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梦里醒来,女人还是不愿意起床,也感觉不饿,她对食物的感觉似乎消失了,她完全成为一个被精神之魔占据了的躯体。
她以前平静的日子已经被打乱了。她感觉内心极其的痛苦和不安,就像一堆熊熊燃起的篝火,被浇了一盆汽油,然后再浇了一盆水。这样一来,这堆篝火燃烧得得更乱,而且翻腾出痛苦的能吞噬一切的难以熄灭的火苗。
这些混杂着油和水的火苗,迅速地侵蚀着这个漂亮、凶恶的女人曾经已经安宁的灵魂。这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经过了二十年的婚姻的磨练,变成了一个她自己都无法接受的人。
然而,这就是事实,这就是生活中存在的并让你无法逃脱的事实。这二十多年你的婚姻中,这个女人经历过一些什么呢?她极力阻止自己再去回忆,但回忆却像一个泄洪的大坝,谁也堵不住了。
她嚎头大哭,将自己丰满的躯体埋在南方的春天中似乎还湿漉漉的被子里……这个时候,她很需要男人的安慰,需要男人的爱,需要男人温暖的拥抱和性爱来填满自己空虚、无聊而渴望得到发泄的灵魂。
然而,家里的两个男人自己吃了早饭,都已经出去干活去了。他们知道,在家里是呆不住的,他们也不应该待在家里。这十几年来,只有他们俩呆在家里,这个女人就有喋喋不休的呵斥、叫骂甚至用扁担来殴打他们,他们就像两只老鼠不断地被这只母猫虐待。
在家里,这两个男人就是两个沉默的灵魂或者是两个让女人讨厌的鬼魂。他们整天不不愿意说话,女人也没有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女人也不喜欢和这两个男人说话……他们的话语安慰不了女人的心灵,这两个男人就只能沉默。女人的一方是永不停滞的攻击,男人的一方则是一潭死水,永远不反抗。这是奇怪的非暴力而合作运动。
这个家庭的日子就是这样过的。男人和女人不在一张床上睡觉,男人和女人之间没有一句可以联系心灵的话,男人总是在外面劳作,放牛、除草、插秧、梨田,而女人总是在家里做家务,做饭、择菜、洗衣服。无论是春天还是夏天,无论是秋天还会冬天,这个家庭就是这样的。
在外人看来,这个家庭是平静的,这个家庭也是有序的,这个家庭是平稳运行的;然而,在这个家庭里,每个人都很似乎很苦但每个人都似乎都能忍受,有好像不苦。
这是多么奇怪的家庭,这是多么奇怪的生活,这是多么奇怪的人生啊!然而,这样的生活就存在于这个小山村中。是什么让他们在忍受呢?
女人从梦里醒来,梦到了父亲的死去,梦到了年轻美好的十八岁的消失,哪些天真无邪的岁月变成了彻底的谩骂和刀刻般的眼神……这一切都让她及其痛苦,让她内心需要一种安慰来抚平。
这时候,女人想到了发屠夫,这个高高大大的男人,这个能说会道,能做一桌好饭菜的男人。
然而,家是死寂般的安静,外面的雨却越来越大。
女人使劲地抓着自己的胸口,似乎想听自己的心跳,又似乎想让自己得到安慰。
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雨点打在潮湿的泥土上,发出沉闷的密集的响声,天地之间,通过雨的作用,形成了一种无声的对抗,犹如女人的躯体和精神的对抗。南方的春雨就是这么绵长而可恨;女人精神和躯体的对抗绵长而无力。
风吹着门嘎吱嘎吱地响了,女人希望有人进来,有一个男人进来,无论是谁……这个时候,女人也想到了哪些默默无闻的男人,她也希望他们进来陪她,只有他们才可以驱散她变得不安的灵魂。
这时候,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