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性达到最恶的时候，就可以把所有的不痛快归结到别人的身上，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为自己争夺一点点希望，自私是他们犯罪，这种罪不仅是心理上的和行为上的，也是他们内心最根本的，人性的罪恶。
往往我们无法发现，身边的人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当面对巨大的灾难，赤裸裸的人心就会公示出来，总有那么一部分人，总是觉得生活处处亏待自己，别人都是幸运的，那么在这样的灾难的时候，他就会追求自己的权利，不择手段。
第二天已经是中午了，村里很多家已经冒起了炊烟，现在是吃中午饭的时候了，老头并不吃中午饭，他这么多年来都只吃两顿饭，他在他的菜地里劳作，他种的菜长得很好的，放眼望去绿油油的，一大片的菠菜，加上些白菜，莴笋。
当然这么多菜老头是吃不完的，村里人知道老头的生活艰难，或多或少有些接济他的意思，村里人大多都种菜，很少有人能种得像老头这样好，他照料这块宽阔的菜地非常用心。
村儿里人时常来他的菜地里摘菜，收走了菜，隔三差五会找老头儿给他一些钱，就当做是菜钱，之前，老头是万万不会收的，全当是送出去的，但是村民们过意不去，非要给他钱，后来他也就收下了，不过他种菜更辛苦了，他把菜地打理得很好。
此时正是中午，天上的太阳，还有一点大，不过这对于常年在地里劳作的老头来说，这真算得上是一个好天气了，老头早上来就开始劳动，他虽然腿是不利索了，但是他常年艰苦的劳作，使他习以为常，他就那么跪在地上拔着杂草。
他的菜地更靠近村子这边，他的菜地的土壤非常的肥沃，他很重视土壤的循环利用，每年都割大量的草堆在地里，播种之前腐烂成为腐殖质，这样的地种出来的菜是真的好。
忽然村子的广播响了起来，老头已然有些耳背，不过他更靠近村子，这广播他也是听得真切的。
“下面播送一条通知：大家伙儿都听清楚，就在刚刚我们巡逻队，抓到我们村儿在外打工的人员偷跑回家，而且是从疫情发生严重的地区跑回来的，他就是吴大姐家的甲央，我们已经通知镇上的人迅速前来带走隔离，大家一定要引以为戒，再有偷跑回家的务工人员，一定要及时上报，切勿害人害己，不要想着包庇，在这么严重的疫情情况下，一定要切实抓好防疫工作。”
大广播呲啦呲啦的响，村长停顿了一下，似乎没有什么说的了，“好，通知完毕！”
老头听到此处，连忙从菜地里爬起来，拄上拐棍儿，他的扁担和水桶都不顾了，一拐一拐的朝村里的小扎西家走来。
老头充满了担心，甲央就是小扎西的父亲啊，小扎西昨天才高兴地给他说了这个事情，怎么今天甲央就偷跑回来了，甲央刚回来就要送去隔离，在这个特殊时期，这原本无可厚非，而且必须去做，可是小扎西的内心该多么煎熬啊。
老头儿一拐一拐的此渐渐走近，小扎西家的门口居然围了不少人，老头是知道的，这群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虽然他们也谨慎地戴着口罩，都在那儿指指点点地对着铁门里说些什么。
老头几步走到门口，看到小扎西家院儿里的场景，小扎西家院儿里有一棵苹果树，此时的苹果树才刚刚发了叶子，那树上竟然绑着一个人，那人蹲在地上，双手后背被绳子绑住了，再看那高大的身形，满脸的胡茬，这正是甲央。
院子里站着好几个人，几个巡逻队的人，他们都是戴着口罩，站的远远的，村长正站在院子里，隔得老远的，教训着小扎西的奶奶，小扎西躲在一个角落里。
老头儿看见小扎西的时候，他正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红肿的眼睛直直地看着绑在树上的父亲，他哭过，这样的眼神儿显得多么无助啊，老头非常心疼，村长多少要给他几分薄面，他在村里也算得上个可以说话的老人，他推开众人走了进去。
小扎西看到老头儿来了，慢慢爬起来，由于坐得久了，他的小腿还有些颤抖，他跑过来揪住了老头的衣角，老头儿用粗糙的大手，他那刚在菜地里劳动，还沾着泥土的大手，摸了摸小扎西的头发，小扎西就那样贴在他的身上。
“老卢，这是怎么回事啊？”
村长看见了老头儿进来，暂时停下了对小扎西奶奶的训斥，走过来，把整个事情的原委都说了出来，门口的一群人倒是也听得津津有味。
“老大哥，您给我说的前天晚上从你那小路偷偷跑回村儿的人，就是甲央这小子。”
老头儿心里多少是猜出来的，他当时就判断可能是外地打工的本村人回来的，如今抓到甲央，想来当天从他的小路路过的人，定然是他错不了了。
“刚刚我们也问清楚了，由于疫情的影响，工地上迟迟开不了工，不开工，甲央自然就没有工资，自己还开支一大堆，他索性就想着回来一趟，他提前和吴大妈通过气儿，知道我们守的严，他也知道你家那条小路，他就趁着夜色偷偷跑回村儿了，但是他回村儿又不敢回家，在山上躲了两天，观察着我们巡逻队倒班时间，准备趁着中午不巡逻吃饭时间偷偷回来，恰好今天王小宝家里还有个事儿，没吃饭就往家走，正好撞上从山上下来的甲央，这不就给我们抓住了。”
老头儿看向那哭哭啼啼，眼圈儿红肿的吴大妈，知道事情恐怕不是这么简单，村长顺着老头的眼神看，接着往下说。
“我们的人要抓住甲央，这吴大妈是万般阻挠，甚至于还要撒泼，这不好不容易才控制住局面，现在就等着镇上的人来把甲央提走，赶紧去进行隔离。”
老头点点头，“那这么说，甲央还没有接触到小扎西和他奶奶吧？”
“嗯，这不他还没来得及吗，还好我们及时发现，不然说不定要产生什么严重后果。”
老头儿转进来，坐在板凳上啼哭的高大女人，“我说，大妹子你这事儿办的不对啊，现在本来就是非常时期，你保护儿子，任何时候都可以理解，但你今天的做法显然是不明智的，你这不是在帮他，你这是在害他，小扎西这么小，甲央又是从疫情发生最严重的地区过来的，万一真带来了这个病，你和小扎西可怎么办才好？”
小扎西的奶奶如今也知道自己错了，可是当初甲央打来电话，她的内心也是欣喜的，儿行千里母担忧，不管他的儿子多大的年龄，只要母亲还在，他都是母亲的孩子，甲央几年没有回来过了，小扎西的奶奶也是盼着他回来的。
甲央趁着夜色进的村子，又怕被人发现，巡逻队确实查得严，他就跑在山上去了，观察了两天，这才下来，不料刚下来就被抓住了，小扎西的奶奶看见甲央要被抓，保护孩子的天性，让他挺身而出，虽然她的手段，只是撒泼哭骂，她也的确做错了事，但她也仅仅只是一个平凡的母亲，也是出于一个母亲对儿子的爱，他才会想到要去包庇他，纵容他，不过事已至此，她也知道甲央势必送去隔离，她只期盼儿子经过检测，身上不要携带，有这个病毒，儿子可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他要是塌了，这个家也就算是完了。
“甲央，你顶天立地的大男子汉，怎么要偷跑进来，你进城这么多年，还是个莽汉，逃跑起不了任何的作用，你就算藏在这个家里，万一惹出大事儿，你拿什么负责。”
老头的拐杖杵的铛铛响，语重心长的说着话，甲央垂着头，有些羞愧的不敢看他。就是门外看热闹的人，却有人忽然发声。
“对呀，这个时候回来干什么，说不定他身上就带着病呢，今天要是没有把他抓住，说不定害死我们一村人呢，这种害群之马没安好心，说不定是故意的呢。”
说话的人声音尖细，尖酸刻薄，老头回头瞅了一眼，这人跟他还是同姓，村里人都叫他耿老六，之前在村儿里整一个烧窑砖厂的活儿，后来自己干了经销商，这两年可挣了不少钱，家里修着三层的小别墅，进出村子都开着小车，说话也是财大气粗，盛气凌人。
老头儿听到他这么说话就很不乐意了，小扎西也是狠狠地看向那人，他那弱小的无助的眼睛里，充满了熊熊的怒火。
“耿老六，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你前几年烧窑的时候，砖垛垮了，把你压在那儿，是不是甲央费力把你扒出来，送你去的医院，救了你的命？你今天怎么能够说出这样的话！”
“嘿，老头子，我说的不对吗？再说了，他当年确实是拉了我一把，也最多算得上救我半条命，我事后不是请他吃饭了吗？还给了他二百块钱，早还清了，而现在他是要来害我的命，害我们全村的命，这样的扫把星，我说他几句怎么了？”
老头气得直哆嗦，他不知道这人的人心是怎么长的，这样的人是怎么觉得别人对他的好是理所应当，村长听到耿老六说的这些话，也是再也听不下去，门口的看客们虽然觉得耿老六的话有些过分，但是他说的又好像有些道理，这么严重的疫情，要是发生在这个小小的山村里，后果是不堪设想的，疫情这个东西看不见摸不着，甚至于比地震危害都大，这令他们的心里多少是恐惧的，说明白了，他们都怕死，更怕是别人带给他们的死。
“耿老六！你对谁说话是这样的语气？就是你爹来了也得管他叫声叔，你怎么这么没大没小，赶紧给我滚滚蛋，回家呆着，再在这围着，我让巡逻队给你抓起来。”
村长发话了，还是具有威慑力的。
“得嘞，我耿老六服从组织的安排，这就回家，不过，村长你可得加强巡视，可不能再让这样的人溜进来了，害人又害己，这不是威胁我们的生命安全嘛！”
“你回不回去？”
“回，这就回，大家都散了吧，各回各家，老实呆着去。”
众人看来也没有什么热闹可看了，就都散了，各自回家，老头摸着小扎西的头，“这可怜的娃。”
很快镇上的人就到了，他们穿着防护服，给甲央戴上了口罩，这就要把甲央带走了，甲央一步三回头，奶奶牵着小扎西，小扎西双眼通红，扯开嗓子，一直叫着，“爸爸，爸爸，爸爸~~”
甲央的眼神里也是蕴满了不舍，回头就说了几个字，“等爸爸回来。”
甲央上了车，镇上的人和村长交代了几句，发车就把甲央从村子里带走了。
小扎西和奶奶就那样站在门口流着泪，村长招呼老头，两人出了门，村长顺道送了老头儿一截，那头又一拐一拐的回到他的瓦屋里去了。
屋外吹起的风是带着叹息的风，久久的在这天宇里停留，老头在屋里裹着烟叶，长叹出声。
