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还在门口,就听见屋内的吸尘器轰隆的叫嚣着。
推门而入,竟见到我那比猪还懒的老妈正忙者打扫。
反常之态的尽她为人妻、为人母的天职。
这大概是打我出生到现在十八年来,第三次发生的罕见之事。
第一次是在老爸的第N次外遇时。
老妈为了让老爸能回心转意,所以才拨空(因为她每天的牌程紧凑,几圈下来就耗上一天的时间。
打牌已经成了她的职业,她也乐此不疲,赌性坚强。)
一天,把家里清理的井然有序、清洁干净,并且还煮了一顿丰盛可口的晚餐。
当着我们三个半大不小的子女面前,苦苦的哀求父亲能回头。
场面感人肺腑,就在老妈的声泪下,无奈的父亲纵有诸多不满一并随风而逝,浪子回头的重返家园。
可是事后,母亲还是依然故我整日沉醉、奋发在她的“事业”上。
早将先前的痛苦抛到九霄云外。
潇洒的再度丢下丈夫、孩子,坐回麻将桌前。
第二次是在大姐结婚的时候。
大姐结婚的时候。
老妈可是表现出高度的关心与配合。
因为为人挑剔且精明的大姐,向来具有让男人闻风而逃的功力。
所以一一直到了三十岁才经由某位同事的穿针引线之下,认识了一位比她大六岁的不成材丈夹(母亲说。
他一个月只能赚三、四万,连养活自已都很困难了,更甭提养老婆。
倘若不是担心大姐嫁不出去,她可是说什么也不会答应)。
没想到这男人已经到了老眼昏花的地步。
竟一触即发,毫不考虑的对大姐展开一连串诚意的追求。
为了让大姐能顺利无误的嫁出大门,老妈特别把家里打理的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好将晦气丢出门,迎接一些喜气。
而这第三次我可不明就里了。
不过这次不管是什么原因,家里能够整齐、清洁总是一件教人身心舒畅的事。
好久不曾享受到这种所谓“家的舒适”的幸福。
我迫不及待的将书包丢在地上,二话不说的把自己狠狠的摔进柔软而有弹性的沙发里。
能够这么做,是一种奢侈的享受一在我们家。
平时,我们家只能用脏乱来形容。
沙发上和低矮的玻璃茶几上,时常可见堆满了看过的杂乱报纸。
有时还会有臭袜子、脏衣服,莫名出现的毯...等。
而茶几上的报纸下,则有满载烟蒂的烟灰缸、无人认领的钥匙、遥控器、杂志....等。
再提到餐桌的情况。
总是摆了许多倒了水却未喝光的水杯。
或是装有剩菜满是油腻的碗盘。
并且还有动物的骨髌(鸡、鸭、鱼...也..并陈列着,正因如此,夏天便招来了蚊蝴、蝉螂...等可怕的昆虫。
大哥搬出去住,大姐为人妻。
打扫的工作自然而然的落在我这个伸手牌的手上。
只可惜,他们(指的是我的父母)破坏整齐、制造脏乱的能力远远超越我打扫的功夫。
所以,家里始终呈现万物欣欣向荣的景象。
我伸手伸腿的让自己躺在沙发上。
这让我有些快感,不劳而获的享受这种待遇。
“死丫头,你可舒服,见我累的半死也不会过来帮忙。”
母亲关掉吸尘器,拉开嗓门骂着。
我环视了一下客厅,嘟起嘴来,“老妈,你都弄得差不多了,哪还用得上我插手。”
安逸的美梦顿时被粉碎,让人好不甘愿。
“别想偷懒!快去把你大姐的房间整理一下。”
母亲挥汗如雨的说,“还有,她墙上的壁纸已经剥落的躺在地上了,一会儿记得拿下去丢,明天油漆工人会来上漆。”
哇!母亲转变了,连大姐的房间也打扫。
“那我房间的壁纸呢?”那花色丑不拉几的壁纸,我早就想将它换掉。
母亲倒了杯水喝,闻言,瞪了我一眼,“好好的还能用,为什么要换?太浪费了。
你知不知道赚钱不容易啊!一分一毫都是血汗钱,当省则省,否则怎么持家?”
唉!根本是睁眼说瞎话。
什么辛苦赚来的血汗钱?
我看八成是老妈把老爸给她的这一一个月家用,全都奉献给牌友了,所以才缩衣节食。
难怪这几天的饭菜尽是“绿意盎然”。
老妈还大言不惭的说:“多吃些蔬菜对身体比较好,可以促进肠胃的蠕动。
“是一你全省到牌桌上当孝子了。”我嘴里念念有词,微微有些不满。
母亲一手叉着腰,一手点着我的头,“死丫头!动不动就顶嘴,也不想想你吃谁的、用谁的。”
她摆出副十足的后娘脸孔。
这就是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我吞进梗在喉咙里的话,风马牛不相及的抱怨。
“大姐都嫁出门了,干嘛还要装璜房间。”
“说你蠢,你还不信!”母亲伸出一阳指直戮我的太阳穴,“谁说是要给你大姐住来着?
是你堂姐要回来这儿住-阵子,所以让她住采蝶的房间,否则就得住你的房间!”
采蝶是我大姐的名字。
我们家较让我们这些子女自豪的大概只有名字吧!
虽然我的人长得普通中带有些平凡,但是,我的名字却充满诗意和浪漫一佟采静一这就是我的名字。
我低头稍做思考,“哪个堂姐?”
“采军。”
“嗯?!“我看着母亲,不禁有些诧异。
采军姐姐很小就随着伯父移民美国。
一转眼就十多年了。
除了圣诞节和春节,他们会来张贺卡问候外,其余的日子根本各过各的生活。
对采军姐姐之所以会印象深刻。
是因为她的美丽动人,小的时候她可是人人皆夸的美人胚子一一不过。
“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谁知道她现在长的什么德行,搞不好是重眼斜嘴的(唉!我不堪一-击的妒嫉心又萌生恶意,刻薄的批评着)。
“回来度假吗?”
我好奇的问,有钱人向来很时兴四处走动叫休息。
母亲摇摇头,“说是回来静养,听说她在那里身体不太适应。”
“台湾台北会比美国加州更适合让人’静养吗?”
我嗤之以鼻,“这儿有众多的污染,采军姐姐一回来搞不好病情更加严重。”
这可是我的肺腑之言。
母亲不耐烦的睨了我一眼,“你这丫头,吃的不多,管的事倒不少。
台北的污染有什么不好?你还不是长的白白胖胖、细皮嫩肉的,亏待了你吗?”
母亲向来最厌烦人家称赞外国的月圆。
不是她具有什么爱国情操或民族大义,纯粹是为了怕“文化”传统的香火中断了。
想想看,身在异乡,如何能随时随地找牌搭子呢?
所以,她为了能发扬国粹,可是不遗余力的排斥移民。
不过香港例外,林立的麻将馆曾激发她三十天的流连忘返。
电话铃声此时突然如雷般的作响,老妈眼明手快的迅速接起话简。
“喂!李太.呀....呵?!什么!打牌?不行啦!这三、四天恐怕我不能去了。”
母亲的脸上,浮现出前所未有的沮丧。
“怎么会呢?我怎么会怕输.....不是!不是戒了,说来话长....?!三缺一,...那么打三圈就好,
我得再赶回家忙呢!那一会见了。”她喜孜孜的挂上电话,彷佛蒙主召见。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早知道她敌不过诱感。
“老妈!你好像没有煮晚饭啊!”这几圈牌打下去,恐怕得费上一天半载的。
“一会儿你老爸回来让他带你出去外头吃。”
她理所当然的玩忽职守,“还有啊!别忘了去整理你大姐的壁纸要拿下楼丢。”
她忙着褪下围裙、手套和口罩。
“妈,你先给我钱去吃饭,我已经快饿扁了。”
我伸长着手,像个乞讨者般的拦住她的去路。
霎时,她愁眉苦脸的合掌凌空膜拜,
“呸!呸!呸!大吉大利、大吉大利。”她没好气的拧了我胳臂上的肉。
“死丫头,你难道不知道我打牌前最忌讳人家跟我要钱吗?
你想害死我啊!吃!吃!吃!你成天就只知道吃,少吃一餐会死吗?”
...这是什么Mother啊?!
看着母亲窜进卧房里而消失的背影。
我颓然的坐进沙发,电话声又再次乍然响起,我顺手接听。
“喂!佟公馆,请问你找谁?”
“采静啊!我是爸爸,今天我公司有些事要忙,不能回去吃晚饭了。
记得告诉你老妈,知道没!”发现接电话的人是我,老爸的声音有些如释重负,愉悦而轻快。
当老爸说公司有事要忙,不能回家吃晚饭时,这就表示他在外头又另结新欢了。
不过,最可笑的是老公有外遇,做老婆的永远都是最后一一个才知道。
因为,她们向来不曾把注意力放在丈夫的身上。
(听起来颇不公平,但至少我老妈是这样。)
这就是我的家庭。
有一个嗜赌如命的母亲和一一个风流不羁的父亲。
加上一个挑剔、精明的大姐和一一个事事不管,天高皇帝远的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