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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道谢

黑暗寂静的夜,街上冷冷清清,更夫敲了三下,叫道:“三更天咯,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枯黄的柳叶寂寞的落了一地,叫人践踏成碎叶,此时被无情的风扬起来,挥洒向漆黑一片遥远的天际。

林府在这黑暗当中,显得孤独。更夫走过时不禁又回头看了几眼,摇了摇头。

往日看着没什么可怖的林府此时便如同鬼魅一般,在这夜中发出令人汗毛竖起的声音。更夫心中害怕,加紧脚步赶紧向前跑去,没一会子就消失在这无尽的黑暗当中。

林员外杀害碧仙楼的婉儿姑娘一案已经结了。

被放在内榻的七星突然有了反应,周身散发出红色的光流,刀神也越发的灼烫。门外传来似有似无的铃铛声,叮铃,叮铃,像是调皮的孩童在嬉戏。

明月伸手握紧了七星,倏地睁开了如星辰般明亮的眼睛,心中暗道:竟敢在姑奶奶眼皮子底下惑人。

以极快的速度穿上了那一身道袍,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梳,明月穿上鞋子赶紧破门而出。

走在回廊之下,铃铛声更加刺耳了些,明月望向铃铛声的起源地,是杜襄铃所住的西苑。

不好。她心中一惊,赶紧往那边而去,风扬起她披散的青丝,扬起她宽大的道袍。

赶到西苑的时候,李妈妈正拿着一串铃铛不停地摇着,口中还呼喊着“小铃铛,小铃铛……”,杜襄铃就这样跟在她的身后,一圈一圈不停地跟着她绕圈子,一声一声不停地在叫着“乳娘,娘,你醒醒。”

明月心知她这是被魇住了,赶紧走过去,在她的后脑勺敲了一下,李妈妈便失去了知觉,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明月心虚的看了一眼杜襄铃,见她并没有责怪,而是紧张的看向了李妈妈,这才耸了耸肩。不是她故意不去接李妈妈的,她根本就抱不动嘛。

“乳娘,乳娘,你怎么了?”杜襄铃惊恐的叫了几声,见李妈妈始终没有反应,侧过脸,双目含泪的望向明月,哽咽道,“明月姐姐,我乳娘她怎么了?”

没了平时骄横跋扈模样的杜襄铃还是十分可人的,如今她楚楚含泪的模样更是让明月心疼,赶紧安慰道:“你放心吧,你乳娘没事,就是晕过去了。”

这样柔声安慰小姑娘的感觉还真是怪怪的呢,明月不自在的扯了扯衣袖,侧脸看向了别处。

就在明月头疼该怎么将李妈妈搬到房中时,清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在这寂静的夜里,别样的好听,也别样的让人心安。

“发生什么事了?”他才从许府回来没多久,听到动静就赶过来了,没想到却看到这样的场面。

明月听到他的声音就止不住的来气,出事的时候他去哪儿了?还扬言要捉妖,要查巫蛊之事,他就是这样捉妖这样查案的?可真是厉害死他了呢,都查到别人妻子那儿去了。

明月想要出口讽刺他几句,但却被杜襄铃抢了先。杜襄铃对清风的印象远比对明月的好,此时见了清风,赶紧往前走了几步,流着泪道:“清风道长,你终于来了,你快些救救我乳娘吧。”

“……”明月无言的看着这一幕,到了嘴边的发生何事都与你无关的被即刻咽了下去,冲他们二人翻了个白眼,用力的握紧了手中的七星。

听到动静第一个冲出来保护她的人是她吧,掉进池中救她上来的也是她吧。她大半夜爬起来拿着这么重的七星她容易吗?竟然比不过一个什么都没做过的清风,实在可笑。

清风也一改平常的清冷,宽慰了杜襄铃几句:“杜姑娘还请放心,道家慈悲,贫道自会不会见死不救。”

明月撇了撇嘴,心中反驳: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好吗,都是本道姑的功劳,和你半点没关系啊清风道长。

李妈妈被清风放在了床榻上,清风摸了摸她的脉搏,见脉搏正常,朝一旁紧张的杜襄铃说道:“杜姑娘放心,你乳娘没事,只是晕了过去,过些时辰就好了。”

杜襄铃朝他鞠了个礼,谢道:“多谢道长。”

明月站在一旁,此时此刻心中如同吃了苍蝇一般,这句话她从一开始就说过了啊,杜姑娘你难道选择性无视了吗?谢谢他?他有做了什么值得谢的事吗?

“这是小铃铛的铃铛……”杜襄铃从李妈妈手中拿出那串挂着六个小小的黄铜铃铛的手链,仔细的观察了一阵,又摇了摇,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如同孩童在嬉笑,“这上面还刻着小铃铛的的名字,肯定不会错的……”

杜襄铃呆呆看着这串铃铛,心中五味杂全。

清风皱了皱眉头问道:“不知杜姑娘所说的小铃铛是?”

“是我妹妹。”杜襄铃叹息了一声,坐在床边的那个红木椅上,面露苦涩,勉强笑道,“应该说,是乳娘的亲生女儿,但……五年前因为一场意外,她已经逝世了。因着怕乳娘想起会难过,我们也极少提起,若不是这次……恐怕我都要忘记了。”

话是这样说,但真的会忘吗?不过是永远藏在记忆的最深处罢了。

“那这串铃铛,你乳娘一直带着?”清风继续问道。

“不!”杜襄铃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了起来,“这串铃铛当年已经被埋掉了,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觉得可怕,当年已经入了黄土的东西怎么会又出现?莫不是有谁在故意捉弄我……”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艰难的说道:“先前我就在房中见到了……见到了小铃铛,想来定是有人故意扮作了她,故意吓我……”

杜襄铃始终不肯相信这时间存在鬼神之说。

“杜姑娘放心吧,贫道自会查出真相的。”清风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宽慰,谁知杜襄铃却太过害怕,此时得到人安慰,直接扑到他怀中,哽咽道:“道长……”

明月将脸别向一边,心中却极不是滋味,说道:“你莫要什么事都包揽在身上,让你查那蛊虫一案,现下林员外都入了狱了,也未曾见你查出什么眉目,如今你又跑来将此事揽下,清风道长,你忙得过来吗?”

清风被这样一扑,身子即刻就僵了起来,赶忙将杜襄铃推开。耳畔响着熟悉的明月的声音,此时听来,却不像是讥讽了。

“杜姑娘,你放心吧,别想太多了。现下已经很晚了,不如你先回房休息去吧。”清风拉开杜襄铃,说道。

杜襄铃面上一红,支吾道:“可是我害怕。”

清风看向明月,明月见他看过来,耸了耸肩道:“你别看我,人家杜姑娘可是比较信任你呢。”枉她之前还觉得杜襄铃挺可怜的,还放柔了声音去安慰她,却比不过一个半路杀出来的清风。

她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人,直接转身就走:“太晚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说罢也不回头,径直而去。

清风苦笑一声,知道她是生气了,朝杜襄铃说道:“你且回房,我就在这处看着你乳娘,若你在房中有什么事,直接叫我就行,可好?”

“嗯。”如今也只能这样了,杜襄铃点了点头,再次谢过。

看了一眼任然昏睡着的李妈妈,往门外走去,随之关上了房门。她的手中还拿着那串铃铛,却如同火石一般,将她的手掌心灼热。

回到房中后,杜襄铃实在是累极了,褪下衣裳,直接就上了床。伊罗曼张,房中还熏着她先前点的安神香,不过一会儿她就进入了梦乡。

一片黑暗当中,烛火突然亮了起来,闪烁着跳动,映在她紧闭双眼的脸上。她生的实在好看,连睡着了都是这般可人,却不知做了怎样的噩梦,眉头紧蹙。

床边突然出现一个人形的黑影,她伸手抚在她紧皱的眉头上,从她手中抽出那串铃铛,放在眼前,轻轻摇了摇。

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引得她咯咯笑了几声。

儿时的画面出现在眼前,她扬起破裂的嘴角,用沙哑的声音唱道:“小皮球,驾脚踢,二八二九三十一……”

“啊……”杜襄铃忽的将被子掀开坐了起来,见周围一片黑暗,这才惊觉自己是做恶梦了。急急地喘了几口气,她觉得有些口渴。

正准备下床去倒杯水喝,却听到背后传来嘶哑的声音,如地狱当中的恶鬼:“阿襄,阿襄…..”

她的身子僵在了原地,僵硬的转过头去。

面前是那张溃烂的面庞,此时她正张着破裂的血盆大口,拒绝着口中散发着腥臭味的死鱼,见杜襄铃看过来,咯咯的笑道:“阿襄......来陪我玩。”

杜襄铃想要尖叫想要求救,但此刻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面上一阵湿润,原是她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

眼中已然没了先前的害怕,而是迷茫的看向嘴角泛着血的小铃铛。她伸出白皙柔嫩的素手轻轻抚在她溃烂的脸上:“小铃铛,小铃铛,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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