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显一身黑色长衫,负手站在窗边,看着窗外来往行走的百姓。
“吾显大人。”长平走进来,向吾显微微颔首行礼。
“我感觉到,时间在跳跃,现在已经是太和九年了,月份大概在这一年的年底了,甘露之变......”吾显说着,陷入了思索。
“吾显大人,这个姽婳,会不会只是这个时空的虚拟人物。”
吾显慢慢转过身来,“不,是姽婳,你去盯着他,如果最近他有行动,一定阻止。”
“是。”长平应声退下。
夜,皎月空荡荡的月挂在天边,空气静得让人窒息。
一道颀长的身影在林间小路上停下,清冽的声音划开寂静的空气,“小姑娘,跟我很久了。”
长平一愣,从黑暗中走出来,“不可能,活人是感觉不到我的存在的。”
“是吗?”只见那人转眼闪现在长平眼前,蒙着半边脸,一双狐狸眼促狭的看着长平,“我的确没感觉到活人的气息,但是你的存在我感到了难受,虽然你身上没有活人的气息,甚至......”
那人陡然俯身将头靠在长平胸口,一愣,转而笑道:“没有心跳......有点意思,其实我的确没有看到你,嗯......怎么说呢,感觉,我感觉到有人在看着我,你跟我很久了吧,第一次,你也是第一个能跟我这么久我都没察觉到的人。”
话音才落,长平猛地从那人无礼轻薄的举动中回过神来,一记手刀凌冽的劈向那人颈部。
那人快速接下这一击,向后连退数米,“你认识我?”
“不认识。”长平抽出腰间缠绕的铁锁甩向那人。
那人抽出腰间的铁骨扇,打开挡下这一击。
“小姑娘,最好把你知道说出来,我这个人耐心不好,下手也比较残忍。”
“姽婳,你当真不认识我们,当真忘记了吾显大人?”
铁锁和铁骨扇在空气中撞击,擦出火星,两人一时不相上下。
姽婳收回铁骨扇,单手背在身后,“小姑娘认错人了,你,还有你口中的吾显大人,我都不认识,姑娘就此别过,可不要再跟着我了。”
紫宸殿上,李昂扶额坐在龙椅之上,听着百官琐碎的朝拜,他在等——
一华服面相威武的官员上前,是当朝左金吾卫大将军韩约,他行礼恭敬的说:“皇上,卑职听闻昨晚左金吾卫中庭夜下甘露,此乃祥兆啊。”
李昂听闻来了精神,“爱卿此话当真?”
又一华服官员上前,正是宰相舒元舆,他行礼道,“卑职也有所耳闻,确有此事。”
说着,回头轻瞥身后的百官一眼,一官员连忙上前贺喜,对着龙椅之上笑得谄媚,“夜降甘露,此乃祥兆啊!乃万民之福啊!恭喜皇上。”
百官连忙上前附和,“此乃祥兆!恭喜皇上!”
李昂喜笑颜开,“那便随朕前去一探究竟。”
百官随皇帝移步含元殿,李昂细细思索,唤道:“李训,你先前去看看到底如何。”
李训,也是朝上带头恭喜的官员,闻声连忙点点头,带一二侍卫前去。
不一会,李训一脸严肃的回来,说到:“皇上,此事还有待观察,先不急宣布。”
李昂疑惑,“为何?”
“卑职听闻中尉大人好胆识,不如让中尉大人与韩将军一同前去看看。”李训建议到。
李昂点点头,“如此甚好。”
站在一旁的仇世良,听到自己被点名,从容上前应允,“大人抬爱了,皇上您信得过,卑职便与韩大将军前去瞧瞧。”
李昂摆摆手,“去吧,小心着些。”
“请,将军。”仇世良侧身让道。
韩约看着仇世良阴冷带笑的眼神,不觉心里一抖,回答的声音都有些许颤抖。
韩约领着一众太监,不敢回头看身后的人。
仇世良一脸闲适的跟在身后,宽大的官袖里,两指来回摩挲。
“中尉大人你看,这便是昨晚夜降甘露的石榴树。”韩约尽量让自己笑得自然,手在袖中捏出了汗。
仇世良装作细细打量石榴树的样子,眼角犀利的盯上了韩约发鬓上的薄汗。
转身,仇世良仔细的扫视着庭院内的风吹草动,嘴中却说到:“将军,我瞧着,这夜降甘露怕是有诈啊。”
韩约一听,身体抖得越发厉害了,“大人何以见得呢?”
这时,风起,庭中帐幔吹起一角,埋伏在其后的士兵暴露了,仇世良大喊:“不好!有埋伏!退回含元殿!”
众太监慌乱四逃,士兵拿起刀追上,仇世良在几位心腹太监掩护之下逃回含元殿。
一回含元殿,仇世良指着坐在最上面的李昂骂道:“皇帝!枉我一片忠心,你居然想杀我!”
李昂见仇世良活着回来,大惊,“来人!来人!给朕拿下这逆贼!”
话音刚落,惊慌的百官还没动作,一把长剑抵在李昂脖颈处,一位不知何时出现的黑衣男子蒙面挟持了皇上。
仇世良一见黑衣男子,神情些许慌乱转为气定神闲,抖抖袖子,道,“请皇上入轿。”
百官看着黑衣男子将李昂推进软轿,几个太监抬着轿子就跑,进了宣政殿,关上门,轿中的李昂已经摇得头晕眼花了。
“主上,神策军已到。”黑衣男子恭敬的说。
仇世良隔着殿门,看着外面,运筹帷幄的一笑,“不错,姽婳,我啊,就指着你了。”
“主上过奖了,这是我应该做的。”姽婳随仇世良的目光看去。
隔着门,殿外的厮杀声,兵器撞击声,清晰入耳。
回头看正愤恨,一脸不甘心的李昂,仇世良叹道:“皇上啊,这天下有我仇世良,你才能是皇上啊,懂吗?”
“逆贼!”李昂骂道。
仇世良一笑,“瞧,他还是不懂,哈哈哈——”
数日之后,神策军以捕捉盗贼为名,大量屠杀金吾卫,不论是参没参加过刺杀的人,只要是与金吾卫有干系的人,与刺杀有关的人,宁错杀一百,不放过一个,一时之间,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百姓之间人心惶惶。
半夜,打更的声音回荡在街道四处,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慌张的朝城门走去。
守门的士兵睡的睡,倒的倒,鬼鬼祟祟的身影走近后,唯一清醒的侍卫看到他,连忙四处张望,接过一袋东西,附耳小声说道:“舒大人,城外有一匹马,您一个人小心。”
舒元舆点点头,猫着腰飞快跑出城,出了城才大松一口气,见到拴在不远处树上的马,暗自窃喜,暗道:“总算是逃出来了。”
“噢?是吗?”一道戏谑的声音划破紧张的空气。
舒元舆回头,见一黑衣男子玩弄着手中的扇子,笑看着他。
“你!你......”舒元舆一脸惊愕,他认出这身影是那天劫持皇上的蒙面刺客,让他更害怕的是,这次,他的脸上没有任何遮挡物......
姽婳摸摸眼角,狐狸眼弯着,笑容怎么看怎么觉得心惊。
“杀手道上的规矩你应该也懂,今晚,没有蒙面的必要。”说着,铁骨扇打开,凌厉的兵刃划开空气。
突然,一道铁索横飞过来,姽婳收回手,侧身站稳,笑道:“小姑娘,你真是太执着了。”
话音刚落,三枚暗器破空射出。
长平收回铁索挡下暗器,提气迎上。
姽婳步步杀招,两人打得难舍难分,在一旁早已吓得腿软的舒元舆慌忙上马,策马离去。
“小姑娘,上次我念在没弄懂为何你让我有种莫名熟悉感的份上放你一马,这次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了。”说着,姽婳反手射出一枚暗器。
长平侧身躲过,这时,姽婳一个上步,向骑马离开的舒元舆射出一枚银刃。
不料长平以一种诡异的速度移到舒元舆身后,打落银刃。
“你还真是……难缠。”姽婳面色一冷,打开铁骨扇,扇子在月光的照耀下伸展得狰狞,发着寒光。
杀招和暗器齐发,长平狠厉的招数和难缠程度让姽婳不得不全力以赴。
即使长平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带着赴死的果决,但近身格斗她的速度远不及姽婳速度快,身上已经被兵刃割得伤痕累累。
“都这样了你还打?”姽婳不明白,“你到底来干嘛的?你是皇上的人?”
“姽婳,跟我回去,你不能再杀人了,吾显大人有令,让我带你回去。”即使已经满身是伤,长平的语气依旧死气沉沉没有起伏。
“又是吾显大人,我说了,我不认识你们,”姽婳不打算与她多说,提气追上舒元舆。
长平迅速跟上,挡在他与舒元舆之间。
姽婳面色一冽,一道银刃疾驰而去,长平来不及躲,硬生生挡下这一击,不料,银刃竟穿透她的肩膀射进了舒元舆的心脏。
“好了,我的任务完成了,你走吧,希望不要再见了。”姽婳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长平刺穿的右肩。
血汩汩的流,只见长平依旧神色淡漠,说到:“姽婳,人杀了,那就和我回去见吾显大人。”
“你好歹是个姑娘吧,受这么重的伤赶紧找个医馆看看吧,”姽婳甚是不解,哪有姑娘家伤成这样还一脸跟个没事人一样。
“伤?”长平这才低头看了看流血的右肩,抬头一脸茫然的说:“我感觉不到疼。”
姽婳目瞪口呆,“你是个人吗?没心跳,没呼吸,居然还感觉不到疼。”
长平依旧重复着那句话,“姽婳,和我回去见吾显大人。”
姽婳认真看了看眼前这个眼中没有焦距,一脸茫然,只知道重复让自己回去见什么大人的女人,不由得叹了口气,说:“行吧,那便随你一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