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已经放晴了，艳阳洒在地上，鸟语花香。
刘月娇抽出信笺看了一遍，又将信纸塞了回去，放在了案桌上。主人又在催她了，若是她再不行动，她的人身就快要维持不住了。
自清风来到金陵之后，她就没有再出去害过人，先前是知道来了两个法力高强的道长，现在是不愿在清风在的时候动手。
若是他看到她那个样子，恐怕再也不会对她笑了。
“阿雅，你去林府请清风道长过来。”刘月娇朝站在一旁替她添了杯新茶的阿雅吩咐道，“就说我昨晚做了怪梦，请他过来解一解梦。”
阿雅听罢，踌躇了一会子，狐疑的问道：“夫人……大人昨夜还特地问了奴婢您与那道长是何关系，为何那么晚了还处于一室……若是今日再去……恐怕不妥。若夫人当真想见，何不约个隐秘点的地方与道长见上一面呢？”
阿雅不知他们二人是何关系，但从昨晚的事来看，必然是有些暧昧的，但她在刘月娇手底下做事，自然是为她着想的。
谁知刘月娇听了却不笑反怒，将茶杯狠狠掷在地上，喝道：“大胆奴婢！我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手了？我叫你如何做你就如何做，若是还敢多嘴，叫你生不如死！”
茶杯被摔在地上，破碎的四处散开，茶水四溅，落在了地上，渐渐干涸。
“是，奴婢该死，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阿雅跪在地上，惶恐的说道。这个夫人，若是平日里不招惹她，性子虽是怪异了些，倒也从未苛待过她，但若是真生气起来。阿雅打了个冷战，不再往下想了。
刘月娇瞥了她一眼，说道：“那还不快些去。”
阿雅起身应下后赶紧往林府走去。
院子里的花开的格外的好，刘月娇叫人去折下一朵莲花，白里透粉，叫人垂怜。她拿出袖镜，将莲花插在了鬓间，细细观看。
“你说，我这样好看吗？”刘月娇朝身后的丫鬟问道。
丫鬟赶紧说道：“夫人国色天香，便是宫中的那位也是比只不过呢。”
刘月娇嘴角牵起一抹笑，左右又看了一遍，又看向身上穿的这件藕荷色襦裙，裙摆处还绣着几朵绽放的莲花，正所谓是清新脱俗，她这才满意的拿起一块红豆糕，放在口中，细细咀嚼。
自昨晚喝了红豆汤之后，她便吩咐了厨房，自此之后她所有的甜品，都要是红豆做的。红豆即相思，相思即清风。
她原以为清风回来的，所以当她见到阿雅独自一人回来时有些惊诧，挑了挑眉道：“清风呢？”
阿雅一听，赶紧跪在地上磕头：“夫人饶命，道长说他没空过来，还说梦中皆是空，让夫人莫要太在意梦中的虚境，好好珍惜当下才是。”
她的声音都在颤抖，生怕刘月娇迁怒于她。谁知刘月娇听后却不怒反笑，点着头细细品味着她转述的话：“梦中皆是空，好好珍惜当下……”
当下并没有什么好珍惜的，她唯一想珍惜的，便是他。
白日一念间，转瞬而逝，暮色降临。
刘月娇用过了晚膳，再次拒绝了许大人的相邀，侧卧在榻上，抬头看着房顶上的那一小块缝隙，期待着清风的到来。
但她等了许久，只等来了倾洒满地的白月光，还有悠悠的晚风。
刘月娇落寞的笑了笑，心中却并不难过，非但不难过，还带着些许侥幸。他一天都没过来，想来他定是有事情脱不开身了，这样也好，那她出去办事，他也不会过来了。
“我睡下了，没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刘月娇朝外头吩咐道，走到梳妆镜前，将发间斜斜插着的白玉簪子拿了下来，被绾成妇人发式的青丝披散下来，在烛火的照映下带着令人着迷的美丽。
刘月娇吹灭了烛火，顺着那个细小的缝隙钻上了屋顶。她的身子如同蛇一般扭动着，像是没了骨头，就这样从窄小的缝隙中穿了过去。
站在屋顶上，眼前是广阔的金陵城，夜晚的金陵城显得死寂，没了白日里的生气。
窄小的巷子口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他许是喝醉了，身上散发着酒气，左摇右晃的走了几步，却被脚下的木块绊了一下，差些摔倒。
“他娘的！”他看清后一脚将木块踢到了不远处，往后看了一眼灯彩依旧的碧仙楼，骂道，“真是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老子有钱时缠着老子，老子没钱了就将老子赶出来了，我呸。”
一口痰被吐在了地上。
刘月娇就是这时从黑暗当中走过来的，晚风扬起她的秀发，带着些许莲花的香气，飘入那醉酒男子的鼻中，他贪婪的猛吸了几口。
迷糊着双眼望过去，却仿佛见了天上的仙女，用手擦了擦眼睛，再看一眼，发现并不是幻觉，这才笑道：“美人……这么晚了还在这儿，可是在等我？”
说话间酒气扑鼻，刘月娇往后退了一步，娇笑着道：“你说呢？”她的声音如丝如媚，诱惑着来人。
男子得了甜头，越发的不正经起来，伸手握住刘月娇的柔荑，笑道：“必然是在等我了……”
正是开心之际，却觉得脖子上一阵收紧，不知什么东西缠上了他的脖子，越来越紧，缠的他快要不能呼吸了。
他的脸色涨的通红，说话断断续续：“你……你……是…….”
脖子间滑腻腻又冰凉凉的东西，他伸手握住，是蛇的尾巴！
刘月娇娇笑着靠近他，用着时间最温柔的语气，说道：“我正是在等你呢，我的情郎……”
说罢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伸手向他的心脏处挖去。就在快要触到的时候，刘月娇忽觉头疼不已，好似脑袋中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着她。
清风从黑暗当中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五月，口中念着咒语，面无表情的看向痛苦的蜷缩在地上的刘月娇。
“道长……”刘月娇看见那一抹熟悉的玄青色衣摆出现在她的眼前，她抬眼看过去，清风正俯视着她，眼中没有惊讶也没有怜悯，冷冰冰的，没有任何情绪。
“还不快快现形。”清风说罢又念起来咒语，此次他念的是现形咒，妖被控制住，不一会子就会现出原形。若是硬博，只会生不如死。
刘月娇深知其理，却硬撑着不愿化作原形，她的五官因疼痛而变得扭曲起来，支离破碎的求饶着：“道长……你别这样……不要这样待我……”
但清风却不为所动，任就念着咒语。
刘月娇看向一旁昏死过去的男子，叹了一口气。她快要支撑不下去了，清风就在她的眼前，她曾日夜思念的人，如今怎么会站在她面前对付着她。
“道长……莫要再念了，可好？”刘月娇再次乞求，这回没等清风的回应，她伸出利爪，狠狠地刺向了自己的心脏，从里面掏出一颗闪着青光的内丹，递向清风，“道长，别念了，我错了……”
她的眼角涌出一股温热，化作了一颗颗透明的液体落在地上。青石板的缝隙出突然长出一片黄色的花朵，在风中摇曳着。
清风终于停了下来，心中小小的抽痛了一下。他皱了皱眉头，不知为何会这样，但看着她如今的模样也终究是不忍心了。
那日在雨中她对他笑着的模样他还记得，她若不是蛇妖，或许是个好姑娘。
“你能抱抱我吗？”清风停下了咒语，刘月娇便好受了许多，虽是没了内丹，但还能坚持一下。她仰着脸问他，看到他始终不为所动的模样，像是想通了什么，点点头道，“你是道长，我是蛇妖，你不抱我的。”
清风站在原地听着她说话，她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
“你相信吗，我真的见过你。”刘月娇的脸突然变得惨白，她口中涌出一口血吐了出来，这是她的心头血，这口血吐出之后，她将散去一身修为死去，“若有来生，我不要再做妖了。”
清风始终是面无表情的听着，看着她从人身化作一条青蛇，软趴趴的在地上，没有任何动静。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帝，阿弥唎哆，毗迦兰多，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利，娑婆诃……”
他听不懂蛇妖说的见过他，但他能做的是在此时为她念一段往生咒。
悄无一人落寞的夜，清澈空灵的声音像是在诉说离别。
记忆不会再回到七年前，清风在山中救了一条蛇的时候。
那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外头飘着鹅毛大雪，青蛇在冰天雪地下冻的快僵掉了，清风自小话虽不多，却格外心善，古有释迦摩尼割肉喂鹰，他虽是道家人，但却不比佛家差劲。
自然是会救下这小小青蛇，冬日里哪里都冷，唯有他的胸口热腾腾的。他将青蛇放到胸口，以胸口暖它。
最终，青蛇活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