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是白色雕花的巨大梳妆台，台上镶嵌了椭圆的镜子，镜子里倒映出一个女子苍白惨败的面容，发丝散乱，两眼无神呆滞，古雪一愣，随即轻轻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她慢慢走到梳妆台前，拿起桌上的象牙梳子，慢慢一下一下的梳理长发，随着象牙梳子一起理顺了，不只是凌乱的发丝，还有脑中凌乱的思绪。
也不唤下人，从衣橱里挑了衣服换上，古雪打开门，门刚一开，身子就落入温暖的怀抱。
“喂，你还真是吃准了我不敢走是不是？”辛燕青有些闷闷道，把珠帘后的人连同珠帘一起拥住。
珠帘硌得肌肤生疼，珠帘的暗影里，古雪轻轻笑了，语气是难得的调侃，“堂堂定北的大帅，说话不算话，这算哪门子的大帅。”
“那能怎么样呢？”辛燕青叹气，眼里却满是笑意，“遇上你，我认栽了。”
有些不甘心的语气，却是坦坦荡荡的。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他从来不掩饰他的欢喜和喜爱，感情纯粹，对于所爱之人，必然是全心对待，恨不得把世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在心爱的人面前，没有一点大帅的威严，连张恒宇都看不下去，私下里偷偷提醒，“大帅，你对三夫人呢实在是好得太过了，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三夫人还不爬到你头上。”
爬到他头上？意思就是作福作威，辛燕青实在想不出古雪作福作威的样子，她那样爱静的一个人，还懒得去做这般费力的事情呢，不过还是很给下属面子问了一句，“那该怎么办？”
张恒宇两眼泛光道：“大帅只要拿出对带我们这帮下属的百分之一威严对三夫人，就永远也不可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威严？对心爱的人威严？
辛燕青嗤之以鼻，“你懂什么？我每天变着法儿哄她高兴都来不及，还有闲工夫去摆什么威严。”一边虎视眈眈看向下属，“你是不是嫌我对你们太仁慈了，不够威严？”一句话呛得张恒宇自此再不敢提威严二字。
古雪伸出手拨开挡在两人中间的珠帘，慢慢佛上辛燕青的脸，指尖游走，描绘他脸颊的轮廓，目光轻轻落到辛燕青的眼里，声音叹息，“要是没有遇上我，你就不会这般了。”
辛燕青抓住古雪的手，语气无奈，“谁让我是英雄呢，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英雄？”古雪眼尾上挑。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辛燕青大言不惭，一面上下大量古雪，“唉，要是早知道我遇上的是一个脾气不好的美人，当初打死我也不上观山。”
“你后悔了？”
“是呀，悔不当初。”
古雪眼底一黯，轻轻挣脱辛燕青的手走到窗前，道：“现在后悔也还来得及。”
平静之极的语气，只是微微发颤的尾音泄露了心思。
辛燕青‘扑哧’一笑，跟了过去，一只手撑在窗棂上，一只手强行掰过古雪的脸，迫使她对上他的眼睛。黑玉一般的眼睛里，是深不见底的情感，他嘴角的不正经收起，渐渐转换生郑重的神色。
“我后悔没有早一点遇上你。”低柔的语气，弥漫了漫天的疼惜，那样深刻的情感，却让她的心狠狠的疼起来。
“可是如果没有我，你的人生应该是更加辉煌的，你富有定北，不会因为一个女子而牵绊，也不会时时觉得挫败，更没有伤心难过的时候。”
辛燕青含笑看着古雪，“你说得没错，但是那样的人生，却不是我所要的。”他目光渐渐悠远，“你知道吗雪儿，还没遇上你之前，我一直都过着一种飘荡的生活，所谓飘荡，就像是水面的浮萍一样，是没有根的，心里没有任何牵绊，世间的很多东西，比如权势，女人，金钱……这些我从出生就已经唾手可得，因为容易得到，所以从来都不会放在心上，心里一直很空，空得整个人都是发虚的，越是这样，越是想找什么东西来填满心里，可是找不到，直到遇上你。”他的眸色转为幽深，“遇上你之后，我才体会到牵肠挂肚这四个字的意义，也体会到了从前我不曾体会到的各种复杂的情感，也终于知道心里住了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滋味，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踏实，让你清晰的感觉到你确确实实活在这个世上，会爱会恨会哭会笑，活生生的一个人。不会再觉得生活只是无意义的重复，而是有了中心，有了明确的目的。”
辛燕青语气一转，“现在知道自己的重要性了吧，你可是我生活的中心和目的，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很荣幸？”
古雪摇摇头，只是静静看向窗外，清冷的阳光轻轻洒落，庭院里是一大一小相依偎的两个雪人，雪人的鼻子是用红萝卜做的，从窗户看去，像是被冻得通红的样子，雪人在阳光下慢慢消融，也许到了傍晚的时候，就会完全消失掉了吧，这就是雪，干净纯粹没有一丝的污垢，而它的悲哀，就是永远都没有办法拥有阳光，在阳光下，雪的唯一下场只有消融。
中心和目的！这样的话，让她有种瞬间窒息的感觉，心又开始慢慢疼痛起来，她恍惚想起，这种疼痛，已经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了。她转过身，把头埋到他的胸膛，“不要以我为中心和目的，因为我会害怕，我怕有一天我不见了，那你该怎么办？”
“傻气，我一直守在你身边，你怎么会不见？再说，假使你不见了，长穷碧落下黄泉，我都会找到你的。”
古雪猛地抬头，“你什么意思？”
辛燕青嘴角上扬，“意思就是，除非你变心了，否则，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我都会在你的身边，生死相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