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面临危难的时刻,人性有时候是一道明显的分界线,有的人的人性闪着耀眼的光芒,有的人却展示出无比的黑暗,伤害到自己利益,或者让自己无法存活,是不被这种少部分的人所接受的,这并不是说明他的人格有劣根性,他只是考虑自己实在太多。
小小的山村夜色还是静谧,那弯弯的一弯月亮,洒下柔柔的月光,就把整个山村笼罩在柔和里,夜晚如同轻纱一般的薄雾,在田野上静静的飘荡,偶尔有一两只夜莺发出鸣叫,夜晚总是这样,老头抽着他的草烟,刚刚喂好了牛。
他就站在牛棚外,看着牛儿吃草,这条大水牛是跟了他多年的伙伴了,老头儿依然还种着地,这条大水牛是他的功臣,每年无论是春耕还是秋种,老头的腿脚是不大方便的,这条牛儿,竟然能够像一个懂事的人,自己就往犁头里钻,真是为老头省了不少的事。
如此寂静的夜,原本和平日里没有什么不同,柴门口的黄犬是突然的吠叫起来,老头把头一扭,刚好看见一道飞快的人影,从柴门外的小路上跑了过去,这大半夜的谁会从那这条路经过呢?
想来这人若是本村人,定然是不会这么晚从这里经过的,难道这人是个贼?不过要是贼现在这个时间也进不来村口呀,老头仔细一想,这多半是个本村人,只有本村的人才知道从油菜田里穿行,能够经过他这条路进村子里去。
可是本村的人为什么不走村口,老头想明白,这个人约莫可能是在外地打工的本村人吧,不然怎么能够找到这条路呢,完全停止了吠叫,想来那人已经跑远了,老头决定明天一早去找村长说一说这个事情。
第二天天光大亮,老头清早起来随便吃了点早饭,拄着一根木头拐杖,当然,这确乎只是一段木头而已,他慢悠悠地从山路上挪下来,一步一步走向村长的家里。
村长听到敲门的声音,看见是老头,急忙把他迎进去,老头是个倔强的人,地震之后,政府和国家都给了很多政策帮助,帮助他们重新建立了家园,老头儿却倔强的没有接受,他自己跑到了村西口的山脚下,盖了一个简简单单的瓦屋,种着土地,就那样过着生活。
镇上的村里每年下来都会到他家去慰问,给他送点生活补助,发点粮油米面什么的,老头总是感激的一谢再谢,别人总是问他为什么不将就国家的好政策住一个好点的房子,也过几天好日子。
老头总是笑着说,“现在我的生活还过得去,我不想给国家添麻烦了。”
别人也不和他详细讨论,只当他是一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当然村里人还是挺尊敬他,他会着多门技术,时不时也有人找他讨教的。
村长比他年岁还要小一些,小时候他就挺照看村长,村长赶忙把他迎进屋,落座之后给他沏了一杯滚烫的茶水。
“老卢,昨晚我门前跑过一个人,大概晚上十点半左右,我没看太清,我估摸着这可能是我们村儿的人,从外边儿回来的。”
老头开门见山,神色凝重。
“老大哥,你可看真切了,我们的巡逻队,二十四小时的巡逻,外人应该是不会进来的吧,昨天晚上大家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啊。”
村长把茶水捧到老头的手上,示意老头喝茶。
“我的确是看了真切的,就是一个人影儿,匆匆忙忙地从我门口跑走了,朝村子这边进来了,我的大黄狗还一直叫呢。”
“老大哥这么说我是信的,现在可是非常时期,我们要保护大家的安全,我马上就去查,您先喝口水。”
村长说着就在客厅里打起电话来,似乎是叫巡逻队紧密注意,并且派出一部分人去各家各户查看人口,随后村长又回转来坐在老头对面,老头放下心来,喝了一口茶。
“老大哥啊,您说这国家可多灾多难啦,非典,地震,雪灾,这些都把我们整得够呛,去年四川西昌一场大火,可带走了我们三十来个正年轻的好小伙啊,今年刚过完年,偏偏又遇见这个事情,现在这个疫情传播可是很严重的。”
村长谈到此事也是眉头皱紧,这些年来的大灾难可算是不少呀,把人们折磨得要命,自己的村子受地震的影响,到现在众人都还没有算全部走出阴影,灾难往往留在人们心中挥之不去,悲痛比快乐更让他们刻骨铭心,他们多少人在那一场灾难当中失去了亲人,有孩子失去父母的,有父母失去孩子的,也有像老头这样,如今举目无亲孤独一人的。
老头木头拐杖在地上杵了杵,叹息出声,“是啊,我天天关注新闻,这次疫情可不能掉以轻心啊,那么多人都在驰援武汉,希望武汉能够挺过来,我们可以战胜这个疫情,还我们一个安乐平静的生活呀。”
“是啊,老大哥,这次疫情可对我们国家造成了重大的影响,各个方面都受到了影响,国家一天要亏损不少呢,就拿我们村儿来说,年轻人不能出去挣钱,这算什么事儿嘛。”
村长的工作很忙,又有人打电话来,老头喝完了茶,起身来跟村长告了个别,又一瘸一拐的出门了,村长把他送出门口,顺手递给他一袋儿口罩,老头像揣宝一样小心翼翼的把它揣进兜里,慢吞吞的杵着他的拐杖行走在水泥路上,这几年乡村建设已经把全村的水泥路都修通了,只有老头的倔强,他的门口还是土路。
他们推开了柴门,回到屋里,又喂了一回牛,这才慢慢地进到堂屋,卷起烟叶。这两天也不见小扎西往自己这儿跑,他是挺喜欢这个孩子的,这个孩子可爱懂事儿,经常给他带来久违的快乐,山风吹起,像是倾诉的孤独。
老头看着院子里的两盆兰花,长得是那样茂盛,此时正是盛放的它们,散发着幽幽的香气,这两盆兰花是他从废墟里找到的“幸存者”,他养了十多年了,椰子和花一大簇,盆子都快装不下了,老头望着兰花发呆,他想等今年清明的时候,把这两盆花栽到他儿子的坟前去吧,兴许还长得更好。
小扎西跑进来兴高采烈,又跳又蹦的,摸了摸黄狗跑到老头的身边,老头从未见他如此高兴过,除了放风筝的时候,这个天真烂漫的孩子竟然是遇见了什么值得高兴的大事,而且跑来告诉老头,老头想自己也是这个孩子重要的人吧,虽然他是一个长辈,但他更想和这个孩子算是朋友。
“爷爷爷爷,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您,您先猜一猜吧。”
小扎西眼睛都放光了,他那有些发黄的头发微微的上翘,老头慢慢的抚平他的头发,“好,爷爷猜一猜。”
老头把小扎西往堂屋里带,小扎西懂事的扶住老头的手臂,老头虽然一瘸一拐,但在小扎西的搀扶之下,脚步相比平时更为轻快地走进了堂屋,两个人都坐在小沙发上。
“你这么高兴,是不是奶奶给你打糍粑了,蘸蜂蜜吃的哦。”
小扎西头摇的像拨浪鼓,虽然他也很喜欢吃糍粑,尤其是蘸上蜂蜜,那可真的甜滋滋的,软糯又可口。
“你快说吧,爷爷真猜不出来了。”
显然老头已经过了猜一猜的年纪,多想一想都是费神的,而且小孩儿的心思他又怎么猜得出来呢?小扎西站起来,凑进老头的耳朵,小扎西和老头说起悄悄话来,这样的画面亲密无间,又别样的和谐。
“爷爷,我告诉你,我昨天听到奶奶打电话,说爸爸要回来了,我在厨房听见的,爸爸打来的电话。”
小扎西的脸上都是兴奋,这个孩子有三年没有见到爸爸了,这是多么值得高兴的一件事情,他的内心一定期盼了很久,等待着一种重逢,如今他听到了这种消息,哪怕并不确定,他依然充满了希望,他的内心像蒲公英吹开的花絮,蓬松而绵软的在春天慢悠悠的飘荡,感受着春风里送来的暖阳和煦。
老头是明白小扎西的这种情感的,小扎西是多么的渴望见到爸爸,他日思夜想着的爸爸,老头自然是认识小扎西的爸爸的,那个健壮的长着青黑色胡茬儿的男人,小扎西的爸爸叫甲央,在他们这个村儿里是一半汉族一半藏族,小扎西一家都是藏族,甲央这个藏族汉子,干活肯下力,老板看中他的干劲儿,给他很高的工资,但是他过年过节也是加班,好几年都没有回来过了。
老头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自然是替小扎西高兴,可是随之而来立马就生出来疑惑,现在开始非常时期,甲央为什么要选择在这个时候回家呢?而且就算他回来了,村里也不会给他进的,老头知道贾阳是在黄岗打工的,黄冈可是湖北省,疫情当前,这不是回来添乱吗?
老头可不想打消小扎西的积极性,他和他一起说着高兴快乐的事,小扎西在唱响着三年不见了,爸爸会变成什么模样,他小的时候,爸爸总是爱用他的胡茬儿擦他的脸,把小扎西逗得咯咯直笑,爸爸也会给他买玩具,小扎西很小的时候就没有了妈妈,爸爸和奶奶是他的全部了,他日日夜夜都在做着梦,梦里梦见爸爸给他笑啊笑。
孩子的天空是七彩的,他们的眼睛里像是有彩虹,小扎西咯咯地笑着,他现在就很快乐,而现在呢,仅仅是一个怀揣着希望的孩子,但他也已经足够高兴了。
老头担心着,要是小扎西的爸爸真的回来,那该是怎么办呀,现在这个时期说个不好听的话,他带没带病回来谁都不会知道,这疫情真是折磨人,甲央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这如果回来不是让小扎西白高兴了。
老头也没有多说话,看着蓝色玻璃外边的天空,身边的小扎西还在说着什么,日子就这样,一天又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