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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从双人间到单人间

“下次你提前跟我说,我住酒店去。”姜宇浩一边聚精会神地写作业,一边信誓旦旦地表示会为好兄弟的幸福两肋插刀。事实上当杨帆第一次被姜宇浩在食堂撞见和吴亦可一起吃饭,姜宇浩在打完招呼后就立刻微信询问了杨帆需不需要自己消失一晚上,只是那时候杨帆和吴亦可的关系还没有那么明朗。杨帆对于姜宇浩这样的提议表示感谢,但也明确拒绝,再怎么样也不该让室友承担这样的费用,而洛杉矶又没有国内大学附近都会开的那种小旅馆,要是杨帆选择带吴亦可去酒店,一则缺乏合理正当的理由,二则经济上也实在不允许。更何况,他也从没听同学们提起过在美国有“开房”这样的操作。

“那就等放假的时候一起出去玩儿呗。”姜宇浩一直没停下敲打着键盘的双手,也没停下转动着为杨帆献计献策的大脑。杨帆觉得这并不失为一个可行的办法,但同时也认为这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那就只有搬出去住了。”姜宇浩终于停下了忙碌的双手,转过椅背抬头看着坐在自己床边上的杨帆。“但是你只能等明年了吧,因为我们住宿费都是按年交的,当然如果你舍得把剩下的钱都扔了也无所谓。”

“怎么可能。学校不退钱就我就没钱出去租房子住了啊。”杨帆对姜宇浩的提议的可行性表示质疑。

而听到这句话的姜宇浩却像灵机一动,想出了什么好主意似的。他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然后把电话扣在耳朵上进了洗手间,锁上了洗手间的门。隔着门杨帆丝毫听不清姜宇浩在里面说了些什么。过了大概五六分钟,姜宇浩从里面出来了,脸上带着狡黠的微笑。

“爸爸给你找到了退租的办法。请爸爸吃饭吧。”

杨帆看着姜宇浩,一脸疑惑的表情在片刻后转为了略带迟疑的欣喜。不得不说在同住一个屋檐下之后,杨帆对姜宇浩的喜爱值从最初在机场见面时的负数逐渐上升,或许就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原来学校针对学生退宿有着非常宽放的政策,之前已经有许多学生因为所谓的“身体原因”成功在合同到期之前中止住宿,并且退回了全部剩余食宿费用。而达成这一目的也非常简单,只要在医院开具一张疑似对宿舍地毯过敏的证明就可以了。这对于有着哮喘病史的杨帆来说实在可谓是一个好消息,这意味着他不需要找本地医生费力弄一个假的医学证明,只要联系之前国内有过自己就诊记录的医院为自己开具证明就好了。于是杨帆立刻开始联系父母去医院帮他开具证明。当然,他没有提及这项证明的目的是为了提前从宿舍搬出去。

而退宿的问题得到解决,新的问题马上出现了。因为现在已经开学两个星期,在外面租房住的人都已经搬好家,未来想要搬出去住的人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动手,所以想要找到一起合租的室友可能比解决退租还要麻烦。杨帆不好意思提出让姜宇浩和他一起搬出去住,因为下个星期一过很多专业就会开始期末考试,在这个节骨眼上看房搬家,势必会分走花在学习上的时间,而姜宇浩是一个对成绩非常在意的人。但杨帆一时也不知道除了姜宇浩,他该联系谁成为室友,总不能大街上随便拉个不认识的人吧。于是他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试探一下姜宇浩对这件事的态度。

“要是我搬走了,你一个人会不会寂寞啊?”

姜宇浩正在认真地写着他的天体物理作业,半个小时纸上才多出来两行字。这时候杨帆抛出来一个看似并不严肃的问题,他并不打算停下来认真回答。

“不会吧。你要是搬走我就花双人间的钱住单人间了呀。那我到时候就把两个床拼一块儿,这样我能睡得宽敞点儿。”姜宇浩右手转着圆珠笔,眼睛一直盯着屏幕。杨帆看他似乎并没有认真思考和回答自己的问题,干脆拉过椅子一屁股坐在他旁边,两只手把姜宇浩的肩膀朝自己掰过来。

“咋了?”姜宇浩被杨帆一番煞有介事的动作打断,摘下了防蓝光眼镜,把凳子朝杨帆的方向转了转。“你不会想让我跟你一起住吧?”

“哦不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杨帆给姜宇浩看穿了心思,连忙解释。“不过...如果你不介意搬出来,我还是挺愿意继续和你当室友的。”

姜宇浩眼睛转了转,没有说话,这在杨帆看来或许是个好的信号,以姜宇浩的性格,凡是没有直接拒绝,就说明有可以洽谈和斡旋的空间。

“行倒是也行……”姜宇浩预语气有些迟疑,杨帆却十分高兴听到这句,他知道接下来姜宇浩大概会说个“不过”,或“但是”这样的转折,随即提出一些需要解决的困难或条件,但无论是什么,杨帆打算照单全收。

“不过,我可能最多住到大二开学之前。那之后我我应该要搬到离学校稍微远一点的地方。”

“好好,没问题。”杨帆答应得非常爽快。

这样一来,如果姜宇浩一年之后搬走,杨帆虽然需要寻找新的室友,但那个时候一定有更多想要按合同结束校内住宿搬出校外的同学,所以寻找起来难度大概不大。这个主意一打定,当天晚上两个人便开始在众多租房网站上寻找合适的出租房源并且预约周末看房。

但是从看房的已开始,杨帆就发现了自己和姜宇浩需求上的不同。姜宇浩认为既然要离开学校出去住,那么就应该选择居住条件和公共区域环境都优于学校宿舍的公寓,而对于杨帆来说,预算则是最重要的,公寓的质量和档次并不是他首要考虑的问题。但看了一圈下来,他们两个人发现很难在居住条件,距离,和预算之间找到一个合理的平衡。学校所在的区域原本就是整个大洛杉矶地区地价最昂贵的几个区域之一,步行可以去学校的公寓大多建造于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甚至更早,又破又旧,重点是价格也并不便宜;而学校另一侧连接着学校所在的西木区和隔壁贝弗利山还有西好莱坞的洛杉矶主干道wilshire上倒是有不少档次较高的公寓,这很符合姜浩宇的预期,但却又远远超出了杨帆的预算。好在姜宇浩很主动地做出了让步,最终两个人选择了一间离学校距离不算最近,但档次适中,价格也适中的两室两卫的公寓。

事实上,尽管姜宇浩已经在质量要求方面做出了巨大的让步,这样的预算依旧超出了杨帆目前可以承受的范围。杨帆计算了一下,如果住在学校宿舍,加上一周19餐,平均一个月的费用只有一千一百美金左右,而这个价格在学校周围几乎不可能获得一个合租套间里的独立房间,更不用提搬出去之后伙食费还要单独计算。杨帆和姜宇浩最终定下的那个房子总价要2800美金一个月,姜宇浩住主卧,所以多分担一点,即便是这样,杨帆每个月也需要缴纳1300美元的房租,如果他不向父母说明情况要求追加生活费用,那学校退给他的食宿费是远远不能够覆盖他搬到校外以后的支出的。于是他将计就计,告诉父母自己在搬进学校的宿舍之后多次因为过敏引发了哮喘,而担忧儿子在海外安全和健康的杨帆父母自然没有怀疑,马上同意了他搬去校外居住的打算,并主动给杨帆追加了超出杨帆预计的生活费。

于是从开始计划到最终搬去校外,杨帆和姜宇浩只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搬家那天,姜宇浩居住在东洛杉矶的一位叔叔带着两个身体强壮的华裔青年,用皮卡车帮他们运送了所有的物品,帮他们拼好了从宜家购买的家具,又帮他们找来了小时工对公寓进行了彻底的清扫。杨帆越发觉得当初没有拒绝和姜宇浩做室友是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这个外表看起来有几分傲慢的公子哥总是能在关键的时候用及其省力的方式把问题解决,并且让杨帆跟着沾了不少的光。把姜宇浩的叔叔和帮忙搬家的人送走之后,杨帆躺在小时工帮自己铺好的崭新的散发着汰渍洗衣球味道的床上,环顾四周想着要买些什么样的东西充实和装饰自己的房间,逐渐在疲劳中睡去。

而隔壁的姜宇浩却没闲着,他打开了亚马逊的网页,开始为这个房子增加娱乐设施,包括但不限于液晶电视,ps4游戏机,立体声音响,还有台式电脑。接下来的几天,杨帆每天放学要做的事情就变成了帮姜宇浩检查楼下包裹室有没有自己家的包裹,帮他把东西搬上楼,然后坐在餐台那儿双手托腮看着姜宇浩从大大小小的箱子里拿出各种各样的东西,并且其中的很多东西杨帆都可以用到,比如说他向往了很久的ps4。高中时代的他一直十分期盼有一个这样的游戏机,却因为父母的反对而一直没能得偿所愿。所以杨帆很勤劳地帮助姜宇浩搬动和摆放这些大件,不仅是出于友情,更因为杨帆也想尽快地用上这些能够很大程度上给自己生活增添乐趣的设备。

在搬家和收拾房子的整个过程中,杨帆的女友吴亦可从未出现过,对此姜宇浩在心里感到有些奇怪,但也没开口问,他是一个界限感非常明确的人,对于私人问题,别人不主动提,他则从来不会以任何一种方式去打探和过问。杨帆心里也知道姜宇浩大概是好奇的,毕竟杨帆想要搬出校外的动机很大一部分来自想要和吴亦可拥有更多的独处时间,虽然这样的动机并不算是完全的光明磊落,但也绝不是什么需要被批判和鞭挞的阴暗想法。事实上是他默许了吴亦可这样事不关己的做法,且内心深处并没有觉得这样做有失妥帖。从他认识吴亦可的第一天开始,杨帆就从吴亦可身上看出一些同样出现在姜宇浩身上的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遥远的吸引力,这一点在他和吴亦可更加深入了解之后也得到了明确。吴亦可的父亲经营着一家知名房地产企业,在其所居住的上海也颇有声望,而吴亦可作为家中的独女,虽然父母对她的管教十分严格,也一直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出门有司机回家有保姆的生活。在洗衣房相遇的那天其实吴亦可有些难为情,因为她是为了清洗贴身衣物才去了洗衣房。在大多数留学生的概念里,公共洗衣房的洗衣机是不能够用来洗内衣裤这些贴身衣物的,因为会有人用公共洗衣机清洗球鞋甚至橄榄球。而吴亦可之所以去洗衣房清洗内衣裤,是因为她根本不会洗衣服,甚至不愿意尝试去学。而吴亦可这样不太讲卫生甚至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懒惰的行为,在杨帆看来却丝毫不能引起他的反感。他习惯了吴亦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常常会毫不掩饰流露出厌恶表情的公主病,所以在他看来,选房子搬家这样辛苦的事情,吴亦可本就不应该参与,因为公主就应该被照顾,被服务。而他在选择房间中大大小小的东西时也是慎之又慎,还忍痛购买了一套吴亦可常用的祖马龙玫瑰味洗浴用品备在家里。他想着周末邀请吴亦可过来,或许渐渐地这个并不算宽敞但布置十分温馨的地方会成为他们临时的小家。

而吴亦可与美国室友日渐暴露的生活习惯上的矛盾则加速促成了杨帆的同居计划。从搬进宿舍的第一天,吴亦可就因为宿舍空调温度的问题和美国室友沟通过多次,也因为室友的体味感到困扰。室友在同楼有许多好朋友,经常在宿舍楼的活动室里玩实况足球玩到凌晨才回房间。渐渐地,吴亦可对室友生活作息习惯的不满逐渐上升为了针对对方的人身攻击。她开始用“乡下妞儿”这个词来指代这位事实上从小生长在迈阿密城区的姑娘,嘲笑她肚子上已经长了厚厚的泳圈却还是热衷于晚上坐在床上一边吃家庭装薯片一边看Netflix笑得前仰后合。杨帆不是一个喜欢评价私人生活习惯的人,更不会对别人进行人身攻击,但他此时并不想制止自己的女朋友说一些不合适的话,一来他知道一旦自己表达不同意见,吴亦可很有可能将矛头转向他,二来她和室友之间逐渐升级的矛盾可以让吴亦可在课余时间更加向自己靠拢。

于是好巧不巧,就在杨帆搬到新房子的当天晚上,当他已经在自己的新床上睡熟的时候,吴亦可终于和自己的室友爆发了无法挽回的一场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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