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叶无眠剔着牙，摸着肚子站在台阶上。
本来还想着能来蹭顿大餐吃吃喝喝的，结果被宋齐丘那老头拉着边喝茶边随便吃点，搞得现在肚子半饱不饱的样子，待会看来还得回去的时候，路过长乐坊进去吃多一顿小烧烤。
其实这也不怪宋齐丘怠慢，一来人家作为主人家也是吃同样的饭菜和分量，只不过他作为一个老头子比较容易满足而已；二来老宋也是个急性子的实在人，得到了叶无眠的答复后，便火急火燎地连夜赶着进宫了。
不过说来，宋齐丘提及的那个事情，实在是有点......
正当叶无眠在纠结自己的决定时，背后忽然传来一声脆响。
“原来你在这呢？”
这让叶无眠差点把柳枝做的牙签吞进了肚里。等他转过头来，一个清秀高挑的身影正立在灯笼的光晕之下。
没等叶无眠说话，饱儿便一蹦一跳地捧着个食盒从那身影背后钻了出来，笑嘻嘻地说道：
“阿兄，阿兄，你看，这位姨娘......”
饱儿猛地顿了一顿，似乎感觉背后一寒，立马改口道，
“是姐姐，这位姐姐送了我好多吃的！”
叶无眠假意地皱了皱眉头：
“吃吃吃，你可小心......”
“小心蛀牙嘛！”
饱儿咧嘴露齿地应道。前几天生病的时候，天天都是苦药和稀粥，今天难得好好吃上一回，她才不管天会不会明天塌下来。
叶无眠转向一旁的宋霜伊，点头道：
“今晚多谢照看吾弟了。”
晚上叶无眠和宋齐丘两个人关在正堂聊天吃饭的时候，都是宋霜伊担起了保姆的职责。
宋霜伊刚才还放着寒光的双眸立马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灯下的脸也像抹上了一层淡淡的胭脂：
“你太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那天要不是你，我怕早就......”
“路过帮个忙而已。”
叶无眠打断了这个没完没了的报恩话题，揉了一把饱儿的小脑壳：
“吃好了？走吧。”
“啊？这么快？”
两个女人异口同声地喊了起来。
小女人只是扁了扁嘴，大女人倒是脸上写满了失望：
“不，不再坐坐？我们还没相互正式认识呢。其实我叫宋......”
“叶道长！”
身后一声急喝打断了宋霜伊的自我介绍。
宋子麟快步闪身出来，插在二人中间，笑着对叶无眠道：
“家父临走时嘱咐让我来送送道长你们。”
叶无眠道了声“有劳”，又探过头对宋霜伊说了句“再会”，便一手接过食盒，一手牵着饱儿，朝正门方向大步走去。
宋子麟看着他们走远，立马转过头来，“吓唬”道：
“女孩子难么轻易告诉人家闺名的吗？宋霜伊，你要死了！”
说着，撩起袍脚，快步跟上了前头的兄妹俩。
留着杵在原地的宋霜伊愣了好一会，才猛地一跺脚，小巧的鼻子“哼”了一声：
“我就算死也要，你管得找？！”
出了大门，叶无眠谢绝了宋子麟的相送。这玩意意思意思就够了，多了就矫情了。
他和饱儿两人一马在几乎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溜达，顺便消消食，反正现在叶无眠手上一枚东宫的令牌，一枚宋府的令牌，夜里能在江宁府打横着滚。
“阿兄，那位姨娘......”
“是姐姐。”
“嗯，就是那位姨娘姐姐。”
“......”
“她好喜欢你哦。”
“小孩子家家，你懂什么。”
“我什么不懂？我只跟她提了一句，你喜欢吃甜食，你看——”
饱儿献宝似地把手中的食盒打开，里面满满的是花花绿绿各色的饴糖。
“......”
“阿兄，吃糖。”
“骑马不吃糖，吃糖不骑马。”
“糕糕，吃糖。”
“咩——”
......
翌日，太极殿上。
“不可，皇上！万万不可！”
马仁裕焦急得竟然忘了规矩，直接出班大声喊道。
“有何不可？”
先前已站在堂上的宋齐丘转过脸来，声调同样不小，
“把控鹤和虎贲两卫调往采石和芜湖有何不妥？”
“当然不妥！”
马仁裕也顾不上继续平日里的韬光养晦，先瞪了一眼宋齐丘，转而向御座之上叉手道，
“虽然陈厉、张德两位将军遇刺实属不幸，但如今真相未明、凶手无踪，贸贸然调动都城卫戍精锐前去填补，此等实外虚中之举诚为下下之策。”
“什么叫真相未明、凶手无踪？”
宋齐丘哼了一声，驳斥道，
“包括两位将军在内，两处遇害士卒多达数百人，且无一活口。试问如今天下，有这样精锐之师能有几个？
如今闽国即将与我朝通商，吴越自顾不暇，荆南苟且偷安，能有此等能耐，且对我朝虎视眈眈的不过蜀、晋等，又或者他们联手一同，难道这不是真相？
至于凶手无踪，他们从芜湖到采石，自是顺江而下。此时不逆流封堵，难道等着他们将火头点得江淮遍地都是吗？”
“即便如此，也不应将禁卫精锐调离都城！”
马仁裕依然在坚持，但很明显气势已经大不如前。
“不然呢？不派禁卫出征，还能派谁？难道派你？”
宋齐丘冷笑一声，
“驸马爷，廉颇尚能饭，你还能上马乎？”
“你——”
马仁裕被宋齐丘呛得差点背过气去，嘴巴抖索着却说不出话来。
“皇上，事态紧急，如今各地驻军不易轻动，而敌人又是精锐深入，且数量不少，请尽快派出控鹤和虎贲两都禁卫，将事态扼杀于未盛之初。”
宋齐丘放过马仁裕，转向李昪叉手道。
李昪沉吟片刻，抬手阻止了还想进言的马仁裕，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命所述两都禁卫即日离京，迅速沿江逆流搜查。不过......”
他顿了顿，补充道，
“搜捕任务要尽快完成，下月初一必须回师。”
宋齐丘和负责京师防务的禁军统领双双应是接令。
马仁裕见大局已定，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回位归班。
接着，在讨论完其他几件诸如铅钱流通，以及上次暴乱善后的问题后，御前太监高喊“退朝”。李昪在众人礼拜之下，刚刚站起身来，忽然像想起了什么，回身吩咐道：
“宋卿家，寡人明日打算到这次瘟疫死难者合葬的地点视察一番，你好好准备准备。”
闻言，站在文班靠后的韩熙载猛地抬起头来，眉头一皱，眼中精光闪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