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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黄脸道人的眼睛让他想起了豹子

原来这道士要去一个偏僻的所在,正寻思着找两个本地乡民作向导,刘月郎一邀,正合他意。

喝酒这档事,本来就是二人不嫌少,三人不嫌多,当下三人推杯过盏。几杯酒下肚,刘月郎道:“道长,这漫天大雪的,您来到我们雪兔庄,不知所为何事?”

黄脸道人放下酒杯,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哎,两位有所不知,数年前贫道的师兄离观外出,一直未回,今日家师病重,要寻他回观。前些天观中弟子得到消息,说此地有一位道人,长相颇似吾师兄,故尔贫道前来寻访!”

刘月郎又问道:“道长的师兄什么模样,可知在此地何处?”

黄脸道人又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正是我为难的地方,敝师兄长相到是颇为好记,巨睛大耳,红脸突鼻,双手极长,平日里穿葛黄道袍。只是贫道仅闻知他住在此地苍龙岩,却不知苍龙岩在此地何处?”

刘月郎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说道:“我常年打猎,也未听说过苍龙岩,道长可知确在此处?”

黄脸道人点点头,说道:“应该就在此地方圆五十里之内。”

刘月郎沉吟不语,抬头望望鲁雄达。

鲁雄达一直旁听不语,这时突然插话道:“道长的师兄我似曾见过,苍龙岩我也曾去过。”

黄脸道人双目一睁,直视着鲁雄达,说道:“你见过离玉子?去过苍龙岩?”

鲁雄达被黄脸道人盯了一眼,心中突起寒意,黄脸道人的眼睛让他想起了豹子。

鲁雄达喝了一口酒,接着说道:“不错!三年前我在兔子沟套兔子,遇上了狼群。当时被群狼追到了一处险峰,见一块巨石上刻着”苍龙岩”三字,再无可退之路。正在危急之际,不知何处来了一只老熊,几巴掌拍散狼群。那老熊身后还跟了一个葛袍道人,模样也和道长所说一致。我当时因体力不支昏睡过去,醒来时已是在堡外树林。现在想来,应该是道长的师兄离玉子前辈救了在下一命!”

黄脸道人心中暗喜,面上却不露声色,举杯道:“来来来,贫道再敬两位一杯。看来老天助我,寻找敝师兄的事情要拜托在二位身上了!”

三人共饮了一杯,鲁雄达道:“离玉子前辈救过在下一命,寻他的事情,在下自不会推迟,只待这雪稍稍停歇,我自当随道长进山。”

黄脸道人大喜,他本来已在心中转了无数念头,若是这二人不望带路,该如何如何,不料猎户如此爽快,心中暗暗惭愧,不由伸手从怀中掏出两块银子,说道:“两位壮士如此仗义,叫贫道好生感激,这两锭碎银,聊表谢意,烦请收下!”

鲁雄达连忙推辞道:“不可不可!”

刘月郎是个机伶人,起身接了过来,说道:“道长既如此说,我等也不便推辞,待天气晴朗,我就用这银两去置办些米酒干粮,也好随带着进山。”

说话间,天公作美,雪无缘无故的下,也无缘无故的停了。众人望向帘外,一片阳光穿过树林,射进人的眼睛,少顷,整个天空都跟着亮了起来,白雪暖阳,虽然还是刺骨的冷,然而这天,终是晴了。

黄脸道人抚掌大笑:“这雪倒停得恰是时候,连日阴雪,这一晴估摸也将有个三五天的日头。兔子沟离此可远?贫道事急,可否烦请二位此刻就去寻找敝师兄?两位意下如何?”

兔子沟离此不过三个时辰的路。

两人自不会推辞。刘月郎去买了东西,取了两人的打猎用具,跟家里说明事由。三人结束停当,趁着酒意,踏雪进山。

兔子沟四面环山,少树多草,盛产兔子。沟里遍布洞窟,大雪把整条沟都盖了。四人来到沟前,已是掌灯时分,四周白茫茫一片,遥望苍龙岩,隐在雪霭中。

鲁雄达和刘月郎脚力健壮,借着酒劲跋山涉雪来到此地,俱是浑身燥热,气喘吁吁。看那老道,却是衣衫单薄,气定神闲。

刘月郎不禁心中诧异。

鲁雄达放下东西,抓把雪搓搓手,指着沟前一个稍大点的石窟,说道:“两位,这儿就是兔子沟了。今日时辰已晚,我们不妨在此洞窟中过夜,明日再去苍龙岩寻访离玉子前辈,如何?”

黄脸道人点点头,朝鲁雄达所指的石窟走去,刘月郎和鲁雄达把弓箭食物搬到洞内,洞内倒也干净,里面有散乱干柴,三人随意捡了一些,围在洞中,升起火堆。

不一刻,洞外天色尽黑,刘月郎取出包里的烧酒牛肉,三人边烧火边吃东西。

黄脸道人自进洞之后,就不再言语,也不喝酒,吃了几块牛肉干粮,似乎心神不宁,脸上也忽晴忽暗,在洞中来回的踱步,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刘月郎和鲁雄达却是无酒不欢。两人白天吃了一肚皮的酒,走了几个时辰的路,被山中寒气一逼,又觉寒冷。现在枯坐山中,围坐火堆,喝着辣辣的烧刀子,嚼着冻牛肉,正是受用。也不顾黄脸道人在琢磨甚事,两人只管喝酒烤火。

饮过几口,刘月郎问道:“大哥,那苍龙岩离此远么?”

鲁雄达摇摇头,说道:“不远不远,若是天气晴朗,不过再走半个时辰的路程!”

刘月郎道:“哦,那倒是近了,不知那离玉子前辈为何要独居此地?”

鲁雄达道:“这个--我倒也不知。”

说完抬头望着黄脸道人,刚巧黄脸道人也正在看着他们谈话。

黄脸道人本不想参与两人谈话,但洞中空间狭小;在两人询问的目光下假装不闻似乎也不妥,于是他回到火堆边坐了下来,说道:“唔,这个--两位有所不知,贫道这位师兄生性冷僻,十几年前,与我在龙蛇岛修仙,他号离玉子,我号离青子,本来阴阳双子双修,缺一不可。然而因为当时的一场误会,我这个师兄负气出走,今日恩师垂危,如再不把敝师兄寻回,恐怕师徒再无相见之日矣!哎—”说罢摇头不语。

鲁雄达劝道:“道长不必心焦,苍龙岩离此不远,待天一亮,我与刘月郎兄弟随你一道寻访离玉子前辈!”

黄脸道人点点头,说道:“有二位在,贫道安心不少,有劳两位了!”

刘月郎刚要插话,忽听洞外“嗷”的一声长啸,刺破宁静的夜空。

鲁雄达大吃一惊,腾身而起,操刀在手,大声说道:“不好,狼群来了。”

只见洞口红光一闪,一只全身尽赤的红毛大兔蹿了进来。

“血兔!”三人齐声惊呼!

那兔见洞中有人,似乎也吃了一惊,刚要回头,洞口两狼跟进。那兔大惊,急往刘月郎站处蹿来。刘月郎正弯弓搭箭,眼见血兔珍贵罕遇,野狼凶恶伤人,踌躇间不知道该射向哪个。那兔却“吱溜”一下从他胯下蹿过,没入石洞的暗处,转眼不见了踪影。

鲁雄达大叫:“快放箭!”

“嗖”的一声,刘月郎一箭射出,正中一匹恶狼前胸,那狼嗷的一声惨叫,倒跌出洞口。另一匹见势头不对,掉头朝洞口蹿出,忽听“嘭”的一声,那狼似乎撞在什么事物上,从空中掉落,跌在地上,一动不动,口中渗出汩汩鲜血,一看,已经死了。

三人对视一眼,一齐望向洞外。

只见洞口一亮,走进来一个穿葛黄道袍的人。

离青子一见那道人,脸上勃然变色,手一扬,一篷蓝色的银针朝黄袍道人射去!黄袍道人猝不及防,眼看要被钉成刺猬,千钧一发之际,他双足猛踩,身子拔地而起,“嗖”的一下粘到了洞顶上,身子像蝙蝠一样挂起。

饶是如此,环跳穴还是中了数枚银针,两条腿顿时麻木。

离青子见一击凑效,立刻反手抽出背上长剑,一招“鹤鸣九天”,直刺洞顶黄袍道人。

这几下电光火石,鲁雄达刘月郎不知发生何事,两人愣在当场。

黄袍道人身在洞顶,下三路全被封死,若松手掉下,必然被离青子长剑刺中,欲往后退,却是身靠洞壁,毫无可退之际,心中不由得连连叫苦。

他与离青子本来武功修为不相上下,他先前追踪雪兔至此,心中甚喜,见洞外散乱足迹,以为是山中避雪的樵夫,毫无防备之心。哪知道一个平生的死对头却伏在洞中。临敌之际,一招失了先机,立刻身处险境。情急之下,黄袍道人捏碎手中抓着的那块洞顶岩石,一招“天女散花”,无数碎石子飞向离青子,鲁雄达,刘月郎三人。

这本是两败俱伤的打法,他知道自己身处险境,拼了受离青子一剑,也要一举制住洞内三人。他见刘月郎鲁雄达跟随离青子左右,不及细想,以为是离青子的帮手,这一招“天女散花”凝聚了离玉子半辈子的修为。当此拼命之际,骤然使出。威力巨大。可怜鲁雄达和刘月郎尚未明白甚么事情,就觉浑身剧痛,眼前发黑。“扑通扑通”摔倒在地。

离青子长剑既发,忽见离玉子取石为兵,数十颗石子射向自己全身穴道,变招已然不及。大骇之下,左手长袍挥卷,人在空中,去势不减,右手长剑“嗤”的一声钉入离玉子胸膛,几乎同时,离青子檀中,乳突等几处大穴亦被离玉子碎石击中,两人同时闷哼一声,双双从空中掉落。

升儿娘趁着大雪天左右无事,取了一支珍藏的长白山野参,携着鲁三升去娘家看望年迈的老母。

娘家兄弟倒是挺热情的,只是老娘亲连年操劳,身体欠佳,升儿娘随口唠叨了几句,嘱咐兄弟好好照顾年迈的老母。兄弟自是满口答应,却惹恼了兄嫂,冷一句热一句,闹了一肚子气,本来望着在兄弟这里预支几两碎银,给三升找个私塾,到后来实是不好再开口了,毕竟三升也是野地里捡来的,不是亲外甥。便留下老参,午饭也不吃,带着升儿气匆匆的回了家。却不料一冷一热,一气一饿,居然病了,躺到床上就发起寒症来。升儿大急,找了邻家婆婆照看娘亲,到处找父亲不着,听刘家婶婶说,爹爹和刘月郎叔叔随一个道人进了山。看看天色已晚,在家陪了母亲一夜,第二天见母亲仍未见好,越发着急。一边央刘婶到镇上请大夫来诊治,一边带上黑狗欢欢,寻着昨日爹爹进山的脚印,直奔兔子沟而来。

这升儿年方十岁,打小跟着爹爹鲁雄达钻山打猎,除了虎豹豺狼野熊山猪没有独自猎杀的能力,别的山中小兽都不在话下,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此刻他深一脚浅一脚,沿着鲁雄达等人留下的足迹,走走停停,来到兔子沟前,已是气喘吁吁。这兔子沟他跟随鲁雄达来过几次,每次都是在冬天。当大雪覆盖草地,沟底的温泉边上长出一串串雪灵芝的时候,会有一种罕见的血兔来泉边采食灵芝。他和爹爹就是来此地逮血兔的。但是这血兔灵敏异常,沟底又是乱石错踪,所以他们一直未逮到过血兔,此事鲁雄达一直引以为憾。

到了兔子沟前,升儿见几行足迹进到沟底却没有出来,不由得心中一喜。他知道这个兔子沟是个三面围住的死沟,只有一个进口,既然没有出来的足迹,那么爹爹和刘月郎叔叔一定还在里面。

一念及此,心中顿喜,提起精神,加快步伐沿着足迹寻来。一盏茶功夫,升儿来到鲁雄达等人藏身的洞口,见又添了一行足迹,几行狼的脚印,全都走向那个洞中,并没有出来的足迹,不由得心中狐疑。

鲁三升四面望了一下,到处都是白雪,也不见别的野兽身影,他蹑手蹑脚的靠近洞口,左手抓住洞口的岩石,右手抽出腰间的小刀,探头朝洞中喊道:“爹爹,爹爹,我是升儿你们在吗?”

洞中静悄悄地,没有半点声音。忽然,欢欢对着洞口狂叫起来。升儿情知有异,壮起胆子,捏紧小刀,朝洞内走去。走出十几步,隐隐闻到一阵血腥气。鲁三升是猎户的儿子,对这种气味再也熟悉不过了,可是,这种血腥气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洞里?爹爹和刘叔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心中着急,一颗心提了起来,忽然脚下一软,踩到一具尸体!

鲁三升惊呼一声,往后跌出,右手小刀护在胸前,借着洞外射进来的光线,隐隐分辨出那具尸体是一匹很大的野狼。

鲁三升暗自松了口气,心想既然有狼的尸体,爹爹和刘叔叔应当无恙。走进野狼尸体,仔细一看,见尸体上插了一支箭,似乎是被刘叔叔所伤。正在此时,小狗欢欢忽然对着狼尸体狂叫起来,叫了一会,竟然夹着尾巴窜出了洞外。

鲁三升骂了一声“胆小狗。”跨过野狼尸体,一手握刀,继续朝洞内走去。

这洞本就不深,鲁三升与爹爹来此宿过几宿,胸中略有印象。此时洞内黑漆漆的,鲁雄达几人昨晚烧起的火堆早已熄灭。空中有一些炭火的味道。鲁三升又呼叫几声,黑暗中并无人回答。鲁三升从怀中掏出火折,“嚓”的一声点亮,猛见一张长长的人脸,正对着自己,不过一尺距离。

鲁三升先前呼唤父亲和刘月郎叔叔,见没人答应,本以为洞中无人,猛然在黑暗中出现一张古怪人脸,距离又如此之近,大骇之下急往后逃。不防鲁雄达刘月郎躺在地上,鲁三升一脚踩到,“扑通”跌倒,火折熄灭。

鲁三升倒在地上,强自镇定,屏息听了听,并没有人追来,伸手去地上摸火折,却触到一张人脸,似乎尚有温热,大惊之下,急忙把手缩回,一颗心突突狂跳,惊骇已极!他虽胆大,毕竟年幼,隐隐感觉洞中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自己父亲和刘叔叔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正惶恐间,忽听一个微弱的声音道:“小鬼,你过来。”

鲁三升乍闻人声,吓了一跳,饶是他大胆,此时也是浑身发抖,只觉得这个洞中诡异之极,恨不能快快离开这黑漆漆的地方。可是,他爸爸和刘叔叔尚未找到,两只脚似乎也不大听使唤了,听那微弱的声音继续说道:“小鬼,你别怕,到我这里来,我有火折子。”鲁三升朝那声音来处望去,黑乎乎的似乎坐着一个人形,他硬着头皮,壮起胆子从地上爬起来,朝发声处挪了两步,问道:“你,你是谁?你有火折子为什么自己不点起来?”

那声音道:“我被人刺了一剑,现在不能动,火折子就在我脚边,你......你......你过来,就可以见到。”那声音断断续续的又说道:“你,你小小年纪,冰天雪地的,来此地做什么?”

鲁三升听那人说得和气,单子渐渐大了起来,心里想点起火折子来看个究竟,慢慢走到那个声音处,说道:“我是来寻我爹爹和刘叔叔的,我娘病了。他们是打猎的,昨天有个道人带他们进了山,好像是来到这个洞中,不知道你看没看见他们?”

那声音正是中了剑的离玉子,他跌坐在地上,离青子那一剑正中他的胸口,重伤之下,他用师门绝技闭住伤口几处大穴,凭着一口真气并未就死。

昨日离玉子中剑倒地,离青子也并未讨到好处,离玉子那一把碎石子击碎了离青子的双腿胫骨,点中了离青子的十余处大穴。先前鲁三升见到的那张怪脸,正是运功姐解穴的离青子。两人武功源自同门,经过一夜,离青子身上穴道也解开大半,两人俱是一动不动,坐在暗处。

当下鲁三升缓缓走近离玉子,正好太阳西移,几丝亮光斜射入洞,微亮中见两个道人相对而坐,洞口一个胸口刺了一柄长剑,洞里一个双手合什,想必是刚才下了自己一跳的那个,那老道身边还似乎躺着两个人,朦胧中也不是看得很清楚。

鲁三升捡起火折子一点,洞中顿时亮起,只见地上躺着两人,正是鲁雄达和刘月郎。鲁三升大叫一声,急奔过去,扑在鲁雄达身上连声呼喊:“爹爹!爹爹!你怎么啦?爹爹你怎么啦?!呜呜呜......!”

鲁三升年龄尚幼,虽然生在猎户家庭,从小也吃了不少苦,但平日里深受父母疼爱,这两日母亲卧病,父亲倒在洞中生死不明,心中惶恐悲愤,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情急之下趴在父亲身上止不住放声大哭。

离玉子见此情形,心中不由大大后悔,他此时已知张刘二人只不过山中猎户,恐怕是自己误伤了,见鲁三升哭的伤心,自责之心顿起。当下柔声说道:“小兄弟,你先别哭,你爹爹和你叔叔并没有死,不信,你摸摸他们的脸上,是不是热的?”

鲁三升闻言一模,果然触手温热。

鲁三升心头狂喜,抓着鲁雄达摇了几下,嘴里叫道:“爹爹爹爹,你快醒醒,你快醒醒,我是升儿!爹爹,你快醒醒!”鲁雄达静静的躺在地上,一点声音也没有。

离玉子咳了一声,说道:“小兄弟,他们被封了穴道,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你......你把他们扶过来,我来给他们解穴。”

鲁三升擦了把眼泪,瞧瞧躺在地上的鲁雄达刘月郎,又瞧瞧胸口插着一把剑的老道,心中实在不信这快死的老道还能救人?但情急之下,并无他法,半信半疑的扶起鲁雄达,把他拖到离玉子旁边。离玉子道:“再挪过来一些。”鲁三升又挪了挪,睁大眼睛看着离玉子,问道:“道长爷爷,你真的能救我爹爹吗?道长爷爷,求求你了,救救我爹爹吧!”

离玉子点了点头,暗暗运气于指,胸口顿时一阵剧痛,心中黯然,自知此次伤到了膻中穴,浑身气海将散,气海一散,上百年的修为,刚刚觉醒的混元灵,定然就此夭折。说不定三魂七魄也会灰飞烟灭。离玉子强忍疼痛,伸手在鲁雄达胸口膻中穴急点两下,鲁雄达“咳咳”两声,一开口缓了过来。

离玉子胸口大痛,头上冷汗直流下来,鲁三升见父亲有了呼吸,心中惊喜不已,直把老道当做神仙,刚要跪下叩头,忽见离玉子脸色惨白,浑身颤抖,大惊叫道:“道长!道长!”

离玉子点点头,示意鲁三升把刘月郎拖过来,鲁三升急奔过去,把刘月郎拖到老道跟前,离玉子刷刷两下,有解开了刘月郎的膻中穴,刘月郎呼了一口气,也缓了过来。

离玉子胸口膻中穴中间,全屏一口真气提住,此时运气救人,身上真气涣散,再也无力回天,直觉喉咙一甜,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鲁三升惊惶之下,急上前扶住老道,心中既是感激又是担心,一时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离青子一直在运气冲穴,鲁三升进来后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此时他见离玉子一口鲜血喷出,心头狂喜,一时竟忘记了自己在攻关冲穴,几欲笑出声来。忽然丹田气海翻涌,真气倒行,大骇之下,立刻收敛心神,缓缓吐纳,空中发出“丝丝”之声,脸上冷汗滚滚而下。

离玉子半身靠在鲁三升身上,见离青子突然全省颤抖,口中丝丝吐气,不禁“呵”的一声笑,这一笑又带出一嘴血。离玉子与离青子数十年同观而修,对彼此的个性了若指掌,离玉子见自己吐血之后,离青子忽然如此症状,已知定是离青子发觉他阳寿将近,心中窃喜,以至于差点走火入魔。想及此处,往日里的种种恩怨一一浮现眼前,良久,长叹一声:“哎~~”

鲁三升见离玉子叹气,急问道:“道长爷爷,你可有什么未了之事,如若我力所能及,我一定帮你去办!”他不知道自己的爹爹和叔叔是这个道长所伤,暗想,这道长救活了我的爹爹和叔叔,若是有什么未了之事,只要自己能力所及,一定要帮他完成。

离玉子摇摇头,说道:“你这孩子心地倒是不错,老道孑然一身,一事无成,活了百十余年,躺在这深山之中,恐怕正是老天爷的旨意。”瞧了一眼调息冲穴的离青子,忽然觉得名利功禄都是过眼烟云,自己与离青子从少年学艺争到身子入土,争武功,争小师妹,争掌门,到头来却发现自己一无所有,心中不觉大悔,这一生真是白过了,一念至此,两行热泪澿然而下。

鲁三升一直注视着离玉子,见离玉子脸上忽晴忽暗,忽悲忽喜,末了,留下两行眼泪,心中惶恐,急问道:“道长爷爷,你是不是很痛啊,你别哭啊,你这么厉害一定没事的。”

离玉子苦笑一声,摇摇头道:“你过来,我求你一件事情,你附耳过来。我有话说。”鲁三升连忙附耳过去,离玉子除下左手一只扳指,套在鲁三升大拇指上,在他耳边断断续续的说道:“徐福重宝,藏于黑虾......之梁。......”说完嫣然一笑,就此气绝,也在同时,离玉子胸口颤中穴极细的微光一闪,一个针尖般的东西倏忽一下跃出他的身体,没入到鲁三升手指上的扳指中。

鲁三升大哭起来,心中感激离玉子救父之恩,看着手上的扳指,细想离玉子临终前“徐福重宝藏于”几个字声音极重,底下数字却已无力,也不知道“徐福重宝”是什么玩意,又隐隐听到“藏于黑虾之梁”,似乎是讲东西在某个地方,想想不太明白,心中记挂父亲和刘叔叔伤势,转头去看,张刘二人正自慢慢醒转,乍然见到三升在洞中,很是诧异,齐声问道:“升儿你为何在此?”

鲁三升见两人醒转,由涕转喜,上去拉住父亲:“爹爹,刘叔叔,你们没事啦?娘亲病了,我来找你们回去!”

鲁雄达急道:“什么?”针扎着想站起,却发觉双腿绵软无力,鲁雄达道:“不好,我的退似乎不能动弹了!”转头去看刘月郎,刘月郎道:“大哥,我的腿也动弹不得了!”

鲁三升把刚才离玉子救两人的事情说与两人听了,两人渐渐记起昨日进洞后的种种情形。渐渐理出了头绪。

刘月郎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离玉子,见他胸口插着离青子的长剑,心中顿时一凛,说道:“大哥,这两位道长昨日似乎是有一场恶斗,只是不知道他们为何见面就仇杀,我们是否要报官?”鲁雄达道:“这是他们江湖人的私事,你我掺杂在其中,报官大大不妥。”

刘月郎觉得鲁雄达所言甚是,点点头说道:“大哥说的没错,咱们还是尽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两人正要吩咐三升去捡两根干支枯藤做拐杖,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说道:“离玉子,我总算胜了你一回!喂,小鬼,你过来!”三人一齐往声音来处瞧去,只见离青子缓缓睁开了眼睛,转过了头来。

鲁三升见离青子面目阴毒,先前已被他吓到过一次,此时自不愿靠近,听离青子呼唤,心中生出寒意,反而不自觉的挪到父亲背后。离青子双腿胫骨碎裂,不能站起,鲁雄达与刘月郎也是环跳穴尚为解开,撑坐在地,这样一来,反倒是显得鲁三升最高。

鲁三升手中一只火折子燃烧过半,站在父亲身后,鲁雄达问道:“道长,你叫小儿何事?”

离青子道:“你这小娃子机灵得很,我和他亲近亲近。”

鲁三升道:“我不喜欢你,不想和你亲近。”

离青子并不动气,说道:“你不想你爹爹,刘叔叔的腿能走吗?”

鲁三升道:“我自然希望我爹爹他们的退能走路,莫非你有法子?”

离青子哈哈大笑,说道:“要让他们的腿能走路,倒也不难,他们是环跳穴被封住了,只要解开他们的环跳穴,他们自然能走路了。你不信就摸一下你爹爹臀部两侧,定然非常疼痛。”

鲁三升满腹狐疑,伸手在爹爹臀部两侧一按,鲁雄达大叫一声,果然疼痛异常,当下心里信了七分。

离青子说道:“我所言可有差错?”说完黑黑的阴笑起来。

鲁三升嗯了一声,不知道老道在打什么主意。

离青子又说道:“你此刻一定在想,无缘无故我为什么要帮你是吗?”

鲁三升点点头。离青子轻叹一声说道:“小兄弟,也难怪你如此想。我与这位死去的道长有深仇大恨,这是江湖事,与你爹爹他们原本没什么关系,是我昨日央请他们带我来此,此事他们有助我之恩,如今我自然要回报他们。”

鲁雄达刘月郎听离青子如此一说,心中着实后悔,早知道离青子是来此追杀离玉子的,鲁雄达决计不会引离青子进山。

离青子接着说道:“此其一。其二:我也有事求你。我帮你解开你爹爹叔叔的穴道,你也帮我做一件事情。”

鲁三升问道:“我能帮你做什么?”

离青子说道:“你也瞧见了,我的双腿骨折,如果没有良药救治,恐怕会就此残废。”

鲁三升问道:“你要我帮你去镇上请大夫配药么?”

离青子哈哈大笑,说道:“这倒不必,良药就在这山洞中。”

刘月郎说道:“道长说的良药莫非是血兔?”

离青子道:“不错,两位不愧是打虎猎豹的好汉,知道这血兔功用。这血兔之血,乃天下第一续骨接筋之物,平常受伤之人,只要喝上一口,就能痊愈。恰好这洞中就有一只,此事就要有劳令公子了。”

鲁雄达皱眉不语。

鲁三升说道:“这血兔灵敏异常,我爹爹和刘叔叔抓了几年都没有抓住,我小小年纪又如何能抓住这血兔?”一边说着,一边往洞中四下里打量,看这血兔藏在何处。

离青子笑道:“谁都知道血兔难抓,难就难在找不到血兔的窝。血兔四蹄无汗,粪便都排在洞口一里之外,最灵敏的猎狗也逮不住血兔,可如今我发现了这血兔之巢穴,抓它就易如反掌了。”

鲁雄达和刘月郎先前亲眼见到血兔逃进洞中,知道离青子所言不虚。鲁三升问道:“这血兔之巢穴在哪里?”

刘月郎说道:“这血兔的巢穴,应当就在这石室之内。”

离青子点点头说道:“不错,这血兔的巢穴,就在东北角一处小洞中。”原来他昨日到了洞中,巡视之下,一早就发现了东北角一个血兔巢穴。鲁三升三人转头望去,只见东北角有一处颜色特别深,隐隐是一个**,洞口光滑整洁,只有小水桶大小。鲁三升仔细瞧了一遍,问道:“是在这里么?”

离青子说道:“不错。”

鲁三升说道:“好,我去抓血兔,你帮我爹爹他们解开穴道。”说完转头出洞而去。

离青子奇道:“他这是去哪里?”

鲁雄达说道:“小儿去采食雪灵芝,这是我们猎户故老相传的规矩,血兔是半仙灵兽,捕捉血兔前,必须食用雪灵芝,如此方可逢凶化吉。

离青子说道:“原来如此。”

鲁三升踏着雪,“嘎吱嘎吱”来到沟底,找到一处温泉,泉边热气腾腾,周围一圈黑滋滋湿漉漉的乱石,乱石缝隙里长着大大小小的雪灵芝。鲁三升拨开乱石,小心翼翼的采了几株肥大的雪灵芝,用温泉水洗净,“咯吱咯吱”咀嚼入肚,只觉满嘴甘甜,少顷,肚中咕咕作响,放出一串臭屁,全身燥热起来。

鲁三升常吃此物,自不在意,当下依原路返回石室,把火折子插在洞口,见洞口不大,探头试了一试,钻不进去,伸手进去一摸。里面空荡荡的,似乎比较宽敞,手碰不到任何东西。

离青子见鲁三升不能进入小洞,说道:“小兄弟,你去拿我的剑,把洞口那块石头撬掉,就可以进到里面了,他目力甚好,隐隐发现洞内一块长石头卡住了鲁三升的肩膀。鲁三升依言走到离玉子的身边,看着那把插在离玉子胸口的长剑,想起老道生前的恩典,实在有些于心不忍。

离青子催促道:“快快动手,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鲁三升瞪了离青子一眼,突然跪倒在离玉子身旁,拜了几拜,嘴里说道:“道长爷爷,我要救我爹爹,不得已借你的剑用用,多有得罪,请勿见怪!”一咬牙,从离玉子身上拔下剑来。

**前端那块卡住的石头一挖走,洞口果然增大,鲁三升丢掉宝剑,取下火折子,又从刘月郎这儿取了一只小布袋,小心翼翼的从洞口挤了进去。

鲁雄达见三升半个身子钻入兔巢,心中担心,在鲁三升后面叫道:“升儿,你要小心些,进不去就立刻出来,不要硬闯!”

鲁三升答应了一声,慢慢朝前爬去,血兔巢穴入口处较狭窄,过了数尺,渐渐变大,再过数尺,竟然变成一条宽敞的通道,四周光滑整齐,像是人工雕琢,鲁三升在通道中直起身来,拍拍衣服上的土,往前走了几步,面前竟然出现了一间石室,这间石室较外面的洞室要大许多,石室四周刻满了奇怪的图案,其中一些人形图案在火光的照耀下,跃跃欲动,石室中间摆了一张长长的石案,石案上有一方砚台,几堆厚厚的灰土下似乎有腐烂的书籍,一张石椅子,也是空空的,不知道多少年前,椅子的主人在此看书写字。

鲁三升孩童心性,走过去乱翻一阵,竟然掉出来一只乌黑的盒子,轻轻一拉,盒子的锁扣已经腐烂过半,自己就掉了下来,打开一看,里面用乌黑的材质包了一包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鲁三升随后放入怀中。鲁三升打小就喜欢看绘有图案的东西,翻了盒子,他又转头去看石室四面石壁上面的图案。那些图十分古怪。都是些叫不上名字的上古珍禽异兽,还有些点点画画,兵器地图,练武的剑士之类,这些画面虽然都是简单的线条,但画得非常好看,作画的显然是个中高手。

鲁三升正看得津津有味,忽然听到石室外面隐隐传来父亲的叫唤声,鲁三升大声答应了一声,顿时想起父亲双腿尚不能动弹,得赶紧找到血兔。恰巧见到石壁上窟窿里有几支牛油巨烛,赶紧凑过去点着,油蜡烛一着,石室中顿时大亮起来。

就在油蜡烛甫亮之际,一头红毛大血兔,从一个倾倒的大酒瓮里蹿了出来。鲁三升大喜,掏出布袋向兔子扑去,那血兔似乎有意逗他,初时蹲在地上不动,见三升刚要扑到,猛地往边上一蹿,避了开去。如此数次,三升摔得鼻青脸肿,尽连根兔毛也没摸到。到老了最后,那血兔忽然一蹿,从鲁三升进来的通道窜了出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鲁三升暗暗叫苦,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忽然听到酒瓮中似乎有动静,鲁三升屏住呼吸,悄悄过去往里一看,只见大瓮里兔头挤动,竟然有一大三小四只血兔。

三升大喜过望,张开布袋兜头罩去,套住了两只血兔子,一大一小。

另两只小血兔吓得瑟瑟发抖,一动不动蜷缩在大瓮里,三升心中暗暗道,兔儿兔儿,真是对不住你们了,为了救我爹爹的腿,我只有先捉了你们去。

鲁三升取了油蜡烛,一手踢了袋子,走过通道,后背着地,双脚交替蹬着地面,慢慢的爬了出去。

若干年后,鲁三升才知道这个血兔居住的石室底下有一个惊天大秘密,也正是因为他抓走了两只血兔,剩下的血兔惊慌失措,往石室的深处挖洞,才触发了机关,引发了这个惊天大秘密。

当下离青子鲁雄达等三人见鲁三升进去不久,一只红毛血兔飞快的蹿了出来逃往洞外,只道鲁三升必然空手而归,离青子正脸色阴暗的盯着洞口,此时见鲁三升仰面爬了出来,手中还拎着一只布袋,袋里惶惶乱动,似乎装了活物。心中半疑半喜,抢先问道:“小兄弟,你手里拎着什么?”

鲁雄达见儿子出来,满头是土,脸上还青了几处,焦急的问道:“升儿,你没事吧?”

鲁三升对父亲微微一笑,说道:“爹爹你放心吧我没事!”

离青子见鲁三升不理他,又急着问道:“小兄弟,你袋子里装的可是血兔?”

鲁三升道:“这自然是血兔,我已经逮到它了,一共两只,你先帮我爹爹解开腿上的穴道吧。”

离青子道:“我们刚才明明看奥血兔已经逃出洞去,你可莫要欺骗老道?”

鲁三升从袋中捉了一只小血兔,说道:“这不是血兔是什么?”

离青子大喜,连忙说道:“好,小兄弟果然厉害,你把他们两个挪过来,我来解开他们的穴道。”

鲁三升把血兔丢在一旁,把鲁雄达和刘月郎二人挪到离青子身侧,离青子双腿胫骨被折断,之影响了两层内力,解穴自然不在话下。他与离玉子同出师门,鲁雄达身上的重穴被离玉子离世前解去,剩下腿上穴位本来再过十二时辰自会解开,只是张刘二人不知道而已。当下离青子给两人解开穴道,张刘二人活动了一下腿脚,缓缓的能够动弹了,两人穴道被点之后,浑身静脉紊乱,腿脚绵软无力,不能起身,欠身在地上拱手谢过。

鲁三升见离青子解开了两人的穴道,心中欢喜,把装血兔的袋子丢到离青子面前。离青子面上不动声色,心中狂喜,须知修仙练武之人心中,血兔这种半仙兽是十分珍贵的,特别是修习内功之人,到了一定的境界之后,限于体能的极限,不能再进一步,只能借助龙角龟,血兔,千年雪灵芝之类,方能增进功力,笑傲武林,这千年雪灵芝十分罕见,不但地域要求苛刻,还因为灵芝类仙草本来就是各种兽类喜欢吃的东西,冬天实物又少,往往雪灵芝生长不及一冬,就被野兽啃食。百年灵芝已十分罕见,千年灵芝更是要集万般机缘于一身,长出千年灵芝的地方,往往险峻异常,因此连兽类都不能寻至,采老芝的山民,为采到一株上好的老芝,往往要花费无数的心血甚至搭上性命,因此得之十分不易,价值常在五十两黄金之上。这种灵芝一露面,往往被王公巨贾所得,武林中人为得到它,往往也是铤而走险,在所不惜。

千年灵芝尚可循迹而寻,这血兔缺失可遇不可求。灵芝是长在一个地方不会动的,有经验的老山民终会找到它,血兔缺失踪迹诡异,极难索寻。这血兔在春夏秋三季与平常兔子无异,只有到了冬季大雪封山之时,再有温泉的地方,会长出串串珍贵的血灵芝,这血兔就以此为食。血兔之毛就会变得赤红如火,练武之人遇见这血兔,都是舍命追踪,倘若有幸得到一只,于自身内力大有益处,疗伤治病更是药到病除。因此,先前离玉子追踪血兔来到这个山洞,心中极度喜悦,放松了警惕,才着了他师弟离青子的道,否则以他的武功修为和对离青子的了解,是不会骤然中招的。

至于那龙角龟,更是上古奇兽,传说能奔走于海底,穿行于山林,化龙飞行于天空,江湖中久已未见起踪影。

当下离青子强按喜悦,揪出那只大一些的血兔,用银发簪跳开腿弯处血管,凑上嘴就吸。吸了几口,那兔不停抖动,离青子把血兔放回布袋中,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他又运气用本门的神摩手按摩自己的腿骨,来回按摩数下,一股热流冲到伤口,在断骨处盘旋几下,直冲脚底涌泉穴,显然断处的血脉经络已经通了。离青子心花怒放,原来传说中的半仙兽果然是真的有奇效,自己这次因祸得福,恐怕功力又要大增了!

离青子不知道的是这只血兔远远不止这点功效,当他把血兔的血喝进自己的身体的时候,一个上古文明的秘密,也被他带进了身体,此时此刻,正在他的血管里悄无声息的生长。直到几个月后,他才真正明白什么是半仙兽。

离青子又用几支小枯枝把断骨固定,平时断腿之伤,必定卧床百日,然而服了血兔之血之后,最多不过三天伤口就能愈合,三周之后,就能下地走路。

此时天已尽黑,洞外,塑风忽起,空中又纷纷扬扬的飘起了大雪,离青子自服用了血兔之血后,就静坐在洞中调息疗伤。

鲁雄达和刘月郎在地上躺了半天,身上忽冷忽热,血气尚未恢复正常,双腿也是无力抬起,老天又开始下雪,看来是不能回熊头寨了。

两人所带干粮已是所剩不多,鲁三升找回自己的小刀,割下两匹狼的狼皮,垫在鲁雄达和刘月郎身下,又点了一堆小小的火堆,帮他们驱寒。然后到洞外捧了几堆干雪把野狼的尸体盖住,拿野狼的腿肉切成条子,用木棍支起来在火上烤,他切割狼肉的时候觉得这两只狼似乎与别的狼很不同,但是究竟不同在哪里,他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有点怪异。

一会儿,狼肉烤熟,洞中飘满肉香,离青子与离玉子剧斗之后,一只没有进食,此时闻到烤狼肉甚香,问道:“小兄弟,你可否给老道也分一点?”

鲁三升“哼”了一声,说道:“我凭什么要给你吃?”

离青子虽阴冷狡诈,但也是一个孤傲之人,一生中从未向人张口求过什么,此时荒山野洞,自己行动不便,不得不向小儿求食,是在事出无奈,一言出口,实已不易,没想到鲁三升儿童心性,竟然把他给拒绝了,心中不由得大大尴尬起来,起了杀意。但想到自己双腿未愈,估摸着还得在这山洞里盘亘数日,这几日大有用得着这小儿的地方,一时不好翻脸,只得强忍怒意,陪着笑说道:“小兄弟,你现在是我神摩教的掌教,本教的第一教义,就是尊重教中长辈,你怎可见你师叔我挨饿,却只顾自己饱食?”

鲁三升瞪大眼睛说道:“什么掌教?你什么时候成了我的师叔?”

鲁雄达和刘月郎也觉得奇怪,见老道不像是开玩笑,不由得面面相觑。离青子说道:“蛇龙戒是我教历代掌教佩戴之物,如今它既已戴在你的手上,你自然就是本教教主了。”说完嘿嘿干笑。

鲁三升低头一看,见自己左手拇指上戴着那戒指沁着幽幽的冷光,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铸就,戒子的外侧还刻着一条赤龙,一支黑蛇。龙蛇交汇处,镶嵌着一枚蓝色的石头。

鲁雄达问道:“升儿,这枚戒子是从何而来?”

鲁三升伸手一指地上的离玉子,说道:“是那位死去的道长爷爷给我的。”鲁雄达一听,说道:“道长勿怪,这是离玉子前辈临终前送于小儿,小儿无知,既是贵教掌教信物,烦请道长收回。”

离青子原本见鲁三升手指上戴着神摩教的蛇龙戒,并隐隐听到离玉子临终前嘱咐鲁三升关于徐福重宝的事情,在心中已打定主意,待自己伤好,立刻夺回蛇龙戒,并令鲁三升讲出徐福重宝之所在,可眼下肚中饥饿,自己腿伤不能动弹,实在缺不得这个小顽童,否则连顿热乎的饭食都没多吃,心中念头一转,已想了个阴毒之计。

鲁雄达见离青子沉吟不语,心中隐隐觉得不妙,催促鲁三升道:“升儿,快把戒子还给道长。”

鲁三升虽有不舍,但父亲一味催促,便瞪了离青子一眼,右手取取蛇龙戒,谁料连取三次,那戒子就像生根似的,牢牢镶嵌在左手大拇指上,再也取不下来,鲁三升心中惶急,用力一拉,左手拇指吃痛,牵动肋骨下针刺般痛了一下。

离青子见状暗笑,他已在鲁三升用力撸戒子之时,将一枚剧毒的“蝮蛇之吻”刺入了鲁三升的左肋下。猎户是最不怕痛的,鲁三升虽然在左手拇指疼痛之时,感到肋下似乎被针刺了一下,但他却并不在意,一心只想把蛇龙戒子给取下来,可这蛇龙戒在戴上之时,就好像自动和鲁三升的指骨融为一体,任他如何用力,竟是取不下分毫。

离青子嘿嘿笑道:“蛇龙戒一旦戴上,将跟随主人一生,你要想取下,除非练就九转蛇龙爪。而且,你刚才在转动戒子之时,戒中所藏之毒业已渗入你体内,现在毒气已行至心脉附近,你摸一下你左边由下往上第一根肋骨,是否有以一个麻木之处?鲁三升吃了一惊,赶紧隔衣摸去,摸到腹下第一个肋骨中间,果然有一块硬邦邦的没有任何感觉。这一惊非同小可,鲁三升又急又怕,叫了一声:“爹!”鲁雄达见鲁三升情况,虽然想不明白,但知道离青子所言多半非虚,当下挣扎着坐起来,问道:“我儿与贵教无冤无仇,离玉子前辈为何如此对待小儿?这蛇龙戒之毒,可有解救之法?”

离青子道:“我怕肚中饥饿,头昏眼花,一时间也记不起是否有解救之法。”

鲁雄达急道:“烦请道长赶紧想想,小儿这毒可耽误不得!”忽然想到这道长定是借机索要狼肉,立刻叫鲁三升把一大块烤熟的狼腿肉递了过去。

离青子本已饥不可耐,见鲁雄达父子中计,心中暗喜,此时狼肉入手,食指大动,津津有味的咀嚼起来。

鲁雄达父子却再也无心进食,看着老道慢条斯理的嚼着狼肉,鲁雄达不住的催问:“道长,小儿之毒,可有解决之法?”鲁三升察觉自己身上异状,虽然心中惊慌不已,但尚能强自镇定。他对离青子的话半信半疑,心里想离玉子爷爷既然救了自己的父亲和叔叔,为什么还要加害自己呢?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居山者仁,近水者智,鲁三升天性善良,年龄又小,决计想不到自己竟然是被离青子下毒。

离青子几口狼肉下肚,虽然粗糙无盐,但也觉得新鲜甘美,肚中有了食物,脸上就有了精神,他看着鲁雄达哀求的眼神,心中甚是高兴,伸舌头舔了舔嘴唇上的肉渣,才徐徐说道:“这蛇龙戒之毒,自有解法。解之不难,但唯有一点,要解此毒,颇费时日。”见张刘三人凝神听着,顿了顿,接着说道:“小兄弟,你是否在想我师兄既然解了你爹爹和你刘叔叔的穴道,却为何又要来毒害你?可否如此?”

鲁三升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离青子道:“嘿嘿,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离玉子虽然接了你爹爹和你叔叔的穴道,但是你可知道,点他们穴道的却也是离玉子这老道。”

鲁三升转头问鲁雄达道:“爹爹是这样吗?”

张刘两人点点头。鲁三升说道:“这可奇了,这道长爷爷为何要先害我爹爹,有为何要救他们?”他小小年纪,一时自然想不明白离玉子当时的处境好心思。但既然自己爹爹和刘叔叔是离玉子所害在先,心中先前对离玉子的感激之情顿时大减。

离青子阅历何等丰富,一见鲁三升脸上神情,已自明白了七八分,于是又说道:“我这师兄性情孤僻怪异,喜怒无常,当年他竟然无故亲手杀了自己的妻子,也就是我师父的女儿,才躲到这苍龙岩来,我奉师命追杀他五年,今日方始了了这个心愿,以他喜怒无常的个性,要害你又何须理由。”

经离青子如此一说,张刘三人对离玉子先前的形象大打折扣,鲁雄达想如此这般,被他救了也不用感激,被他杀了也只有自认倒霉,心中想着升儿之毒有解,又焦急问道:“道长,小儿之毒,不知道要何时才能解开?”

离青子说道:“二等也不用着急,这蛇龙戒之毒,取的乃是七日黄花蛇之毒,每隔七日,毒发一次,毒发时痛苦异常,但却不会伤及性命。”

张刘三人都是啊的一声。

鲁雄达问道:“可有彻底解毒之法?”

离青子道:“你等不用惊慌,我教历代教主,都要受蛇龙戒之毒的磨砺,这蛇龙戒之毒虽然痛苦,但是中毒者每日修炼龙眠功与之抗衡,经年累月,功力自然大增,其实也是因祸得福。”

鲁雄达听到此处,长吁了一口气。忽然想到一事,眉头一皱,问道:“小儿从未练过武功,更不会什么龙眠功,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学成此功?”

离青子哈哈一笑,说道:“贵公子是我师兄离玉子选中的神摩教第十二代掌教,本当由他亲自传授龙眠功,如今我师兄已亡,自然由我这个掌门师叔来代为传授了。”

鲁雄达大喜,说道:“快过去给道长磕头,叫师叔。”

鲁三升此时已不如先前那般讨厌离青子,心中也不敢违背父意,当下去离青子跟前磕了一头,不大情愿的叫了一声师叔。刘月郎一只半躺着听他们说话,此时见事情有了转机,心念一动,趁机说道:“恭喜大哥,升儿拜了离青子前辈这样一位武林高手作师叔,日后怕是再也没有敢欺负了。哈哈,道长,日后也要多多照应在下啊。”

刘月郎是个机警之人,他暗自观察离青子,知此人非善男信女,加之武功高强,自己和鲁雄达即使在平日里也对付不了此人,何况现在两人腿脚都动惮不得。因此,他先用好话把离青子捧住,可以拉近离青子和鲁雄达父子的关系,也好令三升日后少些个三长两短的事情。

离青子被刘月郎一捧,十分受用,喝了一些三升煮的雪水,顾自打坐休息了。

四人共居一室,离青子阴冷,鲁雄达憨直,三升孩童心性,刘月郎机警,各怀心事。但自鲁三升拜离青子为师师叔,几人安葬了离玉子之后,四人分肉烤食,闲话度日,倒也相安无事。

一晃过了七日,洞外大雪时晴时落,山路完全被厚厚的积雪盖住,山外的人进不来,洞里的人也回不去。这一日,鲁雄达和刘月郎在洞口观雪。鲁三升在洞外不远处堆雪人,正玩得不亦乐乎,忽见他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上,整个人在雪地里滚来滚去,口中发出惨叫,十分痛苦。

张刘二人大惊,奔过去把他抱进洞内,解开他棉衣一看,见三升肋骨上一团黑气,肌肤突突跳动,鲁雄达心痛异常,急问道:“道长,小儿他可是毒发了?该如何是好?”

离青子正打坐,此时睁开眼睛,不急不慢的说道:“不用慌,抱过来我看看。”

鲁雄达赶紧把三升抱到离青子身旁,离青子一手按住鲁三升头顶百会穴,一股阴冷之气从鲁三升头顶直灌而下,经过膻中穴,缓缓渗入鲁三升丹田之内,鲁三升冷的混身发抖,疼痛倒是减少了不少,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离青子道:“让他如我这般盘腿坐好,面朝南方。左手放于尾脊骨,三指张开,如我这般按住此处。对。再把他右手拉起,高举过头,五指并拢。”

鲁刘二人依言而行,鲁三升盘坐在地上,右手高举就像一条蛇昂着头。

离青子左手按住鲁三升百会穴,右手拔出头发上的银簪子在鲁三升高举的右手中指上一戳,几滴黑血掉了下来。

三人见鲁三升脸色由青变黑,由黑变白,如此数次,终于渐渐有了血色,忽然见他哇的一声张嘴突出一口苦水,人也慢慢地平静下来了。

离青子插好发簪,左掌徐徐取下,说道:“快扶他到火堆边歇着吧。”

鲁雄达刘月郎赶紧把鲁三升抱回火堆旁,刘月郎往火堆里加了几根木柴,问道:“道长,升儿这毒可是解了?”

离青子道:“这七日黄花蛇之毒,虽不致命,却极难根除,本教自创教以来,每任教主登大位之时,也是身染蛇毒,只是本教教主想来都是修习龙眠功,于此毒有抵抗之力,三升从未修习此功,恐怕是要吃些苦头了。”

鲁雄达问道:“为何贵教教主登位之时,会身染此毒?”

离青子道:“这是本教的规矩。与本教历代相传的一宗秘密有关,日后时机成熟,我会讲与三升知道。明日开始,我将传授三升龙眠功,今天早点歇了吧。”说完闭目不语。

鲁雄达见老道这样说,也不好在相问,火光下见三升呼吸渐渐均匀,心中略略放宽,与刘月郎低声的聊了几句,各自坐在火堆旁休息。

第二日,众人醒来,见洞外雪已经停了,天边横着一抹玫红色的朝霞。鲁雄达与刘月郎烤了狼肉与大家分吃。又这来两根树枝做了一副拐杖,扶着离青子到洞外,离青子命鲁三升拜过天地祖师。鲁三升把牛油巨烛插在雪地里,拜了几拜,又拜过师叔离青子,鲁三升心中边拜边想,我这是为解身上剧毒,实在是迫于无奈,我可不想入你什么神摩教。

离青子见那只牛油巨烛十分陈旧,不知三升从哪里捡来,也没十分在意,待鲁三升行过礼,离青子坐到洞口一块大石上,历声说道:“鲁三升听着,既入我神摩教,要严守教规,本教教规第一条,众弟子须尊师重教,切记欺师犯上,鲁三升你可记得?”

鲁三升见老道说得凶恶,点点头,说道:“三升记下了。”

离青子又说道:“晤,别的几条,你年纪尚幼,且不会武功,暂时不用知道,待日后到了龙蛇岛,自会有人教你。”

鲁雄达刘月郎在旁听到,齐声惊呼:“升儿要去龙蛇岛?”

离青子点点头,说道:“不错,三升武功根基全无,又不识字,我现在只能教他一些龙眠功的基本架式,内功心法根本无法传授于他。要练习龙眠功,用九转龙蛇爪驱除体内毒素,自然要随我去龙蛇岛。”

听老道如此一说,鲁雄达刘月郎心中担忧,却也无计可施。想想升儿身中蛇毒,若不是随着老道去龙蛇岛,恐怕再也无人能解此蛇毒了。鲁三升虽然心中是一百个不愿意,但剧毒在身,昨日毒发剧痛历历在心,自由不得他任性拒绝。

当下四人仍在洞中居住,所幸两匹野狼身躯巨大,足够他们吃上月余,鲁雄达和刘月郎趁着天晴,又下到沟底去打些普通野兔,采些血灵芝,对付着吃用,倒也没有挨饥受冻,只可惜大雪封山,无有沽酒之处,口中甚是寡淡。

那老道每日里喝上两口血兔之血,断腿日渐愈合,却不见他有放走血兔之意,每日里丢些鲁雄达采来的血灵芝喂养兔子,那小血兔日渐活泼,大兔子却是神情委顿。鲁三升每日摆些古怪的姿势,学习龙眠功。开始尚觉有趣,日子久了,渐渐生腻,他不懂内功心法,隔了七日,蛇龙戒之毒又发,痛得他满地打滚。

如此过了月余,老道双腿完好如初,这一日,他正在洞口观看三升练习龙眠功,忽见谷口一个黑影远远奔来,近了一看,是只黑狗,鲁三升一把抱住,原来正是小狗欢欢。

鲁雄达喜道:“看来我们可以回家了。”他见小狗能从谷口进入,知道雪已经化得差不多了,想到升儿娘一人在家,不知情况如何,心中越发着急回家。

刘月郎也记挂家中新娶媳妇。当下四人草草收拾了东西,鲁雄达和刘月郎带了鲁三升去离玉子坟头拜了拜,四人急匆匆往熊头堡而回。

回到庄上,幸喜升儿娘与小红都无恙,只是两人牵挂亲人,瘦了许多,见张刘两人平安回来皆大欢喜。生儿娘搞了几样酒菜,一众人开怀畅饮。刘月郎经不住小红催促,吃了一回酒菜,装了个醉,回家和小红免不了恩爱一番。

离青子在熊头堡住了两日,就要带鲁三升去龙蛇岛,鲁雄达与升儿娘想到三升毒发惨状,自然无法反对,升儿娘只是不住垂泪,鲁雄达想升儿从未出过远门,心中着实放心不下,筹了些盘缠,决意送鲁三升与离青子到龙蛇岛。离青子也不阻止,只是心中暗暗冷笑。

熊头堡在黑水龙江上游,黑月山亿万年的冰雪孕育出这条大江,绵延千余里,龙蛇岛在黑水龙江的下游入海口往南,相距总有八百里。三人雇了一辆马车,沿官道走了数天,这一日来到渤海郡一个渡口小镇,看看天色渐晚,找了个客栈住下。店伴送上晚饭,三人吃过,鲁雄达见三升脸色铁青,算算日子,今晚蛇龙戒之毒又要发作,不禁愁上眉头。

离青子一路上问鲁三升离玉子临终所言之语,想打探处徐福重宝藏在何处,怎奈问来问去,三升之说“徐福重宝,藏于黑虾之梁”十个字,别的一概不知,初时离青子以为鲁三升对他有所隐瞒,但他一路上用种种方法试探,甚至骗三升说这徐福重宝中藏有解开七日黄花蛇之毒的灵丹妙药,结果还是一样,看来鲁三升确实知之不详。如此一来,倒搞得离青子闷闷不乐,整日里双眉紧锁,细细寻思“黑虾之梁”究竟是什么意思?

此刻,离青子正坐在房中喝茶,喝着喝着,不知不自觉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子上写起了黑虾之梁四个字,低头发愣。

三升毒气又发,鲁雄达抱了三升往离青子房中走来,见此情景,以为老道在为升儿之毒发愁,十分感动,说道:“道长,小儿的毒给你添麻烦了,小人真是十分感谢,以后我一定令升儿好好报答道长。”

离青子心想,要是你知道你儿子是我下的毒,还不知道会怎么样。见鲁雄达一个粗张大汉,抱着瑟瑟发抖的儿子,满脸悲戚,心中一丝歉意闪过,但也只是闪了一闪,立刻就恢复了坦然。

辽东,老鸭渡客栈,大雪已止,海风轻拂。

一面招牌旗随风起舞,发出“噼扑噼扑”的声音。

离青子正在依古法气功给鲁三升解毒,其实三升所中之毒为他所下,当日若需解毒,只需他囊中一粒清玉丹即可。然而他当日在石窟中与离玉子争斗受伤,为了控制鲁三升帮他抓捕血兔,就用内力把七日黄花蛇的毒性引至鲁三升周身穴道,如此一来,每治疗一次,毒性反而更深入身体一分,只可惜鲁三升与他父亲鲁雄达并不知情。

正当三人全神贯注之际,忽闻屋外数声锣响,几个地保引了一队官兵到来,只听得马蹄纷纷,人声吵杂,鲁雄达抬头望去,只见一众官兵如狼似虎的拥进客栈。

这客栈是个四合院,有三道楼梯通往二楼,数名官兵蹿上楼梯,把住通道,“咚咚咚”锣声响过,一名捕头模样的人走到院子中央,拿出一张画像大声读到:“我等奉上锋之命,抓捕逃兵一名,此人身高七尺,手持长枪,拖着一口铁箱,现张榜于此,若有发现报官者,赏银子五十两,若有抓捕归案者,赏银子五百两。”

“哐!咚咚!”

说罢,把一张画像张贴在木柱子上。

客栈里众人此时都探出头来,议论纷纷,都在猜测这逃兵是何等样人,竟值得五百两白银。那捕头贴完画像,领着一名武官和十余名亲兵,就要上楼搜寻。

边上一位精瘦老叟急忙欠身出来,一边拱手作揖,一边说道:“李大人,李大人,请留步!小人这里一向是安分守己,住的都是过往客商,并无李大人要的逃犯,请李大人和各位大人赏光到里屋喝茶。”

一边不住向李大人使眼色,似乎要他看在往日孝敬的份上,不要上楼打搅客户休息。

岂知那李大人皱眉道:“老沈,此名逃犯干系重大,乃军中逃犯,总兵大人亲派的胡大人来此督办,我也不好办那。你还是多担待着点吧,说着往旁边努努嘴,示意他走开。

老沈是个聪明人,听此一说,自不好多言,只得退下。

众人大踏步上楼,搜寻片刻,忽听一名亲兵叫了声:“逃犯在此!”“嘭”的一声,话音未落就被踢了出来,一个长身大汉钻出,手提一柄黑漆漆的大铁枪,站在那里犹如半截铁塔,嘴里说道:“哪来的鸟人,打搅大爷好梦,快快报上名来送死!”

那武官和李捕头见状,刷的一下抽出配刀,李捕头慑于汉子气势,往后退了两步,那武官却往前跨了两步,喝道:“贼子如此大胆,竟敢拒捕!拿命来!”说罢长刀一挥,向大汉砍去。那大汉见状,嘿嘿冷笑两声,忽的转过身,抱着臂,看起了风景,似乎这持刀扑来之人和自己无关。一把铁枪被他夹在胳臂下,枪尖拖地,十分悠闲。

那武官见状,心中暴怒,喝了一声:“小子如此猖狂!”脚步忽然加速,临近大汉一丈左右,忽的跃起,连人带刀狠狠的飞砍过来。旁观的人看得真切,齐声惊呼,只见那汉子嘴角微微一笑,右脚往后一磕,正踢在枪杆上,那长枪噗的一声弹起,枪尖不偏不倚,恰恰对准武官面门。这一下拿捏得恰到好处,那武官心中大骇,欲要收势已然不及,情急之下一口咬住枪尖,大汉右脚收回,人往左一转,右手推住枪柄,登登登往前几大步,逼得那武官连连后退。

这一下形势突变,众人十分意外。眼看那武官口中咬着那铁枪枪尖。满脸涨得通红,大汉往前一步,他就往后退一步,情形十分滑稽,显然那大汉手下留情,不想取那武官性命,否则他手上一用力,必定一枪塑穿那武官喉舌,小小几颗牙齿,焉能抵挡得住如此巨大的铁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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