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矮个子一把揪起跪在地上的老头,唾沫直接喷到了对方的脸上,
“当真?!”
“千真万确!”
老头信誓旦旦地应道,
“要不然,老奴我也不会冒险深夜出宫来找三郎你了。那昏君,不,贱种今日在早朝时定下了,明日前往合葬坑视察,还让姓宋的老狗做好准备。”
“太好了,太好了!”
矮子松开老头,激动得双手互搓,在废屋里神经质地来回走起来。
忽然,他停住了脚步,对着屋内的阴影处说道:
“那我们明天就动手吧!”
阴影之中,浮现出一个高个身影。
高个子思考了片刻,在矮子的催促下,沙哑地说道:
“我那边还得多点时间准备。要不,我们还是按原计划下月初一......”
“等等等,还等什么?!”
矮子暴躁地打断了他的话,
“我早就等够了!时不我待,机不再来,这样的机会不抓住,还又下一次吗?”
见高个子似乎有了些动摇,矮子又劝道:
“你那边就算没准备好也无妨。控鹤和虎贲两都不在,禁卫剩下的全都是江宁城里头那些来镀金的官员子弟。他们能有多大本事,你我还不清楚?”
“可是......”
高个子还是有些犹豫。
“没什么可是的!”
矮子大手一挥,
“我们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到时我打头阵,先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按那贱种的秉性,肯定会掉头就跑,到时你在后路截住他,一举拿下便是。”
高个子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点点头:
“好吧,就按你说的办!”
见同伴最终还是和自己达成了一致,矮个子喜出望外,转身朝那老头说道:
“你先回去吧,等过了明天......”
“等过了明天,三郎你就可以......回来了。”
老头紧紧地握住矮个子的手,老泪纵横得说道。
矮个子也紧紧地翻握着对方,重重地点着头。
废屋之外,堆积了数日的厚云在夜风中开始翻动起来,遮蔽了仅有的月光,给大地带来更深的黑暗和......不安。
......
翌日。
搅动了整夜的雨云还是令人失望了,在太阳出来之后,有凝滞在了空中,就这么黑压压地堆叠着,似乎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地面上,一条蜿蜒的长蛇在缓慢地前行中。
前后各是数百人的仪仗、骑兵和步卒,一同拱卫着居中由二十八名大汉抬着的龙辇。探路警戒的斥候放出数里,沿途还在关键地点留有哨岗。
虽然一切看起来按部就班、无有纰漏,但似乎执行的军士都缺乏训练,且警觉性不高,感觉只是在走过场,做做表面功夫罢了。
一个在山坡上执勤的骑兵,探头瞄了一眼正从下面山脚经过的大部队,打了个哈欠,然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当”地一声响,一击马鞭敲在了那骑兵的头盔上。
“你这赖皮的狗才,昨晚又整夜泡在长乐坊了不是?”
一个什长收起马鞭,恨恨地训斥道。
“哪有?!”
被打的骑兵摸了摸脑袋,先是一本正经地否认道,但立马就换了嬉皮笑脸地面孔,
“就半晚,嘿嘿,半晚而已。”
什长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你啊,再这样赌下去,迟早把你阿爷留给你的那间老屋都给输光。”
“不赌能咋样?难不成还靠当兵的这点儿饷钱?”
骑兵往地上啐了一口,
“咱又不是那些没根脚的北佬,不存多几个钱,那能讨得上好人家的婆娘?”
什长忽然觉得对方讲得好有道理,竟然无言以对,轻轻叹了口气,刚想安慰两句,忽然猛地眉头一皱:
“你听到什么了吗?”
“啊?”
年轻的骑兵也皱起眉头,还把手罩在耳朵边上听得仔细些。
“格勒,格勒......咚,咚咚......”
一阵阵让人后槽牙酸的声音似乎隐隐从地下传来。
“老大,这怎么回事?”
骑兵开始有些慌。
“想什么呢?还不赶紧摇旗?!”
什长又是一马鞭过去,这批都城子弟兵真是不顶用。
骑兵连连“哦”了两声,刚准备从马背上的挎包掏出彩色令旗通知山脚下的大部队,突然间——
“擦咔!”
一声响,胯下的军马猛地一跪,接着便是......
“轰隆隆!!”
刹那间,脚下的山体莫名地裂开,将两名哨骑连同身边的花草树木一并卷进汹涌的泥流之中,顷刻碾成碎粉,如同有质的“洪水”一般席卷而下。
“地龙翻身啦!”
“小心!”
山下的大部队看着汹涌的山石迎面冲啦,顿时乱成一片,原本井然有序像长蛇般的队伍顷刻如接驳的蜈蚣般乱动起来。
但很快,山石流顷刻间便冲到眼前。
奇怪的是,在从山崖倾泻而下的瞬间,石流被分成了两股,一前一后地卡在队伍的中段,硬生生地把中间的龙辇和前后部队给隔了开来。
山脚下腾起冲天的泥雾,远远望去,就像是一朵有毒的黄蘑菇。
在噼里啪啦的落石声中,一个身影穿雾而来。
“谁?!究竟是谁?!”
一直陪在龙辇边上的宋齐丘在马上咳嗽连连,但还是艰难地朝着那身影厉声喝道。
“呵呵,这么快就不认得我了?”
那身影在乱石堆前立定,丝毫不把龙辇四周还残余的百来禁卫放在眼里。
宋齐丘扫开眼前的尘雾,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失声喝道:
“是,是你?!”
那身影在渐退的沙尘中显现出来,矮个子,一身黄衣,一头散发,一张蜡黄如死人的脸。
这正是当日行刺宋齐丘的杀手!
“你疯了?!这是圣驾!难道你想弑君吗?!”
宋齐丘想起李昪还在身边,壮起胆子喝问道。
“圣驾?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黄衣矮子仰天长啸,
“不过是个谋朝篡位的贱种罢了。”
“大胆!竟然辱及皇......”
“我才是皇上!”
黄衣矮子一声怒吼打断了宋齐丘的质问,一把撕掉脸上的人皮面具,
“宋老鬼,你好好看看,我究竟是谁?”
这一看,宋齐丘犹如五雷轰顶一般,剧震一番,差点从马上摔了下去:
“不,不可能,你,你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