，杭电的人工塑胶球场上，两个大叔和一群学生正踢得兴起，只见他们穿着10号河床球衣和2号河床球衣，两个人配合娴熟，球技明显高出其他人一个档次，他们所在的队伍基本能长时间留在场上。这是在大学踢球的好处，大家都很包容，球风也很和善。
“你还有一件2号球衣？”苏明辉调侃着，“以前你拿了两件？”
“今年刚买的，手术后我不能再踢边锋了，之前来这里守过两次门，现在感觉打打边后卫也还行，足球并不只有进球的乐趣，防守也很重要，踢后面没这么累，实在太累了就不插上了。”
踢了很久，他们躺在了球场边的草地上休息。
“真好，能让我再在球场上奔跑，老天爷也算是待我不薄了。”季今凡感叹道。
“这么多想法，最近不好吗？”苏明辉问。
“还行，有点累，但是很充实，只是，”季今凡想继续说却还是止住了，“不过没事的，会好起来的，你呢？”
“也不是很好，不过就像你说的，会好起来的，不是吗？”苏明辉叹了口气，然后哈哈大笑。
此时，苏明辉的电话铃声响起。
“你好，这里是帕帕贷官方客服，温馨提醒，您的贷款将于明天到期，请及时还款，保持良好信用。”
苏明辉应了一声，然后挂断了电话。
“这是什么？”季今凡问，“是因为这个让你感觉不好吗？”
“没事，一个普通正常的网贷，之前手头紧，便借了两个网贷周转下，你别想多了，我有能力偿还，”苏明辉解释着，”还借了个宜仁贷，利息虽然有点高，但也还可控。”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季今凡心里也愧疚，因为他还欠苏明辉四万块没还。这次之后，季今凡便开始了解网贷，这一了解，很有可能会让他陷入更深的债务漩涡。
踢完球回家后，苏明辉看到林熙白的手机放在沙发上，人却没在家里，应该是和丈母娘买菜去了或者带着卡卡去哪里玩去了，他想起了林熙白中午的话，还有过年期间彻夜不归的事情，于是，他决定查看她的手机，这一看，让他更加心寒，林熙白和几个好友聊天比较暧昧，有一个应该是他公司的同事或者领导，因为资料里很多关于保险的信息。
这是苏明辉结婚四年来第一次偷看林熙白的手机，虽然没有什么出轨的信息，但这些聊天内容还是让他很难受，苏明辉偷偷记下了她公司几位同事的微信和手机号码，然后以投保咨询的名义加了他们的微信。
西湖边的这次争执后，苏明辉开始有了心理阴影，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老婆竟然势利到如此程度，而且她并非把全部情感和心思都放在自己身上。真正想要了解一个人好难，大家一起生活了多年，到头来你会发现，自己的枕边人竟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个人。
杭电的这场球赛成为了季今凡和苏明辉的分水岭，一个开始接触网贷，一个的婚姻开始走向质变，当然，这些都是真是存在的客观因素，只是在这个点爆发出来而已，每个人的人生走向都是他们自己造成的，也将由他们自己主导和负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